第23章 卷土重來

  有話則長，無事則短，距離稅務官大駕光臨，已經過去了兩天。


  身為臨時顧問，陳昊也逐漸習慣了新的生活軌跡：早上天剛亮就起床，進行一輪冥想加深與元素的羈絆；早餐後鑽進雜物間，調配藥水直至日上三竿；填飽肚子後小憩片刻，隨即靠學習度過充實的下午；吃了晚飯冥想恢複魔力，保持良好狀態上床睡覺，以免熬夜獲得debuff，影響次日的精神。


  而伴隨某人聲望值的緩慢上漲，已趨於穩定的規律，也出現了新的變化。


  玻璃杯外依附著空氣遇冷形成的水珠，迫使陳昊不得不雙手齊出，以免抓不住濕滑的外壁使其掉在地上。隱約猜到對方的想法，少年低頭嗅了嗅杯中的橙色液體，半開玩笑調侃道：“橙汁？我記得你說過他討厭酸的東西，到時送這個不怕他反感？”


  “才不是送給他的，這是給你的獎勵！”信以為真小嘴撅得幾乎能掛油瓶，珍妮委屈地眨眼解釋道：“傳授冥思的瑪利亞老師說過，酸或鹹味的果汁能使人振奮，祈禱前喝一杯效果更棒。雖說我對法師不太了解，但你恢複魔力的方式好像跟我差不多，喝下去……應該能行。”


  對自己的判斷缺乏信心，矮人說話聲越來越小，最後四個字更是幾不可聞。滿臉尷尬撇開視線，不敢與陳昊對視的珍妮靈機一動，轉而朝在場的另一人搭起話來。“呐，你有沒什麽想吃的？我現在心情好，工序不太複雜的都行喲”


  “甜食。”一如戰鬥時的言簡意賅，希斯的答複直接了當，甚至透著些許不近人情。“糖分含量最好高於百分之十，麵粉筋度不低於二十二——好痛！”捂住被敲擊的腦袋，綠發蘿莉抬起頭，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這個味道不錯的，拿去喝吧。”回味著酸中泛甜的味道，陳昊笑嘻嘻把剩下半杯果汁塞給希斯，裝作忘記了後者是名徹頭徹尾的甜食主義者。


  “隨便做些能入口的，別整黑暗料理就行——”注意到對方哪怕換了身服飾，依舊是蕾絲蝴蝶結皆備的可愛風女仆打扮，陳昊不禁有些懷疑到底是矮人習俗奇葩，還是本人喜歡穿這套。“你的受罰還要持續多久，一個禮拜嗎？”


  “早呢，起碼還要半年。”用手扯著扣緊的領口透氣，珍妮聞言無奈地聳聳肩。在高魅力值與陳昊主動回避‘敏感話題’影響下，聲望漲到中立階段的預備祭司也放下心防，流露出活潑樂觀的一麵。“還好啦，除了冥思時下麵涼嗖嗖的不習慣，其他都能接受。”


  “早知會這樣，當初就該買條襪子。”碎碎念嘀咕了兩句，少女拿過曾裝滿冰鎮果汁、現在空空如也的瓶子，轉過身子手握門把，冷不丁開口問道：“大師，您和我父母一樣，覺得賽利姆學長是個壞人嗎？”


  與希斯對視了一眼，被後者眼神示意自己解決的陳昊想了想，決定換個角度去分析女孩的夢想，而不一味否定與斥責她。“他是什麽樣的人另當別論。我先問你，你做好和他共度一生的準備了嗎？”


  “當然！”挺起略微有弧度的胸脯，珍妮臉上寫滿了自信。“等到秋收結束，鎮子會舉辦一個小型的慶祝儀式，我打算那時候向他送上親手製作的芒錠。等他答應之後，我就搬去鐵砧鎮，每天給他做好吃的——”


  “你父母怎麽辦，好歹把你養大，這樣跑了不合適吧；石錘鎮怎麽辦，你走了誰來繼承，塞爾嗎；婚後的日子怎麽辦，鐵砧鎮聽說比石錘貧窮，你考慮過怎樣節衣縮食渡過艱苦時期嗎？”打斷了少女的暢想，陳昊連珠炮般的反問，瞬間說得珍妮啞口無言。“浪漫並非不可取，我也沒反對矮人的習俗，但你若真想當個合格的妻子，就該趁早去謀劃這些而不是一時衝動表白，事後將小麥一樣多的問題丟給你的‘好哥哥’去解決。”


