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想打架嗎，算我一個
在遇到她之前，少年是個懶散調皮的搗蛋鬼，神憎鬼惡的那種。哪怕腿傷退役的父親拉下臉懇求領主，給他弄了個親衛隊正式成員的肥差，依舊喚不回少年的玩心。
直到他碰上了那個小個子的女孩。
她很年輕，甚至還未成年；她很嬌小，每次列隊都會被前排之人擋住視線；她底子差，初進隊時連基礎訓練都不合格。與許多戰友一樣，少年不理解以鐵麵無私著稱的二伯，為何不顧眾人反對，執意要將她招入隊中。
事實就像個暴躁老哥，用一個清脆耳光讓所有人閉上嘴。憑借出眾天賦與百折不撓的意誌，實力好似火箭般飆升的女孩，很快贏得了大夥的尊重，甚至隱隱成為了親衛隊的二號人物。倘若一切順利，她估計會在少年的二伯退役後，接替他成為親衛隊隊長——亦即獲得領主冊封的騎士。
作為該職位原本內定之人，少年也曾有過失落懊惱，但作為與女孩年齡最接近的同僚，朝夕相處下他的心態漸漸有了變化：訓練時不再渾水摸魚經常請假，而是全力以赴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麵；被隊友調侃與女孩很般配時，也不再麵紅耳赤極力反駁，而是樂嗬嗬保持沉默；薪水到手也不會一股腦花光，而是像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那般，將大部分存起來。
自以為做得很隱蔽，但少年那小小的野心，理所當然瞞不過包括他二伯在內的所有人。出於善意，大夥不約而同開始裝傻，並默默祝福著他們，幾位家世或實力不如少年的競爭對手，亦識趣地選擇放棄。
如果沒有那件事，或許情況真會如少年所願，可惜時間無法逆流，傷痛更不可能被遺忘。身心俱損的女孩選擇了離去，幫不上忙的男孩則決定堅守——並非貪戀優渥的生活，而是為了改變那傷害了女孩的混賬規矩。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曾經傷害女孩的家夥，最終被逐出了這片土地；整日無所事事隻知玩耍的懵懂少年，也成長為嫉惡如仇武藝出眾的準騎士。但當他看到夢中的女孩再度現身，滿臉不情願表情陪在那個小白臉法師身邊時，他才明白自己還做得遠遠不夠。
“懷特，懷特！”低聲呼喚了兩次，見灰發青年依舊視線飄忽心不在焉，弗雷德俊朗容顏上陰晦之氣一閃而過，很快恢複了平日的鎮定自若。男子微微曲起手指，指節在紅木桌麵上重重叩了兩下，發出沉悶的敲擊聲。
經提醒終於回過神，視線聚焦於麵前的男性，總算記起自己身處何地的青年忙不迭低下頭，畢恭畢敬行了個禮。“非常抱歉，大人！！”
很想將酒杯裏的紅酒潑在對方身上，但考慮到他是領地內少數幾個能激發‘鬥氣’者中，唯一一個與老伯爵有隙之人，弗雷德唯有收起傲慢鄙夷，裝作平易近人與懷特寒暄起來。“辛苦了，這次清剿魔獸還順利嗎？”
“幸不辱命，大人。”涉及到工作，懷特迅速進入工作模式，滔滔不絕起來。“我們清剿了一群已經開始築巢的岩熊，並更換了新的驅魔石，附近村落的農夫們十分感激，並獻上了他們新做的洛斯肉腸……”
我他媽才不關心幾個賤民的死活，我在乎的是那群士兵何時能形成真正的戰力！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緊，伯爵之子廢了好大功夫，才維持住自己的形象。“嗯嗯，你做得很好。這次討伐辛苦了，先下去休息……等等，”想到老伯爵之前無意透露的訊息，弗雷德叫住了準備離開的懷特，起身走到陳列櫃取出一樣東西。“這是父親不久前贈予我之物，現在屬於你了，好好使用它吧，我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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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躺到形似手術台的裝置上，眼瞅著罩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陳昊情不自禁開啟了魔力屏障。
