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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14

  林平芝並不是真心實意地喜歡溫芙,也不想花過多的心思操勞沈弋的婚事。


  她隻是單純的勢利且虛榮,看中了溫-家提出的條件。


  當初,她既然有手段能讓沈赫連忘記亡妻的痛,今日便能操縱人心,促進兩家婚事的同時滿足自己的利益。


  薑予漾獨自吞咽掉所有苦楚,她沒有資格再去找沈弋問什麽了。


  即使他不喜歡溫芙,也可能按照兩家的步調走。


  連訂婚日子都選好了,難道還要逼她留下來觀賞完盛大的婚禮,看著他掀開別人的頭紗麽?

  她自認沒有那麽寬宏大量,做不到如此地步。


  這樣的想法像一把鋒利的冰柱,越想著越往心髒裏沉浸一分。


  剛剛在潭柘寺,薑予漾也學著別人拜了拜求了一枚簽,後來才知道這潭柘寺求簽最靈的就是姻緣,吸引了不少有情人前來參拜。


  難怪林平芝要打著她母親忌日的名號陪著自己過來。


  潭柘寺位於山麓地帶,地形曲折蜿蜒,平日裏沒什麽遊客更是僻靜之地。


  那一天,薑予漾沒有乘林平芝的車回家,她等了許久才等來了輛網約車,讓司機送她到上法語課的地方。


  司機歎息著說:“要不是今天沒什麽單,就不會來這地兒了。”


  “謝謝您願意來。”她口吻平平,在清新空朦的山色裏整個人顯得愈發清瘦。


  司機想吐槽的話也收回肚子,啞口無言了。


  下車後,薑予漾看見不遠處的天空上飄著一層厚厚的鉛雲,烏壓壓一遭,讓人下意識呼吸不過來。


  法語老師一直很欣賞薑予漾,在課堂上小姑娘勤勉又認真,眼神裏透著的堅定讓她跟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樣。


  雖然法語的課時還沒上完,但兩人課下的交流還是十分密切的。


  她抱著課本,下課後走到法語老師旁邊,用流暢的法語簡單說了下自己之後的課都不能來上了。


  法語老師是個胖胖的女人,一頭赤紅色的頭發,人群中個性很是鮮明。


  聽說消息後,她先是震驚了一會兒,又帶著惋惜說:“予漾,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有魅力的中國姑娘,無論做什麽選擇,但願好運常伴你身邊.……”


  薑予漾掛著甜絲絲的笑容:“相信我,我們可以在法國繼續見麵。”


  “巴黎歡迎你。”兩個給了彼此一個溫暖的擁抱。


  剩下的時間裏,她仍按時去公司報到,偶爾處理一下樣刊的瑣事,日子過得緩慢且平淡。


  同事知曉她得到去法國總部的機會後紛紛露出豔羨的神色,一些八卦的實習生不一會兒將她圍了一個遍,讓她多更新朋友圈,可以算在朋友圈去過巴黎了。


  上一次中暑事件中看不慣她的小團體這回也收斂了許多,默不作聲地看著她風光一時。


  在人聲鼎沸裏,薑予漾始終隻是默許性地笑笑,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陸朝野那一期的期刊發行後在網上賣的特別火熱,不到一分鍾,定好的發行刊量就被洗劫一空,還有許多粉絲在哀嚎沒有搶到這一版的《I》非常遺憾。


  這一期《I》的封麵選擇是薑予漾一手處理的,Klaire下放了權利給她足夠的成長和進步空間,好在成果看到了反饋,雜誌社的人也都打雞血般歡呼著。


  隻不過在雜誌發行後的第二天,陸朝野工作室就發了聲明,陸朝野將奔赴巴黎進行為期一年的留學,除了代言外其他綜藝、電影全線暫停。


  一石激起千層浪,粉絲們更是報複性消費地購買了當期《I》的電子版,直接刷新了雜誌近年來的購買數量記錄,微博留言集體淚奔。


  辦公室裏不少同事頗感震驚,薑予漾倒是算鎮定的,上一回在車裏她就聽說了這件事,隻不過沒想到來的會這麽快。


  飛法國的前一晚,她剛辦完離職手續,環顧了一圈陪了自己一年的格子間,接著動手收拾掉桌上的台曆、多餘的雜誌期刊、還有許多工作計劃表,零零散散的,將這些物件收進箱子的時候許多經曆仍曆曆在目。


