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惜的手機突然響起, 跑到一邊接聽。
很快又折回來，對著顧秦笑：“哥哥，我出去一下, 見個同學。”
顧惜走後，沈秘書發現自己站這裏很礙眼, 也找了借口離開。
長廊上隻剩下顧秦和穆楚兩個人，穆楚不知道幹什麽好, 又把窗戶推開了。
窗外是一條河, 泛著粼粼波光, 河堤綠柳吐露新芽，路燈暖暖流瀉下來，靜謐又美好。
三月的夜晚，風還是涼的，吹來時裹著細細的雨絲，落在人身上止不住顫栗。
看一眼她露在外麵的雪色肌膚，顧秦脫下身上的西裝，裹住她嬌小的身軀。
暖流從冰涼的肩頭蔓延全身, 攏著身上寬大的西服外套，穆楚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夾雜著似有若無的檀木香，低調沉穩, 一如他身上的氣質。
她抬頭打量他一絲不苟的穿著，突然感慨道：“在A市待了大半年，哥哥好像跟大學畢業那會兒不一樣了。”
不知是不是西裝領帶的原因, 讓他褪去了少年氣，眉目沉靜，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
好像，更帥了。
顧秦側倚在窗邊的牆上，凝著她精致的眉眼，勾唇一笑：“花花長大了，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站直了身子，張開胳膊看著她。
迎上她困惑的目光時，他說：“慶祝我們花花成年，哥哥給你一個擁抱。”
看著他張開的臂膀，沉默幾秒，還是選擇走過去，輕輕抱住他。
幾個月不見，顧秦貪戀懷中女孩兒的溫度，抱到就舍不得撒手。
卻也不敢太過放肆，強忍著連日來的思念，一觸即離。
“離高考不到百日了。”他幫她攏緊身上的外套，囑咐說，“平時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像剛剛那樣，穿那麽薄還開窗，生病了怎麽辦？”
穆楚聽話地應下，問他：“哥哥什麽時候去A市？”
“明天一早就走。”
這麽快？
看來就是特地趕回來給她和顧惜過生日的。
顧秦確實很忙。
不單單是忙萃水嶺的項目。
騰瑞集團雖然是旅遊開發行業的巨頭，但其他各行也有涉獵，隻是太突出的卻沒幾個。
他想以A市為重心，進軍南方醫療市場，搞出自己的業績，他爸也讚同。
所以，他可能還會在A市待三到五年。
“想去的大學有了嗎？”他看著穆楚，突然問。
穆楚搖頭，又抬頭看他：“我還沒想好，哥哥覺得呢？”
顧秦想讓她去A市，話到嘴邊，還是認真告訴她：“看你想學什麽專業，C大計算機和建築是王牌，F大的新聞學，人文社科，N大的天文學……”
說到最後，他頓了頓才道：“A大經濟學、會計學、管理學都很好。而且，A大國內排名Top前5，是可以考慮的。”
穆楚歎了口氣，有點發愁：“哥哥，你像我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嗎？”
以前隻用向著好好學習，考出好成績，現在突然麵臨選擇，她反而不知所措了。
因為穆楚的問題，顧秦也漸漸陷入沉默，似乎在回憶。
半晌才悠悠開口：“我以前想做職業賽馬師，但接管騰瑞，成為企業家，為集團創造利益和價值，是我的使命。”
穆楚靠在牆上，腦袋歪向一邊：“你那時候有想做的事，卻不能做，但是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你喜歡賽馬，惜惜喜歡攝影，我呢，我喜歡什麽？”
她突然有點迷茫，又有點失落。
自從決定不喜歡顧秦後，她似乎對別的事也再沒有熱烈地喜歡過。
她覺得長大後做什麽都可以，又好像，什麽都算不上特別喜歡。
顧秦揉揉她頭發，聲音溫和地安慰著：“這很正常，想不到就先別想，高考後還有時間呢。”
穆楚點頭，最後泄氣地說：“實在不行，我就留在C市，上C大好了，離家近，也省得到處跑。”
顧秦一愣，後悔跟她提這個話題了，沒應她的話：“以後再說，不用這麽早下決定，萬一你高考後又覺得A大好了，想去A市也說不準。”
穆楚突然嗅出了點什麽：“你是不是想讓我去A大？”
