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君大婚之喜 吾伴君左右
季恒成親了，新娘不是她，然她緊隨左右。
吾騙自己，你的婚禮，有吾。
作為扶轎的丫頭，是她陪著趙尹沫出了侯府的大門，門外季恒一身紅袍，偉岸挺拔地站在高頭大馬之前。季恒的視線焦灼在花妖兒的臉上，他們有著同樣的慘白。
趙尹沫平穩地進了花轎，有嬤嬤高喊了一聲起轎，季恒終於收回了視線，跨上了馬背，殷勤的隊伍慢慢在大街之上移動。大街的兩側早已聚滿了圍觀的百姓，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然她此刻眼裏隻有他。
她扶著轎簷配合著隊伍的速度，不急不緩地走著，她的目光追隨著他，至少啊在他成親的這條路上她有跟在他的後麵。
漫長的時間捱過，迎親的隊伍終於停在了恒王府大門之外，跟侯府同樣的張燈結彩，不，是更加的喜慶。
鞭炮聲響起，季恒已經下馬站在了花轎前，他再一次看著她，她隻能躲躲閃閃。有丫鬟捧著打著吉祥如意結的紅綢前來，在嬤嬤的示意下，花妖兒撩開了轎簾，扶著趙尹沫小心的提醒著她的腳下，讓她能夠端莊大方的跨出花轎。
紅綢遞了上來，花妖兒接過去放在了趙尹沫的手裏，到了這一刻花妖兒才感到那紅色的喜字，紅色的花轎，是有多麽的刺眼，隻因為那一身紅袍的季恒牽著同樣鳳冠霞帔紅入火鳳的趙尹沫看起來是那般的相配。他，終於要是別人的夫君了。
紅紅的地毯從大廳裏麵直鋪到了花轎麵前，季恒在左，花妖兒在右，他們的中間隔著蓋著紅蓋頭婉柔站在紅毯之上的趙尹沫。
他們跨過火盆，他們跨過馬鞍，他們進入大廳，花妖兒永遠跟在趙尹沫小半步之後，既是為了提醒趙尹沫下一個步驟，亦是為了防止趙尹沫踩著繁雜的裙裾而摔倒。
一路走進大廳盡是來賓們爭相祝福的恭賀聲，花妖兒聽不清季恒有無回答，隻感覺到有灼熱的視線始終停在她的身上。
遠遠地她似乎在大臣中間看到了季暘，還有陪在他身邊的太子妃樊香。他一如從前般對她溫和一笑，隻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今天她的身上，她的心上每一寸都充滿了苦澀，以致於看到樊香臉上的笑時，她已經疲於糾結那笑是同情、還是嘲笑。笑隻會更加的難看，她隻能選擇低頭，掩蓋住那麵容上太過不堪的蒼白。
“皇後駕到！”臨拜堂之際卻不想才出宮不久的皇後居然來了。前來觀禮的皇親貴胄，高管大臣顧不上寒暄恭賀，一一跪拜在兩側恭候鳳駕，就連已經端坐在高堂之位的玉貴妃也不得不重新站起來跪迎了下去。
花妖兒跟眾人一齊跪下，她隻看得見有繁雜的裙裾從她眼前劃過。
“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都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金安，恒兒成婚，卻勞煩皇後姐姐親自出宮，這可是恒兒的福氣呢。”玉貴妃心裏是恨極的，她早就知道隻要皇後在她便什麽也不是，這短短的幾天皇後就已經重掌後宮，太子大婚時皇後都沒有跨出坤定宮一步，如今她的兒子大婚皇後反倒要來插上一腳嗎？心裏雖然如是想著，然臉上卻不得不堆砌著笑，抬手扶著皇後娘娘坐上了高堂的椅子。
“兒臣參見母後！”季恒也上前拱手一拜。
“多年不見恒兒都成婚了，時間可真快啊，得如此佳眷，恒兒可要早日為我皇室開枝散葉啊！”
季恒快速地看了一眼花妖兒道：“兒臣遵旨。”
皇後笑了笑，“瞧這孩子，竟將這話當做本宮的旨意了。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就是恒兒了，恒兒大婚本是想要親自前來。妹妹也知道皇上政務繁忙抽不開身，不過皇上說本宮來也是一樣的。”
這一句話說的玉貴妃心裏是極為不痛快，這不明擺著表態說帝後一心嗎？那她算什麽？這二十年來對他們母子的看似寵愛算什麽？
玉貴妃極快的掃了一眼堂下的大臣，果然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在心裏麵算計起來，有那麽一兩個不動聲色的卻也不過是在暗自思量到底站在哪一邊比較穩妥。
“臣妾謝皇上，皇後姐姐，能有皇後娘娘前來已經是恒兒莫大的福氣與尊榮。”
“妹妹明白就好！”皇後將玉貴妃拉了起來。
有皇後在，那高堂之位自然是留於她坐，而另一邊自然是為康正帝而備，她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成親她卻隻能旁居而觀望玉貴妃白白氣悶。
她，受夠了永遠居於人下！
“這不是花妖兒嘛。”皇後居然將視線落在了一直微低著頭的花妖兒身上。