  百葉窗下的那一盆仙人掌她沒拿走,委托同事在自己不在京城的日子將它照料好。

  傍晚,天邊的晚霞燒的泛著紅暈,極其絢麗爛漫。


  薑予漾一個人看完了場電影,從影院出來時,正是京城的晚高峰。


  這個時間,是高中生吃晚飯的點,穿著校服的少男少女在路邊隨處可見,稍一靠近,就能聽到嘈雜的歡聲笑語。


  曾幾何時,她也混在這群人堆裏,不諳世事,心情雀躍,期盼著遙遠又縹緲的未來。


  那時候的沈弋就是人堆裏最明亮的少年,他不是標準意義上的好學生,比起那些爭分奪秒學習的優等生,他的成績更像是易如反掌得來的。


  在最關鍵時刻的高三,他還翹了不少晚自習。


  跟沈弋的如魚得水相比,薑予漾就屬於典型的勤懇型選手,恨不得將課堂上老師講的有用的知識點都記上筆記,晚自習往往也是走的最晚的那一個。


  畢竟小鎮上的教育很封閉,方圓幾裏就一兩所初高中,跟京城的培養方式完全不一樣。


  麵對成績上現實的差距,薑予漾很長一段時間懷疑過自己,或許是天賦不如人,後天如何努力都是追趕不上的。


  高考前最後一次摸底測試,她的排名更是一落千丈,原本在勤奮的助力下排在前段的排名一下子跌落中段,看的她心驚。


  當天晚上母親去世的夢魘讓她哭著醒來,瞧見旁邊有人影就不顧一切地抱了上去。


  皎潔的月光下,少年的眼眸染上幾分清冷,就這麽任由著小姑娘環抱著自己的腰身,甚至沒有形象地抽噎。


  “沈弋.……”剛要吐出來的一個“哥”字被她含混地吞了進去。


  “你怎麽來了?”這裏明明是她的房間啊,沈弋怎麽會出現呢?


  他擰著眉峰,往下彎了彎腰身,朝她緋紅的耳朵吹了口氣,見少女有反應地抖動了兩下才露出惡劣的笑容,眼神間浮動著淡淡的嘲諷。


  “你太吵了。”少年單手抄兜,話語間是漫不經心的調侃。


  “.……”


  薑予漾知道沈弋不太喜歡自己,除了在沈家,在其他任何相遇的公共場合她都與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當然,好像在那些場合,沈弋也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


  他一貫不缺朋友,跟誰聊都能說上幾句,慣出來的少爺脾氣,一身傲骨,誰都不屑為伍似的。


  少女猶如抱了個燙手山芋,趕緊撒開手,擦拭著掛著淚珠的眼睫。


  “抱著吧。”他波瀾不驚,似在施舍什麽恩惠。


  薑予漾愣愣地望著他,白皙的肩頸垂下幾縷柔順的長發,清秀的臉龐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淚痕。


  少女還裹著嚴嚴實實的睡衣,小熊圖案印在衣服上,裸|露出的腳踝肌膚呈現牛奶般的顏色。


  純潔中夾帶著一絲初初綻放的媚色。


  說實話,沈弋這一番提醒像是暴雨夜的悶雷,足足震的她心神激蕩。


  少年的腰身勁瘦且有力,環抱上去很是溫暖,可她不敢貪戀,對沈弋的好心也半信半疑。


  兩人之間的界限太過於分明,所以本不該如此的。


  “就這麽怕我啊?”他嗓音不冷不淡,說完哼出一聲嗤笑,帶著他平日裏一貫的驕傲。


  誰怕他啊?!


  她氣鼓鼓的,杏眼睜大,居然真的豁出去一次,抱上了心心念念的少年。


  回想起來,那是她十八歲那年最勇敢的決定了。
……

  確實,薑予漾有私心,她不知道那一晚是不是沈弋發什麽善心了,但自己的心意是真的遮掩不住。


  是喜歡的吧。否則也不會在相擁的一瞬間心跳加速。


  知道沈弋在B大,所以那年高考填誌願時,在幾所分數相差不大的學校裏,她還是選了B大。


  隻不過大學裏,沈弋依然是別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對象,兩人很少能碰麵,聚在一次最久的日子就是過新年。