她問的太直白，顧秦被噎了下。
片刻後，點頭：“我是覺得A大專業適合女孩子，你如果實在沒有喜歡的，學會計就不錯。”
“這樣啊？”
穆楚涉世未深，對專業其實也不太懂，對顧秦的話半信半疑。
思索幾秒，她點頭：“那我考慮考慮吧。”
顧秦唇角彎了下：“嗯，好好考慮。”
——
生日宴結束已經很晚了。
穆楚回家後洗了個澡，疲累地躺在床上，摘下頸上的項鏈打量。
在飯店裏隻是匆匆看了幾眼，這會兒在燈光下仔細觀摩，越發覺得精細好看。
上麵浪花的紋飾與Spoondrift單詞相得益彰。
沒想到，顧秦還挺有品味的。
她把玩著項鏈，又想到今晚上顧秦建議她去A大的話，擰著眉頭，若有所思。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她拿起來點開，收到一條微信。
顧小草：【生日快樂！】
顧小草：【哥哥是今晚最後一個給你說生日祝福的人！】
穆楚下意識看向時間，23點59分。
她想起他生日那天，她守著零點給他送祝福的事。
淺淺揚了下唇角，她直接回撥電話過去。
那邊很快接聽，傳來顧秦的聲音，順著電流鑽進耳朵裏，性感低沉，聽著莫名會讓人心跳加速：“還沒睡？”
“沒有呢。”穆楚捏著項鏈在燈下照來照去，好看的瑞鳳眼裏閃爍著微芒，“哥哥，你明天什麽時候去A市？”
“早上八點的飛機。”
他這次去A市，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到。
說不定，就要到她高考了。
想了想，穆楚說：“那我明天和惜惜一起去送你去機場吧？”
顧秦似乎很意外，聲音裏帶著點不敢相信：“難得明天周末，不多睡會兒？我怕你起不來。”
“我們天天早讀，都習慣了，我每天很早就起的。”
大不了，她送完他回來接著睡唄。
那邊傳來顧秦淺淺的笑聲：“好啊，你如果不嫌麻煩，哥哥等著你明天來送我。”
穆楚跟顧秦掛了電話，找顧惜說明天送她哥哥的事。
原本以為顧惜會推三阻四，畢竟顧惜這個睡美人比穆楚還不願意早起。
然而讓她沒想到，這回顧惜格外好說話，一口就答應下來。
聽語氣她心情似乎不錯，穆楚還挺納悶兒的：“你為什麽這麽高興？今晚上收到了什麽特別的禮物？”
說起這個，顧惜有點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對穆楚說：“尹黎昕送我一雙水晶鞋，高定款的，特別漂亮！”
穆楚挑了下眉，語氣裏帶了點曖昧：“你跟尹少爺到底現在什麽情況？在一起了？”
自從高三尹黎昕坐在顧惜後麵，兩人的關係有明顯的進展，勢頭很猛。
“還沒有呢。”顧惜說起這個有點糾結，“我確實有點動搖了，但其實還沒最終想好。”
穆楚隻是好心提醒她：“反正幸福來了就要抓住，尹黎昕從高一追你到現在，癡心程度上確實沒的說。而且為了你高三發憤圖強，成績上升那麽快，我都刮目相看了。”
說完還有點羨慕：“有人這麽喜歡我就好了，我肯定立馬就嫁。”
顧惜哂她：“你快閉嘴吧，你要真這麽想，那你去拉沈燁結婚啊。”
“……我對沈燁沒感覺，但你對尹黎昕現在不是挺有好感的，怎麽能一樣。”穆楚反駁。
說到這兒，顧惜還挺好奇的：“你到底喜歡什麽樣兒的男生？”
穆楚靠在床頭，盯著天花板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長得高一點，帥一點，能力突出一點，穩重一點，對我好一點，年齡上再比我大一點……”
她還在幻想著，直接被顧惜打斷了：“你這要求跟我哥哥很搭哎，要不你以後給我做嫂子吧？我看行！”
穆楚一怔，補充說明：“那我再加一個要求，除了他。”
“……”
“也對，他那時不時教訓人的臭脾氣，才配不上你！”
——
顧惜早晨是被穆楚電話轟炸醒的。
懵了半天，才想起昨天答應了穆楚，倆人今天要一起送他哥哥去機場的事。
忍著極大的困意，不情不願起來洗漱。
出來時穆楚在客廳跟秦暖說話，精神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咦，送她哥哥去機場，楚楚居然比她都積極，怪不得她哥哥平時更喜歡楚楚。
