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喂飽媳婦兒
皇後厲聲道:“不許心猿意馬,低頭!”
蘇亦行心中大喜,正合她意。
太子進來,秀女們立刻跪了下去,頭觸在地上。太子大步走進來,目不斜視,蘇亦行連一片衣袍也沒有瞧見,隻感覺一陣風飄過。
過了許久,秀女們也沒等到太子示意她們平身。皇後自然也不會去提起,由得秀女們跪著。
言惜文跪在蘇亦行身側,誦經聲的掩映下,她低聲抱怨道:“太子殿下怎的不知憐香惜玉,我腿都疼了。”
“小聲一些,別被聽到。”蘇亦行提醒她。
不少秀女也是身形晃動,心中幽怨。蘇亦行倒是覺得不意外,上次她唱曲兒是不對,可太子罰跪三個時辰,若不是有三郎照拂,她這雙腿就別想要了。今日這也不算什麽。
皇後待太子殿下背過身開始禮佛時,才對眾人道:“都平身吧。”
眾人站起身來,蘇亦行偷偷瞧了一眼太子,感覺身形有些熟悉。隻是光看背影,也瞧不出什麽來。
她們來到既定的蒲團上落座,太子禮佛完,便徑直坐下誦經,依舊隻留下一個背影。
蘇亦行昨晚很晚才睡,誦經聲又特別安神,沒一會兒,便昏昏欲睡。
太子誦經完,起身準備離去。他轉頭掃了一眼秀女,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正晃悠著腦袋,瞌睡著眼睛,努力撐著又撐不住,正一衝一衝地點頭,憨態可掬。
太子嘴角止不住揚起,轉身走了。
這一幕恰巧落在了皇後眼裏,她不動聲色待太子離去。皇後示意眾人停止誦經,故意高聲道:“蘇亦行!”
蘇亦行驚醒,想也沒想開始誦經:“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四下頓時傳來了一陣憋笑聲,蘇亦行回過神來,發現皇後正怒目瞪著她,慌忙拜了下去。
皇後冷哼了一聲:“佛前瞌睡,如此不誠心,是為褻瀆神明!本宮罰你今日在此抄寫佛經一百遍,抄不完不許回去。”
“喏。”蘇亦行的聲音有些發顫,心中叫苦不迭。
待眾人離去之後,佛堂裏隻餘下蘇亦行一人。寺廟的僧人擺了書案和筆墨,讓她在一旁抄寫。過了一會兒,國師走了進來,緩緩坐在蒲團上開始念誦佛經。
蘇亦行怕抄寫不便,摘下了麵紗放在一旁。她垂下眼眸,一筆一劃寫得認真。
雲鏡撚著佛珠,他的聲音清越,金聲玉振,十分悅耳。隻是念著念著,他手中的佛珠忽然啪地一聲斷裂了。
他站起身來,俯身去撿。蘇亦行放下筆,也去幫忙撿佛珠。不一會兒,她撿了一半,捧在掌心裏送到了雲鏡麵前。
她抬起頭,一雙眼眸如同天上的皓月:“國師,您的佛珠。”
雲鏡道了聲阿彌陀佛,垂著眼眸沒有看她。他虛空將手兜在下方,蘇亦行手中的佛珠落在了他的掌心,還帶著些餘溫。
“單股線易斷,若是國師不嫌棄,我明日做了結實的線給您送過去?”
雲鏡淡淡道:“如此便多謝施主了。”
他說罷轉身離去,腳步緩慢走到了自己的禪房之中。不一會兒,一名小沙彌被喚了進去。雲鏡跪在佛前,解下了僧袍,對小沙彌道:“開始吧。”
小沙彌舉著佛杖,手微微顫抖:“可是——師父——”
“打!”
小沙彌無法,隻得重重打了下去。
而此刻的佛前,蘇亦行正心無旁騖地抄寫著佛經。她娘親也吃齋念佛,她幫著抄過,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當然除卻簪花小楷之外,她還臨過一些米芾的《蜀素帖》,行書寫得也極好。隻是佛經的抄寫,還是規規矩矩用小楷才好。
抄寫到了中午,才抄了一小半,蘇亦行早膳沒吃,這會兒餓得咕咕叫。此刻那三位主兒正有氣無力在床上躺著,吃飯的力氣都沒了,哪裏顧得上她。雲朵也進不來正殿,隻能幹著急。
小沙彌們都去吃飯了,皇後不曾留人看守。
過了一會兒,蘇亦行忽然感覺有腳步聲臨近。熟悉的衣袍映入眼簾,她抬起頭,正對上三郎笑意盈盈的雙眸:“聽說你被皇後娘娘罰了在此抄經?”