  江南的小鎮上,每年春節的天氣都是濕冷入骨的,母親腿腳不好,一到這種天氣就隻能臥床養精神,暫時停掉手裏頭繡旗袍的活兒。


  少女完成好課業後就去熬一碗又苦又澀的中藥,她曾背著母親偷偷嚐試了一口,結果像吃到了黃連,苦的好一陣子沒緩過來。


  真不敢相信,母親每一天在喝的就是這麽苦的中藥。


  昏暗的白熾燈燈光下,薑予漾也學著來辨識旗袍的做工和上麵的繡紋,過程中不止一次被針紮到手,但一想到母親對旗袍店的重視,她就又重新鑽研起來。


  來到京城後,每一年的新年,沈家都會在萬壽路的宅子裏過。


  不同於她和母親兩個人的新年,沈家宅子恨不得沸反盈天。


  屋內,沈老爺子還在下棋,其餘的晚輩約著一起打撲克,誰輸了就往誰臉上貼字條,以此來度過除夕這一整晚的守歲。


  她沒打傘,迎著細絨的雪花走了出來,沒有人注意到。


  京城的隆冬,如果待在沒有地暖的室外,會覺得掉到冰窟裏。


  除了第一年過冬的不適應,薑予漾也慢慢習慣了這座城市的寒涼。


  不一會兒,外頭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厚重的雪堆幾乎壓彎了院子裏的青鬆。


  她沒管凍的通紅的雙手,將買來的一小根煙花點燃,五光十色的夜景之下,手裏的煙花燃出最奪目的光。


  就燃放了一瞬,卻足夠絢爛。


  由於是在院子後頭蹲著身子,很快,她的腳就凍的又涼又麻。


  正欲起身,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了她的頭頂,像順毛一樣揉搓了兩把。


  沈弋同樣佇立在漫天大雪裏,眼眸或許是因為霧氣的浸潤變得深沉又清澈。


  “給我分一根。”他的語氣不是命令式的,但薑予漾還是下意識分給了他一根。


  很奇怪,灑脫又不羈的少年會喜歡一個人放煙花。


  沈弋將棍狀的煙花棒點燃,一片寂寥裏他嗬出白氣,聽的出來,他方才說話裏輕輕的鼻音。


  薑予漾借著煙花燃起的光亮,猝不及防看向他眼底,很空,像一團深不見底的池水。


  她挪動著嘴唇,努力克製著神色提醒他說:“感冒了要喝薑湯的.……”


  嗓音又乖又甜,像鋪陳在地麵的雪,鬆軟的不行。


  沈弋打量了下她的裝扮,光帶圍巾還不夠,帽子、手套俱是服服帖帖的,他就一身米白色的毛衣,外頭套了件薄外套,看外表格外抗凍。


  “囉嗦。”他聲音有顆粒狀的沙啞感,嘴上說著嫌棄,但回到宅子就讓張嫂給大家一人煮了一碗薑湯。


  兩人真正發生命運的交集是喬頌組的一個同學聚會上。


  喬頌性子開朗,是沈弋那一屆有名的級花,美的不張揚,為人也講義氣,跟她走的近的男生女生很多。


  所以在同學聚會的邀約發出後,很多年沒見的老同學一呼百應般聚到一起。


  薑予漾也是被喬頌邀請過去的,她不是跟沈弋他們一屆的,純粹就是捧喬頌的場子過來玩玩。


  剛一進包廂,她就瞥見了暗沉的光線裏沈弋棱角分明的側臉,他不怎麽參與同學裏麵的講話,偶爾附和著笑笑,懶散又疏離。


  “漾漾,你來啦——”喬頌熱情的一聲歡迎一下子讓包廂的一群人把目光投視過來。


  薑予漾跟喬頌聊了一會兒後就卸下圍巾,端坐在暗紅色的沙發上,小口地抿著果酒。


  模樣清純,勾的一行男人蠢蠢欲動:“同學,你哪個班的啊?怎麽感覺麵孔很生,沒見過。”


  “我不是你們這一屆的。”她垂眸,解釋說:“我是喬頌的朋友……”


  “那就是學妹了。”男人笑的放蕩:“學妹,你有沒有男朋友啊?沒有的話.……”


  彼時,喬頌正忙著跟其他人玩骰子猜大猜小的遊戲,無暇顧及她這邊。


  薑予漾躊躇片刻,想好了禮貌性的說辭,還沒說出口,那個男人就動手動腳起來。


  她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掙紮了半天,頭頂突然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逼迫過來。