她剛起不想吃早飯，又怕待會兒坐車去機場不舒服，便進廚房隨便烤兩塊麵包，剛好看到顧秦在廚房喝水。
“哥哥，你待遇還挺好的，去個A市還讓我和楚楚送你。”顧惜困意還沒散，這會兒把不滿往他身上撒。
顧秦一邊擰著水杯蓋子，一邊朝她看過來。
沉默了幾秒，他喊：“顧惜。”
“嗯？”顧惜把麵包放進烤麵包機，抬起頭來。
顧秦若有所思著，問她：“你十八歲了對吧？”
顧惜：“？”
顧秦倚在琉璃台上，淡淡看著她：“你已經成年了，天天在我跟前喊疊詞，不會顯得很嗲？”
說完彈了彈身上的襯衣袖子：“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顧惜：“……”
她取出烤好的麵包，啃了一口，小聲咕噥著：“我從小都這麽喊的啊，你以前怎麽不說？”
顧秦臉上沒什麽表情：“我以前把你當小孩子，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是現在想到一個成年人這麽喊我——”
他指指心髒的位置，“這兒受不了。”
“……”
穆楚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好像有點詭異的氣氛，疑惑：“你們倆怎麽了？”
顧秦沒說話，拿著水杯往外麵走。
穆楚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幾秒，去問顧惜：“哥哥怎麽了？”
顧惜咬著麵包琢磨顧秦的話，又看向穆楚，模仿著她哥剛剛的語氣：“你十八歲了對吧？”
穆楚：“？”
顧惜：“作為一個成年人，喊哥哥這種疊詞，不會覺得很嗲嗎？”
穆楚：“？”
顧惜揉揉胳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穆楚：“……”
看到穆楚比她剛剛還懵逼，顧惜心裏舒坦了。
——
出發去機場之前，看時間還早，顧惜又回臥室捯飭了一通。
別墅門口，顧秦幫穆楚打開了後車門。
穆楚剛坐下，他也跟著坐了進來。
穆楚詫異地看著他，後麵就兩個位置，他坐這裏，顧惜待會兒豈不是要坐副駕？
她想問他為什麽不坐前麵，開口叫哥哥時，想到顧惜剛剛的話。
她舌頭打了個轉，幹巴巴地喊了個從來沒叫過的，很別扭的稱呼：“顧-秦-哥？”
顧秦眉頭跳了兩下，偏頭：“嗯？你叫我什麽？”
穆楚莫名覺得囧，她抬手拂了下鬢前的碎發，之後很淡定地，又喊了一遍：“顧秦哥。”
顧秦莫名被氣笑了，望著她：“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
穆楚茫然地搖頭：“沒有啊。”
“那你突然跟我這麽見外？”
“……”
看她不說話，長而卷翹的眼睫輕顫，他揚眉：“怎麽，哥哥倆字不會喊了？”
穆楚一時無語。
顧惜說成年後叫哥哥太嗲了，現在顧秦還非讓叫哥哥。
那她聽誰的？
“嗯？”顧秦皺了下眉頭，似乎在等著她喊。
穆楚無奈，還是跟以前一樣，叫了聲“哥哥”。
顧秦似乎心情不錯，問她：“叫我幹嘛？”
穆楚這才想起來，忙道：“我是問你怎麽不坐前麵？”
顧秦麵無表情打開膝上放著的筆記本：“哥哥要看文件，前麵不方便。”
“哦。”她隨便應了聲，乖乖坐他旁邊不打擾。
顧秦餘光往那邊掃了眼，看她安安分分的樣子，唇角的弧度逐漸上揚。
——
臨近高考的兩個月，班裏同學的心態逐漸開始浮躁，蘇定強隔三差五就要開班會進行敲打。
這期間，穆楚前麵的郝晶回家了。
學習上，她有很嚴重的比較心裏。
起初隻是跟穆楚較勁，後來名次落後幾名，覺得全班同學都是她的競爭對手。
最後心理壓力過大，成績不僅沒提上去，反而直線下滑，跌出了前一百，連後來者居上的尹黎昕都考的比她好。
慢慢的，她整個人都精神恍惚起來。
郝晶離開那日，顧惜忍不住吐槽：“就她這心裏素質，好好學自己的不行嗎，還耍什麽小心機，自作孽不可活。”
穆楚歎了口氣，沒接腔。
快高考了，她懶得管郝晶的事。
拿著她和顧惜的水杯去接水時，沈燁也在，看見她笑著打招呼。
高三一年，沈燁身高突然又往上竄。
高二時隻有175出頭的樣子，現在好像快有180了，穆楚抬頭看他時，明顯跟之前不是一個高度。