皇後出宮第一個召見的就是花妖兒，前來觀禮的無一不知，也都知道恒王為了那叫花妖兒的姑娘在坤定宮外一等就是三天三夜，是以一時間所有觀禮之人都開始打量起這位扶轎丫頭來。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其聲語如鶯鶯，其容堪比花月，其態端如柔水，觀禮之客莫不覺得此女隻一個丫頭怕是當不起那渾身上下的通透靈氣。
唯有季恒此刻卻是甚覺不妥，他尚不知皇後打的是什麽算盤，心裏暗自為花妖兒擔心。
“嗬嗬，本宮今兒早上去花園裏看了看，你這幾天將那些花照養得極好，本宮甚為滿意，小夏子回頭記得把本宮昨兒挑選的紅寶石翡翠和那一套才得的蜀錦裁製的新裙親自送到花妖兒的手上，以示本宮的謝意。”
眾禮客駭然，皇後娘娘這是有多喜歡這姑娘啊，竟然親自給她挑選禮物，還更有難得的蜀錦，若他們消息沒錯的話蜀錦今年連玉貴妃都沒能得到呢，而這個花妖兒隻是一個宮女一個陪嫁的丫頭不是嗎？
“奴婢承蒙皇後抬愛，然而為皇後娘娘照養花園是奴婢應盡之責，實在受不起如此重賞。”
“傻丫頭，本宮賞你，是因為本宮喜歡你，你明白嗎？今天是恒王的大喜之日，難不成你要一直跪在這兒？若是誤了吉時，這可如何是好？”話語裏有一絲微惱，更多的竟然是寵！
“奴婢……奴婢叩謝皇後娘娘！”隻有花妖兒明白皇後的花語裏是不容她拒絕的威嚴。
皇後端坐上首，眼神掃過人群，無意外地看到了季暘那略帶懇求的眸子，她不做停留，忽略而過不再言語。
從皇後出現的第一刻起季恒就一直注意著玉貴妃，果不其然她的母妃是永遠在意的，她的不滿並沒有掩飾得太好。而更讓他在意的是皇後的一席話很成功的讓他的母妃同樣的嫉恨起花妖兒來。她的眼底容不得任何人為皇後所親，更容不得任何人去攀附皇後。這就是皇後的目的嗎，或許不僅如此。
皇後的到來雖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但是也都還沒忘了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很快賓客各歸其位，等待著王爺、王妃交拜之禮。
“一拜天地！”
花妖兒扶著趙尹沫緩慢跪拜了下去，為了能穩穩地護在趙尹沫的身邊，她也隻能半彎曲著身子，這個高度剛好能平視到季恒的眼睛。身量嬌小的趙尹沫跪著，季恒跟花妖兒的視線終於第一次交匯，沒了任何阻擋的人、事，卻被花妖兒極快的錯開了眼睛，這樣的交匯不過是神情中更添痛楚罷了。
“二拜高堂！”
花妖兒避開了季恒的視線扶著趙尹沫慢慢轉身，他們一齊朝皇後跪了下去。
最後一次花妖兒不過是將趙尹沫扶了起來，趙尹沫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花妖兒的手，蒲團就在她的眼前，她自己跪了下去。
“夫妻對拜！”
他們，是夫妻了。
“送入洞房！”
禮樂響起，季恒牽著紅綢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領著趙尹沫穿過大廳，直直奔向後院新房。花妖兒是陪嫁丫頭，她本該一直跟在趙尹沫的身後，然而從方才趙尹沫鬆開她的手那一刹那開始，杜鵑已經迎了上去代替了她的位置，她隻能跟在了最後，遠遠地跟了上去。
“記住我昨天說的話，我在那兒等你。”跟季暘交錯而過時，季暘十分小聲的說著這句話，花妖兒猛然想起季暘昨天在坤定宮交代的事情，子時西城門。她想要問他，再回頭時他已經被一眾客人簇擁圍在了院子裏。
新房裏麵十分的安靜，花妖兒跟杜鵑一左一右地站在了趙尹沫的兩側，她看到了趙尹沫那緊握住的雙手，泛著白，微微顫抖。
新房很奢華很漂亮，紅綢裝裹著每一寸地方，每一樣擺件上都貼著紅紅的喜字。床鋪上滿是花生、桂圓、紅棗。熏香繚繞著，花妖兒覺得她有些頭暈，胸口被壓製著，她像是要窒息。
“妖兒，你昨天一夜沒睡，今天又陪了本妃這麽長的時間，要是累了就去休息一下吧，有杜鵑陪著本妃就可以了。”
如今她的尹沫小姐也已經是王妃了，這是事實。她留在這兒待會兒也隻不過是徒添三個人的尷尬，她清楚在洞房之前還有一大堆繁瑣的禮儀要進行，可她的心就要撐不下去了。
新郎，可是她的心愛之人啊！
“對不起王妃，奴婢告退了。”
“沒關係的妖兒，這也是為了本妃好……”
花妖兒雙手緊緊抓住兩側的裙擺，貝齒咬著紅唇，臉色蒼白慢慢地退了下去。
“杜鵑快去吧，記得別下太多分量，會出事，隻要能讓王爺睡上一整晚就好。”這才是讓花妖兒離開的目的。
“奴婢明白！”杜鵑快速的從袖子裏逃出一藥包展開，點了幾下藥包，藥粉滑入了桌子上的酒瓶裏麵，那是準備好的交杯酒。杜鵑蓋上瓶蓋，輕微搖晃後這才走回到趙尹沫的身邊。“王妃放心，隻要王爺喝下了交杯酒，今天晚上就可瞞過去了。”
“嗯。”趙尹沫低沉的應了一聲，蓋頭下的瞳眸茫然疲憊。
她不知，她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未來，他們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