  沈弋一腳踹到了那個男人的背上,痛苦的他哼了聲,倒在地上沒起來。


  “我的人,你他媽的也敢碰。”他很少說髒話,尤其是現在這般惡狠狠的那種。

  薑予漾還驚愕在原地,沈弋就握著她的手腕離開了。


  夜風涼薄入喉,冷空氣如刀刃劃過臉頰。


  那一瞬間,她的大腦停了機,回蕩著他那句“我的人你也敢碰”,在天寒地凍的時刻,心頭湧入一股暖流,甜膩的抽絲。


  那一晚後麵的細節順理成章又不可言喻。


  薑予漾沒想到沈弋會把她帶到酒店,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她洗完澡後,渾身透著珍珠一樣雪白下的紅粉。


  他開了瓶紅酒,搖晃著剩下的半杯,接著便如神明般踱步至她麵前。


  那雙桃花眼裏似是釀了醇香的酒,將她迷戀的七葷八素。


  “接吻,會嗎?”他挑著她下巴,笑意並不顯著,恰到好處,猶如設下陷進的獵人,等著小狐狸自動上鉤。


  她搖搖頭,局促地撚著浴袍邊緣。


  他的眸色變得幽暗,頃刻間俯身過來:“教你.……”


  氣息被他占據,她眼神迷蒙,逐漸放大了眼前的幻影。


  沒有推開,是對還是錯?她不知道,隻是在痛苦與快樂兩重極致的時候摟緊了他的脖子,喃喃自語地喊著他的名字。


  沉溺其中,醉生夢死。
……

  並購洲星的事情以價格戰的方式取勝後,君聯在業內的名氣愈發大躁。


  在申城的這些天,新項目耽擱的時間太久,足足費了他的時間和精力。


  回到明明累極,可回到下榻的酒店後,他很多時候難以入睡,抽煙抽的太凶,以至於後麵幾天他都在咳嗽。


  下了飛機,助理還不怕死地勸他去醫院看看。


  他自然是回絕了,可也懊惱著,原本他自製力很強,說不碰就絕對不碰,離開了薑予漾,煙癮倒是加重了。


  回到泛海國際時,薑予漾剛剛收拾好行李箱,她跪坐在地板上,將衣服疊成豆腐塊般整整齊齊。


  兩人的視線在平靜中交錯,空氣裏甚是冷寂。


  她穿了件輕薄的燈芯絨短裙,上半身的排扣扣的一絲不苟。


  “清好了?”他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俯視著暗色的車流湧動,兩邊的路燈像金黃的裙帶,裝飾著城市的主幹道。


  薑予漾很平靜地說:“快了。”


  “用不用我幫忙?”他領口塌下,襯衫熨帖。


  “不用。”她由跪坐的姿勢站起,仰頭望向他:“飯好了,吃飯吧。”


  宛若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對話。


  就當是最後的一餐,來了結漫長的告別。


  薑予漾的廚藝沒的說,兩人剛在一塊時,她總能變著花樣做他愛吃的。


  那時候,沈弋接觸生意場不久,要想在行業裏站穩腳跟還需要費點時間,以至於很多時候都得忙應酬。


  她有時候會等他,一不留神就在沙發上躺著睡著,手頭還擺著本時尚雜誌,桌上的菜則是涼到徹底。


  她的愛意純粹且熱烈,是滿心滿眼隻有一個人,所以想不留餘力地對他好。


  他坐在桌前瞥了眼,今晚的一桌菜都異常豐盛,怎麽看都不是兩個人的份量。


  自始至終,都隻有薑予漾一個人在吃飯,他連筷子都沒拿起來過。


  不是不餓,也不是菜不好吃,他吃不下,心上扯過一絲疼痛。


  氣氛像一潭死水。


  她隻吃了小半碗,收拾好碗筷後便走過去推行李箱。


  沈弋的心髒猛然沉了一分,他繾綣地從後擁抱住她,嘴唇若有若無掃過她耳廓,放低了嗓音說:“太晚了,我送你。”


  她甩開他的手,目光決絕:“沈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自己能搭車去機場。”


  他恨不得將牙關咬碎,無奈且縱容:“這個點不好叫車。”


  “那是我的事。”她撇過頭,不願意再看他。


  “薑予漾,你舍得麽?”他眼神漠然,怔怔地望著窗外迷離的燈火。


  一個反問幾乎擊潰她所有的心裏防線。


  透明的落地窗前,依稀能看見兩人拉遠的影子。


  舍得麽?喜歡了將近七年的人,待了七年的城市,一朝割舍,各奔東西。

  可她無法說服自己留下來,是時候該成長,邁出這一步了。


  薑予漾深吸一口氣,攥著行李箱的手指指節泛白,一字一頓地說:“沈弋,我們分手吧。”


  醞釀了太久,說出來倒是如釋重負了許多。


  沈弋不想為難她,嗓音沉沉:“我送你,好不好?”