他的行為，理所當然激起了某人的不滿。“嘿，我可不是安傑麗娜，你有必要怕成這樣？”
走路都會絆倒自己的家夥，有資格說這話嗎？即便認可對方實力，也不妨礙陳昊吐槽斯特裏普的粗心大意。無視係統抱怨命其掃描了兩遍，確認裝置能量流動在正常範疇，少年這才訕訕然撤去屏障，乖乖接受檢測儀的觸碰。“有點涼涼的”
“我剛用水洗過，會涼很正常。”忙於在控製台操縱看上去就很複雜的裝置，斯特裏普猶自不死心追問道：“你真沒私藏教會關於‘巨神兵’的設計圖嗎？我可以，可以出重金購買。”
“首先，我可以對魔法女神發誓，那份圖紙是我在她老人家啟示下，以魔力穩固法陣為原型改良而成的。”絕大多數內容是發自肺腑的真話，陳昊不論語氣還是表情，都顯得十分淡然。“再說，您所謂的‘重金’，估計又是賣不掉的傀儡吧”
嗬嗬兩聲並未反駁，老者目光移回麵板上不停變更的數據，有些意外地‘咦’了一聲。“你是全屬性親和？”
“是啊，怎麽了？”本以為對方即將甩來諸如‘你們都是廢物’、‘麻瓜皆無用’、‘變種人才是未來，你不是’等歧視性言論，陳昊正籌措著反駁之辭，卻發現金屬罩正徐徐上升。“測試結束了，把徽章給我。”
還挺快的嘛，醫院拍CT感覺時間都比它久。起身調動少許魔力，確認身體無恙的陳昊解下胸口的學徒徽章放在台麵，朝斯特裏普伸出手。“新徽章呢？”
“等幾天。”察覺到少年滿臉蛋疼，老人無辜地攤開雙手，表示這個鍋自己不背。“全屬性親和標記的徽章隻有一個，上次測試時給了安德烈，暫時沒有存貨。我要向協會申請訂做新的，就這樣。”
都答應了安妮盡快離開，卻沒料被個證明法師身份的徽章所阻撓，真是好事多磨。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心存僥幸問道：“能給個火係或風係的嗎，湊合用就——”
“不行！”把陳昊測試數據記錄在紙上，斯特裏普沒等對方說完，就義正辭嚴拒絕了他的提議。“徽章是協會頒發給認證者的標識，是其他人識別你最初也最直觀的方式，不能有任何馬虎！你先回去吧，我會發送魔法通訊，讓阿維尼翁那盡快送一麵新的來。”
話說到這份上，陳昊要再死乞白賴，那也隻是自討沒趣。“好吧好吧，我先告辭了，斯特裏普大師。”苦笑著走到門邊，少年轉動門把時隨口問道：“那個安德烈是誰，你的學生？”
“伯爵的次子。”在紙張底部簽字蓋章，斯特裏普頗為不屑道：“有天賦，但是個人渣。他該慶幸我不是他老師，否則當初沒等伯爵驅逐，我就會先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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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計劃，陳昊在完成資質認證後要前往‘冒險者之街’，再采購一樣係統交代的材料。但等他在拐角處撞上某位曾有一麵之緣的男性刹那，他就知道計劃多半又得泡湯。“喲，這不是騎士老爺嘛穿得這麽正式，是打算與女士約會？”
相較初會時更趨向便利性、隻防護了要害部位的輕甲，此刻的懷特可謂是全副武裝：鋥亮的鎧甲從頭到腳，把他變成了一個大號金屬罐頭；外覆的披風帥氣之餘，兼具了擋風遮雨，與削弱遠程投射火力的雙重作用；用扣環固定在臂上的圓盾，更令其防禦幾近完美。在陳昊看來，這套保守四十斤的裝備配合對方明裏暗裏的武器，足以讓懷特化身一台戰爭機器——能單槍匹馬殺翻整窩哥布林的那種。
