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定情信物

  下一刻,一包銀子落在了太子的手中。


  “一點謝禮,不成敬意。”蘇亦行滿臉都是通曉人情世故的機靈勁兒。


  三郎看著手裏的荷包哭笑不得:“你這.……這是……”


  “我知道,也就五十兩。大概夠不上你幾個月的月俸。但我家中不讓我管錢財,都是二哥管著,我身邊隻有這些了。”


  他把荷包塞回了蘇亦行的手中:“你說的不錯,這些銀兩確實夠不上我幾個月的月俸。我想要的好處——”


  話音未落,蘇亦行便將銀兩放下起身,一邊後退一邊施禮道:“天色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擾,告辭了。”說罷轉身要走。


  可是蘇亦行的手剛摸到門把手上,一隻手自她頭頂按住了門。蘇亦行緊貼著門不敢轉頭,卻還是能感覺到耳邊的呼吸聲。她的手暗暗握住了早前藏好的刀。


  “怎麽,我幫了你,你翻臉就不認人了?”


  蘇亦行鼓足了勇氣轉過身,一抬頭便對上了他笑意盈盈的雙眸。寒星一般的眼眸倒映著她驚慌失落的臉:“我……我是真心實意多謝你的幫忙。隻是你想要的好處,我給不了。若是你非要,那我.……我肯定是抵死不從的。”


  她聲音顫抖,語氣卻是堅定的。


  三郎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輕笑:“想多了。我隻是想,若是以後見不到你了,至少給我留個念想。你可有什麽親手做的東西,哪怕是寫首詩給我也行。”


  蘇亦行用力搖了搖頭:“寫詩是萬萬不可。”


  這若是被人發現,便是私相授受,別說選秀女不成,肯定還要遭人唾罵壞了名聲。


  三郎等得不耐煩,忽然自她手中扯出了絹帕:“就這個吧。你放心,我一定好生收藏,不讓旁人見著。”


  蘇亦行想搶,他卻高舉過了頭頂。蘇亦行這才發現,眼前這個男子也太高了,她就算跳起來也沒法從他手上把絹帕搶回來。而且那樣的話,又好像要撲進他懷裏,實在不妥。


  掂量了一下如今的局麵,她也隻好作罷,但還是不放心地囑托道:“那……那你收好了,千萬別被人瞧見。不然.……不然可就說不清了。”


  “我答應你。”他鬆開了手,親自拉開了門。


  蘇亦行走了出去,帶著雲朵打道回府。太子瞧著蘇亦行遠去的背影,揉了揉掌心的帕子,還帶著她手中的餘溫。


  蘇亦行回到自己言府,在自己屋子裏坐定整理著思緒,敲門聲便響了起來:“妹妹,睡了麽?”


  “還未曾。”蘇亦行摘下了發髻上的簪子,披散了頭發。蘇衍走了進來,將一隻布袋子放在了梳妝台上。


  她轉過頭瞧著他:“這些是什麽?”


  蘇衍打開袋子,取了些瓶瓶罐罐出來:“我想過了,太子的喜好雖然打聽不出來,但他一定不喜歡醜姑娘。所以我給你帶了這些東西。”


  他說著拿那些東西塗抹在了她的臉上,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將蘇亦行塗得黑漆漆的,還教了她如何將自己打扮得醜一些。蘇亦行聽得很認真,學得也快。


  他一邊塗抹一邊道:“我這幾日出去打聽過了,東宮裏頭的娘娘們不多。侍妾且不必說,唯一有一個主事的施良娣一直受寵,你可別招惹上她。當然扮醜這一招不到必要不可使出來,畢竟有欺君之嫌。”


  “那該如何是好?”


  “這你倒也不必擔心,聽聞進入東宮以後還有遴選,若是資質不符,也會被篩下來。你進去以後仔細打聽著,讓自己過不了遴選是最好了。”


  蘇衍端詳著自己的傑作,目光無意中瞥向了一旁梳妝台上的頭麵首飾:“這些又是舅母送來的?”

  “不是。今早幾個也要參選的秀女來尋表姐玩兒,表姐便邀了我去說話。這是她們送的。”


  蘇衍眯起眼睛思忖道:“小五,以二哥我熟讀百餘話本的經驗來說,越是這樣無事獻殷勤的,越是可怕!你可千萬留個心眼兒。”


  “我心中有數的。這回能不能落選,可全看她們了。”


  蘇衍壞笑了起來,刮了一下蘇亦行的鼻子:“不錯不錯,深得二哥我的真傳。你千萬記住了,平時不要表露你要打退堂鼓的心思,但在遇到有權勢的人物時一定要及時示弱。畢竟她們若不想你參選,可就不是小打小鬧就能了了。”


  “我知道。審時度勢,娘親教過的。”蘇亦行拿著鏡子照了照,黑了一大圈,眼睛也小了,臉上還點了幾個麻子,確實醜了許多,她癟了癟嘴,“這也太醜了。”


  “醜歸醜,有用就行。方才我如何畫的,記住了沒有?”


  蘇亦行點了點頭,蘇衍將那些東西規整好,讓蘇亦行貼身藏著以備不時之需。


  蘇衍離去之後,蘇亦行才來得及回想今日三郎說的話。她心中思忖著,三郎對她有意,那肯定是不希望她嫁給太子的。所以告訴她的事情一定是與太子的喜好相反,她隻需要照做便可。


  而此刻,太子剛剛回到東宮,伴讀裴朝夕前來求見。他一麵換下便服,一麵對身旁的公公道:“小忠子,傳他進來。”


  裴朝夕進入太子寢宮,他正坐在西窗下的塌上,手中握著一方絹帕。看起來像是條女人用的絹帕,上麵還繡著幾朵小花。隱約可見角落裏還繡著字,但是他沒看清。


  裴朝夕躬身施禮:“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


  太子看起來心情不錯,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這帕子。


  “殿下,昨日刺殺之事大理寺和刑部已經調查出了結果。”


  太子臉上的笑意消失,恢複了往常的冷峻:“高啟源是受何人指使?”