  薑予漾隻是搖頭,她背過身,拖著箱子走到門口,沒有回頭。


  最終,她閉著眼眸,說的尤其毅然決然:“沈弋,這段路,我就陪你走到這兒了。”


  隻能陪你走到這裏,剩下的,不再相伴。


  從今晚後,橋歸橋,路歸路。


  他還是那個不動聲色能將別人玩弄於鼓掌中的沈公子,願他桀驁似少年,被人迷戀被人追捧,從不低頭,絕不屈服,永遠驕傲。


  沒有她的日子,他應該能照樣生活的風生水起。


  “砰——”


  薑予漾關上門,徹底阻隔掉兩人間所有的關聯。


  出門後,眼眶裏止不住泛上淚水,滑落並沾染到嘴唇上,她嚐了下,很鹹很鹹。


  這一次的離開,讓她抽筋剝骨,所以別回頭了,向前走吧。


  出門時,夜空上雲層翻湧,恰逢京城多雨的時節,雨滴由小變大砸落地麵。


  薑予漾推著行李箱走在雨幕裏,雨水打濕了發絲,黏膩在臉頰。


  沈弋拿傘走到樓下,看著她倔強的背影,步子不遠不近地跟著。


  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空氣裏是十足的靜謐。


  到了門口,濛濛細雨裏,薑予漾似是聽到了後麵的一聲“漾漾”,可她沒有停留步子,鑽入車廂後,摁上了車窗。


  網約車疾馳在路上,濺起一灘水漬。


  到機場的路上還算暢通無阻,薑予漾是一哭眼睛就要腫的體質,幸好是晚上,坐在後座也看不出來眼睛腫不腫。


  她給喬頌報備了一聲,說自己快到機場了。


  喬頌給她發了個一路平安的老年表情包,又說現在自己還在加班,要不然一定要來機場送她。


  Klaire給她了發了一組《I》今年在巴黎舉辦大秀的圖片,方便她提前做做功課了解,薑予漾除了謝謝不知道說什麽。


  剛進雜誌社,人人都說Klaire是女魔頭,超級無敵難伺候。


  起先做她的助理,薑予漾也是怕的,行事畏手畏腳,生怕哪一點做的不好就要挨批評。


  剛上任那會兒,一天恨不得接N個預約電話,還得詳細地記錄下妝發師、攝影師的檔期時間,安排好機票和入住的酒店,半分差池都不敢有。


  雜誌社的人都說,也幸虧是她來了,不然誰伺候的了老妖婆。


  重新返回到聊天界麵,一條消息闖入視線:[到了報個平安。]

  薑予漾沒有回複,幹脆利落地拉黑了沈弋所有的聯係方式。


  雖然今晚下了雨,不過好在航班沒有延誤,登機時間照常。


  經曆了重重檢查,一上飛機,薑予漾就戴上了眼罩,她沒有困意,隻能慢悠悠地假寐。


  一陣顛簸後,飛機直入雲霄。


  開弓沒有回頭箭,再見了,這座碾碎過她的自尊又燃起過她夢想的城池。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摘下眼罩,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讓人精疲力盡,廣播裏傳來提示的話語。


  薑予漾眯了眯眼,舷窗外陽光明媚,雲層擁簇。


  Hello,Paris.

  巴黎,你好。


  京城的雨下了一夜,滴答作響。


  那一晚他傘骨盡折,走的背影極其落寞。


  樓下的那顆銀杏樹不似從前般鬱鬱蔥蔥,一場雨後,葉子變得枯黃。


  寒意飄散,不知不覺,居然快步入初秋。


  對話框裏,她的對話還停留在撒嬌的話語上,但現在他一條消息也發不過去了。


  沈弋坐在她慣常喜歡坐的高腳凳上,俯瞰著城市的車流,直至天明,一截煙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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