  依靠相親時積累的經驗，陳昊輕鬆將珍妮駁得懷疑人生，半晌都隻能雙目圓睜扮演金魚。對意識層麵某人‘故意誇大困難還隱去上級貴族的因素，這算是危言聳聽還是欺瞞’的吐槽一笑置之，他轉而拿起一瓶裝有魔素的玻璃瓶，自顧自開始完成藥水製作的最後一環：液化封裝。


  實事求是地說，陳昊提到的困難確實存在，甚至為免刺激對方，他還回避了賽利姆與埃米爾男爵沆瀣一氣的可能。但這些問題在真愛麵前，並非無法逾越的高山，而是能解決並戰勝的：家人可以溝通，繼承權能商量，上級貴族更是能通過利益交換搞掂——成年人的世界複雜多變，說穿了其實不外乎錢與權。作為上門女婿的李斯特，都能和大家族小姐安傑羅·石錘結婚，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陳昊推測，這個在珍妮口中‘送玫瑰、彈樂器、請吃飯、說情話’的賽利姆，根本不是用情專一的‘好哥哥’，而是個別有所圖的情場老手。說出上麵那番話，也是通過旁敲側擊，試圖提醒對方別被感情衝昏頭腦。


  幸運的是，這次嚐試成功了。


  “呃，賽利姆哥哥他，他……”急迫地想要辯駁，卻找不到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來佐證，吞吞吐吐磨蹭了片刻，相貌可愛的小女仆最終一跺腳，選擇了回避這個問題。“我相信他是好人，你們先休息吧，午飯好了我會來通知的！”


  待到房門碰地被用力關上，從物品欄取出陳昊事先藏進去的芒錠，希斯邊小口咀嚼邊淡淡說道：“萬一那個男人是真的喜歡她呢，你不怕他們事後找你算賬？”


  “如果我判斷錯了，大不了道歉再賠兩瓶藥水，這可值一枚金幣呢，買材料蓋新房估計都夠”拿起桌麵上的玻璃瓶，陳昊朝夥伴甩動手中之物，證明自己不是在信口開河。“但萬一我猜對了，看在她傳授廚藝的份上……就當是做善事吧”


  盡管聽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如此。架不住希斯軟磨硬泡，他最終接受了‘把生活技能——烹飪提升一級’的任務，但等落實到行動層麵，陳昊才發現情況和自己預料的有出入：盡管同樣位於‘技能’麵板，但生活技能與戰鬥技能擁有完全獨立的體係。前者無法用技能點提升，隻能通過學習嚐試積攢熟練度，最終達到要求的數值方可進階下一級。


  因為一句‘我女兒比我更有天賦’，陳昊的廚藝老師莫名其妙從安傑羅·石錘換成了珍妮·石錘，好在後者展現的精湛技巧，證明了騎士夫人的自信不是空談。而如今，每天下午花費大概一個小時，向珍妮請教烹飪方麵的問題，已是陳昊生活作息裏固定的一環。


  至於說可憐的2/100技能進度……那純粹是某個沒有做菜天賦之人的鍋，和精於廚藝的矮人無關。


  照舊與希斯打了會嘴炮，很快將剛才小小波瀾拋諸腦後的少年伸了個懶腰，很快注意到某個身影正發出熟悉的‘嘎喔’聲，一搖一擺走進了庭院。“奇怪，今天他們回來得蠻早嘛”感慨兩聲未及多想，被果汁裏某些提神之物弄得異常清醒的少年很快盤腿坐下，雙眼微閉開始進行冥想。


  而直到坐上餐桌，陳昊才明白為何今日冒險者與騎士先生會早早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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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明知有風險，但為了更大的利益與目標，也惟有硬著頭皮知難而上。