他最近學習勁頭也很足，上次模擬考成績出來，與穆楚並列第一。
顧秦高三那年，是高考狀元。
穆楚原本也鉚足今兒想考個狀元來著，如今卻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沈燁施加給她的壓力。
穆楚衝他點頭：“你這次考得不錯。”
沈燁笑了下：“別緊張，你第一名的王冠還在。”
穆楚：“……”
他哪隻眼看見她緊張了？
兩人一起走回教室時，沈燁忽而問她：“你打算去哪個學校？”
穆楚歎氣：“還沒想好呢，等分數出來再定吧。”
“也好。”沈燁點頭，之後又道，“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去A大。”
穆楚詫異了一下，想問為什麽，但最後還是選擇不打聽。
倒是沈燁自己說了：“我老家是A市的，之前爸媽離婚之後沒人要我，我跟著我奶奶，後來奶奶去世，我才來C市住在我姑姑家。以後還是想回A市，離奶奶近點兒。”
他說的風輕雲淡，仿佛是別人的故事，但聽起來還挺慘的。
穆楚笑了下：“你奶奶看到你現在這麽優秀，肯定很欣慰。”
她說完走進教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沈燁站在教室後門，盯著她的背影沒動。
——
高考那兩天恰好下著雨，空氣清新又舒爽，沒有之前那麽燥熱。
6月8日的下午，顧秦在辦公室裏聽著沈秘書匯報工作，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一下桌上的時間。
沈秘書都要懷疑他有沒有聽自己的說話了，隻能試著喚了一聲：“顧總？”
顧秦抬頭，頓了幾秒，說：“你告訴海舜那邊的人，如果他們覺得薑氏給的價格更滿意，那就讓他賣給薑氏，想讓我們加價，不可能。”
沈秘書有點意外：“顧總的意思是……”
顧秦鳳目裏帶著幾分胸有成竹的篤定：“薑氏如果和海舜那邊能談妥，早就將其收購，還會等到我來A市？看著吧，隻要我們一撒手，他們兩邊一定鬧起來。”
“不過。”他翻著手上的文件，笑裏帶著幾許淩厲，“到時候海舜連現在的價位都拿不到。”
沈秘書應著，又說下一個事：“還是之前A大邀您講座的事，畢業季臨近，那邊又在問了。”
A大作為國內985高校，跟騰瑞這樣的大企業一直都有合作。
今年剛好顧秦在A市，校方看重他個人形象和斯坦福高材生的學曆，以及背後的騰瑞集團，想借著最後一波校招，邀他講座。
主要目的是為了做海報宣傳，吸引今年的高考生報考A大。
顧秦自回國到現在，一直很低調，不大願意出席公開露麵的場合。
A大今年的招生情況，他並不十分關心。
他隻關心，他們家花花會不會報考A大，跟他一起待在A市。
正沉吟著，電話響起。
他掃了眼備注，點開。
對麵傳來爽朗的男音：“阿秦，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
顧秦挑眉：“師兄不會是來做說客的吧？”
男人一頓，有些好笑：“我有那麽明顯？”
顧秦道：“錢教授平時大忙人，現在居然請我吃飯，無事獻殷勤？”
“你可拉倒吧。”男人輕嗤，“你剛來A市的時候我就找過你，明明是你忙得不可開交，到現在也沒見來A大看我。”
顧秦不置可否。
男人繞回到之前的話題：“校長都找我頭上了，要不然你給師兄個麵子？”
顧秦沉吟著，最後應了聲：“這幾天不行，我要回C市。”
男人鬆了口氣：“你答應了就成，具體時間你定。對了，今晚上飯還吃嗎，師兄可是真心實意的。”
顧秦看了下時間：“以後吧，我一會兒趕著去機場。”
“出差？”
“回家。”
那邊還沒來得及問什麽，顧秦直接不給機會：“改天聊，掛了。”
顧秦看向沈秘書：“我這次回家一周左右，你留下，這幾天的會議統統改為視頻會議，有事微信聯係我。”
沈秘書點頭：“好的顧總。”
顧秦從公司出來的時候，發現謝修文開著車在大門口。
他意外了一下，走過去：“你幹嘛？”
謝修文敲打著方向盤，揚眉：“跟你一起去機場啊，你要回去表白，作為兄弟，不得回去給你撐撐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