  “名冊在此。”裴朝夕自袖中取出,雙手捧著遞到了太子麵前。


  太子將帕子塞進了懷中,接過名冊翻看了起來。他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仿佛方才那個滿眼含笑看著絹帕的人隻是一道幻像。


  “名冊不齊全。”


  “殿下,屬下鬥膽進言。您初回京城,因為刺殺一事將雲麾將軍府滿門抄斬,已經惹人議論。如今再牽連太多朝臣,隻怕操之過急。”


  太子沉下了眼眸,手指輕輕扣著桌子,似乎在思索裴朝夕的話。


  裴朝夕繼續道:“而且您大婚在即,若是此時殺戮太多,怕是衝了喜氣。”


  太子的指尖停了下來:“先辦了這幾個,餘下的待大婚後再說。”


  “喏。”


  裴朝夕正要告退,太子卻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也還未成家?”


  “回……回殿下,沒有。”裴朝夕忽然被這麽一問,有些手足無措。


  “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免得別人說我薄待下屬。”


  “屬下不敢。”


  太子歎了口氣,負手道:“你這般噤若寒蟬,難道我平日裏真的那般不近人情?”


  “殿下是黎國的太子,天家威嚴,屬下心中隻有敬重。”


  “你心中是敬重,旁人可未必。”太子踱著步子,“朝夕,你與我可是一同長大的。說一句實話,我是不是不招姑娘待見?”


  “殿下是黎國的太子,將來的太子妃也自然要敬重您,何來待不待見一說?”


  太子冷哼了一聲:“你左一句右一句非要點名我的身份,分明是意有所指。莫非撇開我這身份,便沒有姑娘會喜歡?”

  “屬下不敢妄言。”


  裴朝夕的回答,氣的太子差點吐血。他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尚未娶妻,這些事你不懂。去欽天監把國師請來。”


  “是。屬下告退。”


  太子忍不住又拿出了帕子,大太監司南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宮中良娣和侍妾們的牌子:“殿下,您今晚要在何處安歇?”


  太子皺起了眉頭,涼涼地掃了司南一眼。不必多想都知道司南此舉是為何,若是以前他還能敷衍應付一下施良娣,可如今,他連看都不想看她。


  司南手一顫,收拾著牌子滾了出去。走到門口,遠遠瞧見施良娣在朝他招手。他硬著頭皮走過去:“奴才給小主請安。”


  “殿下今晚翻了誰的牌子。”


  “都沒翻。”


  施良娣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太子回宮以來見都沒見她。他出征前雖說也很冷淡,但偶爾還能來她這裏坐坐,噓寒問暖幾句。可如今就仿佛忘了有她這個人。


  她也是有苦難言,表麵看著風光,可太子就當她是一擺設,花瓶還能被拿起來賞玩,她卻從未被太子碰過。以前也就罷了,畢竟太子一視同仁,旁人也一樣不理會,她也不必擔心誰會先她一步。


  偏偏皇後如今催促她趕緊誕下子嗣,新人又要入宮,她們家世好,再留下些有野心手段的,她哪裏還能活得下去。


  她轉身離去,餘光瞥見國師雲鏡帶著小徒弟進了承德殿。施良娣沒有久留,失落地走了。


  傍晚時分,一輪明月灑在宮牆之上,兩道身影匆匆而過。遠處的轎攆停了下來,皇後斜靠著座椅對身旁的大宮女道:“雲影,本宮瞧著那人似乎像是國師。”


  “回娘娘,那就是國師。”


  “這麽晚了,他從何處歸來?”


  “奴婢去問一問?”


  皇後略略頷首,轎攆繼續行進。回到宮中不久,雲影匆匆趕回來,躬身道:“回稟娘娘,國師是從東宮回來。”


  “哦?太子一向不信鬼神,他見國師做什麽?”皇後坐在梳妝鏡前由幾個宮女伺候著摘下頭上的金釵。


  “聽說是合了個八字。”


  皇後轉過頭:“誰的八字?”


  “是一個秀女的八字。”


  “各秀女的生辰八字不是早已經送交欽天監合過,為何——”皇後頓住了,“他合的可是三川州知州之女蘇亦行的八字?”


  “回稟娘娘,正是她。”


  皇後望著鏡中的自己,有些恍惚地呢喃道:“是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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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亦行這一晚呼呼大睡,倒是沒做什麽噩夢。


  翌日清晨,她正在漱口,表姐言惜文便帶了幾個丫鬟過來。蘇亦行每每見到表姐,都止不住心中感慨。京城的水土真是養人,表姐這身形是愈發圓潤了。


  言惜文親親熱熱執了她的手笑道:“行兒,此番你我一同入東宮參選,可要互相照應。你遠道而來,表姐也沒什麽好送你的,就送你幾套衣裳吧。”


  蘇亦行一瞧,全是些藕粉色,鵝黃色,這些粉粉嫩嫩的顏色。這愈發證明了她的推測,三郎一定是反著說了太子的喜好。表姐想必也是忌憚她,怕她搶了她的風頭,才送來了這些衣裳。


  她隻當不知道,高高興興收了下來。


  待人走後,雲朵一麵收拾衣裳一麵道:“行兒,我看你這表姐有些不懷好意。明知太子不喜,還將這衣裳送來。還有,這兩日來的幾位小姐之中,也有一些秀女。你發現沒有,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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