  比如說，僅憑一群新兵蛋子去討伐魔獸。


  礦洞在珍妮全力一擊下塌方，導致許多影蛇被壓死，這是李斯特事後派人探查確認的；但這些狡詐凶殘的魔獸數量與實力猶在，也是不爭的事實。


  仿佛摁下了禁忌的按鈕，以傑姆與馬琳娜的死為開端，李斯特治下倆村一鎮，陸續出現了影蛇襲擊居民的事件。多虧了更加嚴格的宵禁令，以及民兵們依賴防禦工事的奮戰，傷亡人數並未有顯著增加。


  尚未謀麵的‘埃米爾大人’，已經指望不上；坐等凶殘的魔獸良心發現撤回森林，更是無異於癡人說夢。麵對神出鬼沒的影蛇，李斯特也隻能雇傭冒險者，和民兵隊編組成討伐隊，準備自己解決這一隱患。


  做法本身無不妥之處，甚至可算是許多貴族處理危機的常用手段。可惜布告張貼出去足足一天半，不但應征者寥寥無幾，個體戰力也令人頗無語：實力最強者等級是八，大部分人則是四到六不等。


  己方戰力嚴重不足，連李斯特一時間也無可奈何。好在得知他的窘境後，某位熱心少女主動請纓，這才避免了騎士先生‘帶傷上陣’的尷尬場麵。


  陳昊停留石錘鎮的日子裏，安妮同樣沒有閑著。始終未放棄騎士夢想的她在塞爾指點下，鬥氣使用與戰技都有了進步，為了回饋這份恩情，也是為了踐行自己‘懲惡揚善、保護弱小’的理念，她在征得陳昊許可後成為了討伐隊一員，和李斯特再次並肩與魔獸戰鬥。


  如此安排在起始階段，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明知對方是冒險者，實力與普通人無法同日而語，但看著一個體型嬌小、相貌清秀的未成年少女衝鋒陷陣，麵不改色與嘶嘶作響的魔獸搏殺，全員皆是男人的民兵與冒險者，還是多多少少會湧起些負罪與羞愧感。隻要李斯特與其侍從適時用言語激勵，他們基本上還是能鼓起勇氣，嗷嗷叫著殺上前去。


  盡管無法對影蛇造成致命打擊，可他們的氣勢，還是產生了不錯的牽製效果。仰賴於這些人的活躍，以李斯特為首的‘高端戰力’，也能心無旁騖去戰鬥。在占據天時（白天）、地利（本土作戰）、人和（鬥誌高昂）前提下，幾次出擊皆有所斬獲，成功摧毀了數個村鎮附近的巢穴，把盤踞其中的影蛇盡數消滅，最終成功驅逐了邪惡的魔獸，還石錘鎮安寧祥和——


  如果真如此就好了。


  也許是作為生物的直覺，亦或者接到了某些‘命令’，已經在村子附近四麵開花、有包圍趨勢的影蛇群，短短一個上午就撤了個幹淨，連剛剛建造的巢穴和產下的蛋都棄之不理。


  一處兩處這樣，還能說是偶然現象；整個上午搜出六處巢穴，無一例外皆是如此，李斯特很快意識到不對勁。趕回家匆匆吃了午飯，騎士先生立馬把陳昊請到會客室，並召集了幾位相關人士。


  “大師，情況就是這樣。”大致介紹了己方早上的詭異發現，李斯特隨即從布袋裏取出一個蛋，將其立在桌麵上。“我對魔獸的習性不了解，但這些蛋裏麵的幼崽顯然活著，照理它們不該離開吧”


  開啟技能‘看’了幾眼，陳昊很快確認了對方的判斷。不由地將兩天前希斯的分析與之結合，他越來越覺得其間並非獨立發生，而是有著某種隱秘的聯係。“呐，你說我該不該把水晶的事告訴他？”


  “愛說便說，反正挑戰沒激活，你自己看著辦”傀儡在意識領域的交流剛剛告一段落，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滿頭大汗闖了進來，視線掃過屋內諸人，最終停在了陳昊臉上。安妮有些慌張地舉起手，朝前院方向指去。


  “那個胖乎乎的家夥又來了，還有——”似乎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少女頓了頓才繼續匯報道：“還有個教會的人，看打扮應該是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