蘇亦行沒有理他,低頭繼續抄經。
“你別不理我啊,我可是特意從太子那兒溜出來看你的。”
“你溜出來做什麽?被人瞧見了可就不好了。”蘇亦行的字也亂了,將那張紙團了起來,抬頭瞪著他:“都怪你,害我還要多抄一便。”
“怪我怪我,亂了你的心。”三郎恬不知恥道。
“你快走。”
“不用怕,這兒現在沒人。”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寶貝似的打開,裏麵是一些精致的糕點,還有一把豆子。
“這糕點不像是侍衛能吃到的吧?”蘇亦行狐疑道。
“太子賞的。”
三郎遞到了她嘴邊,蘇亦行接過來放入了口中。她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像隻兔子一般,十分可愛。三郎趴在她案前,看得走了神。
“好吃麽?”
“好吃。”
“那吃顆豆子。”
“豆子就不吃了。”
“不行,這是緣豆。你一顆我一顆,吃了才會有緣。”
蘇亦行搖頭,催促他:“你快些走,再不走就有人來了。”
三郎無奈,拉起她的手將一把豆子放入她掌心,起身離去。走到經幡旁,他轉頭看了一眼。蘇亦行正捏起一顆豆子放入口中,臉頰上浮起了一顆小梨渦。
他心情大好,神清氣爽出了大殿,徑直去了國師的禪房。門外的小沙彌卻攔住了他:“師父在誦經,施主請回吧。”
“我與你師父相熟,沒這些忌諱。”言罷,不由分說闖了進去。
雲鏡剛穿上僧衣,一轉頭對上了滿麵春風的淩鉉初,他雙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雲鏡,你瞧見她了麽?”淩鉉初毫不見外地坐在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她?”
“就我讓你算八字的那個。”
“蘇施主?”
“如何?是不是溫柔如水,美若天仙?”
“阿彌陀佛,我乃方外之人,隻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美貌不過皮囊爾。”
“當和尚可真沒趣兒。你昨日觀她麵相,以後與我能長久麽?”
“天機不可泄露。”
“又是這一句。”淩鉉初無奈,“不過我家行兒性子太軟,總是遭人欺負。今日看來,母後好像不太喜歡她。”
“皇後娘娘並無喜惡,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淩鉉初冷笑:“她一心巴著她那個侄女兒能當太子妃。可那丫頭每次見了我都抖得跟篩糠似的,我都怕她把臉上的脂粉抖下來。她不情我不願,何必呢。”
雲鏡國師隻是靜靜聽著,指尖微動,卻才意識到,佛珠已經斷裂。太子喝了幾口清茶:“罷了,不拿這些俗事煩你了。我看今晚行兒抄經是抄不完了,我去給她準備些點心。一會兒你可要讓你的弟子們看好了,別讓不相幹的人瞧見。”
淩鉉初起身走到門口,雲鏡忽然道:“陌暉,若想求得圓滿,切記少生殺孽。”
淩鉉初一頓,雲鏡一般都是喚他殿下,若是喚了他的字,所言必定是肺腑之言。
他點了點頭:“知道了。”說罷大步離去。
蘇亦行在大殿內抄了一天的經,一直到了二更天才抄完。四下寂靜無聲,她手腳酸軟,腰也有些疼,正緩慢地向正殿外走去。
忽然一隻手自背後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到了佛像後麵,塞給了她一個雞腿。蘇亦行嚇了一跳,燙手一般要送回去,三郎卻笑道:“吃吧,我特意為你去後山打的野雞,很香。”
“佛祖在前,怎麽能吃肉!你——”
“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你吃吧——唔——”
話音未落,蘇亦行已經將雞腿塞進了他嘴裏:“那你穿腸吧,我要回去了。”
三郎咬了一口:“你真不餓?”
“不餓。”說完蘇亦行的肚子就叫了起來。
“你撒謊!佛祖麵前撒謊可也是罪過!”
蘇亦行吐了吐舌頭,轉身要走。三郎拽住了她的手腕:“逗你的,我給你帶了些點心。”
蘇亦行看著自己的手腕,臉頰飛紅,三郎將油紙包塞入她手中:“你呀,凡事要當心。皇後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在她眼麵前少說話,少引她注意。”
蘇亦行心裏委屈,她哪裏想引起皇後注意,明明是國師害她。
她正要分辨,三郎忽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蘇亦行有些疑惑,耳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蘇亦行和二哥以前壞事兒也幹了不少,熟門熟路。她蹲下身來探出了頭去,三郎瞧著她這嫻熟的姿勢,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蘇亦行一探頭,施良娣此刻正鬼鬼祟祟四下張望。她要轉過頭時,蘇亦行縮了回來。沒了動靜才又探頭去看。她發現施良娣背對著他們蹲下身,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麽。
過了一會兒,施良娣一副做賊心虛地模樣,匆匆跑了出去。
兩人從佛像後出來,走到施良娣待過的地方查看,蘇亦行蹲下身,指著蒲團道:“這就是剛剛她停留的地方,她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