對陳昊半認真的戲謔不為所動，灰發青年透過全覆式頭盔縫隙四下一打量，很快開門見山道：“你偽裝成法師招搖撞騙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
“打斷一下。”伸手阻止懷特的發言，陳昊滿臉狐疑蹙起眉。“我是正式法師，我已經通過資質認證了。”
“別騙人了，你以為我是沒見識的平民嗎！？”語調驟然升高，灰發青年雙臂環抱，聲音因盔甲而顯得沉悶。“你連徽章都沒帶，算什麽法師？肯定是斯特裏普大師識破了你的偽裝，才收回你不知從哪偷來的學徒徽章吧！”
“不，那是……”本欲辯解事情真相並非對方推測，但思及上次碰麵的不快，陳昊也沒了和他解釋的心情。“算了，你愛怎麽想隨你便！”側跨一步試圖離開，麵對攔在身前的手臂，陳昊語調漸漸轉冷。“別給臉不要臉，‘準’騎士。”
空氣中的粒子，在魔力催化下變得活躍起來，這是操縱者情緒波動的常見現象。倘若懷特經驗豐富，就能從溫度升高與突兀出現的微風等蛛絲馬跡，知曉他麵前是位貨真價實的法師，而非過去偽裝成法師騙吃騙喝、最終被他逮捕的騙子；可惜青年的人生閱曆不夠豐富，重視防禦的作戰型全身鎧也削弱了他的感知，讓懷特錯過了知難而退的機會。“放了安妮，禽獸！”
“哇偶”輕輕吹了個口哨，係統不出預料開始了幸災樂禍。“白馬王子好像把你當成帶惡人了…怎樣，要成人之美嗎？”
皮笑肉不笑嗬嗬兩聲，有了脾氣的少年怒極反笑，衝全身披掛的懷特豎起中指。“區區平民，你憑什麽命令我？”
區區平民，這幾個字就像最惡毒的咒語，讓青年瞬間回到了那一天：因‘意外’倒在血泊中，再也沒了呼吸的二伯；鼻涕眼淚糊成一團，兩眼無神跪坐於地的紅發女孩；顧慮到身家性命或礙於對方地位，噤若寒蟬不敢吱聲的眾人；還有那一襲黑袍雙手叉腰，趾高氣揚的少年。“哼，區區一個賤民居然敢抗命出擊，活該他被疾風狼咬死。安妮寶貝別哭了，今晚到我臥室來，我會好好照顧——”察覺到眾人視線的少年扭過頭，微微翹起的嘴角為其增添了幾許邪魅之氣。“你們也許會懷疑，我是因為他阻撓我行使初夜權，才設計將他處死…其實事實並非如此，這個老頑固隻是一時大意，不幸被魔獸幹掉而已。”
“我可是安德烈，安德烈·諾威薩。身兼法師與貴族二職，我有必要去暗算父親的護衛嗎？”語氣沒有絲毫悲痛，少年像個得誌小人陰沉道：“記住，這件事別告訴父親與兄長，不過以你們區區平民的身份，想必他們根本不會相信就是了”
憤怒、後悔、自責、不甘…負麵情緒因那幾個字被激活，如潮水般吞噬了所剩無幾的理性，眼前之人的形象，也漸漸與記憶中那深惡痛絕者的身影相重疊。新仇舊怨交錯，讓剛獲得賞賜實力大增的青年未及多想，衝少年背影發起了挑釁：“怎麽，理虧了就想逃跑？像你這般卑劣無恥之徒，估計隻會去找與你一丘之貉的‘老師’求助，我說得對嗎？”
自認沒做啥虧心事，陳昊本就因對方惡言相向憋了一肚子氣。而當懷特的人身攻擊牽扯到羅德，他腦中名為‘理智’的弦終於在壓力下斷裂開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麵無表情整了整衣領，少年轉身與全副武裝的青年四目相對。“決鬥吧，就現在。”
“喂，冷靜點，別中了對方的激將法！”沒料到陳昊會主動求戰，作為旁觀者的係統很快表達了反對意見。“他穿這麽厚的盔甲，明顯就是有備而來；你剛剛測試時施放了好幾次法術，現在狀態並非萬全，如果他有啥壓箱底的王牌，你可能會吃虧的！退一步說，和這種連正式騎士頭銜都沒有的家夥對決，勝了有什麽好處？”
“你會幫我嗎？”沒像平日那般與之拌嘴，陳昊耐心等對方說完，語調平和問了一句。
“……會。”
“那就夠了。”並未多廢話，少年舔了舔嘴角，雙手交疊哢吧哢吧拗動指關節。“你是打算在這裏動手，還是換個空曠點的地方再開始？”後麵這句話，他是衝懷特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