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選布風波
看著院門裡進進出出的丫鬟婆子，憐影心下有些好笑，這還是她重生以來，品竹軒頭一次這麼熱鬧。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手裡都端著好些鮮艷布料，憐影沉下眼眸，沒有說話。
領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憐影記得她是王燕身邊的人，只見她一臉諂媚，補了一顆金色牙齒的大嘴不住開合，「二小姐好福氣，夫人頭一個就惦記著您呢，讓奴婢拿了新採買的布料先送到品竹軒來給您挑挑。」
憐影聽完挑眉一笑。
先送到她這裡來，王燕這不是故意將她放在火架上烤嗎？要知道連納蘭明珠都沒第一個挑反而先由著她這個庶出的小姐挑揀，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她是多麼輕狂不知事呢。
想到這裡，憐影放柔了聲音道：「嬤嬤說的哪裡話？母親讓我先挑是疼愛我，我怎麼真能恃寵而驕呢？嬤嬤還是先拿了布料去存香苑，讓明珠姐姐先挑吧。」
那婦人聽了，眼咕嚕一轉，又笑開了，兩片肥厚的嘴唇上下翻動，「憐影小姐就是太知禮了，奴婢要是將東西先送去存香苑，被夫人看見了還以為是小姐您不知好歹呢。」
嬤嬤一臉笑意地看著憐影，似是期待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憐影任由她看著，巋然不動。
突然憐影沒有表情的臉上綻出笑容，把一直盯著她看的嬤嬤嚇了一跳，「既然嬤嬤都這麼說了，憐影也不能做了不識好歹的人。」聽得這句話，嬤嬤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像是恨不得現在就代替憐影將布料挑選好。
誰知憐影突然話鋒一轉，「那就只好麻煩嬤嬤陪我一起去一趟存香苑了。」
那嬤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瞠目結舌，半天說不上話來。紅燭在一旁看見了，忍著笑意，對她說道：「嬤嬤請這邊走，我們小姐換過衣服就來。」
那嬤嬤萬萬沒想到憐影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半推半就地被紅燭帶到了屋外之後，她望著緊閉的屋門，這才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最後又無可奈何地垂了頭等候憐影出來。
紅燭眉眼彎彎地替憐影重新挽了個鬢，望著銅鏡里影影綽綽的美人影子，開口道：「小姐您剛剛是沒看到那嬤嬤的臉色，五顏六色的，精彩極了！」說著，一個沒忍住又笑了出來。
憐影對著鏡子理了理鬢角的碎發，轉過身來點了點紅燭的額頭，「你這促狹鬼。」
紅燭笑眯眯地跟在憐影身後，幾個人一行趕往了存香苑。
嬤嬤跟在她們身後走著，臉上的表情異彩紛呈。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大夫人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好，回到存香苑，大夫人私底下的責罰是少不了的了。
到了存香苑，王燕看到憐影帶著一班人來的時候，果然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一般，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憐影身後的嬤嬤，最後才硬擠出一絲笑容來對著憐影說道：「你這丫頭真是白白辜負了母親的一片好心。」
憐影笑笑，她對著王燕也是那般說辭說了一通，如今人和東西都已經送到了存香苑，憐影半點也不怕王燕還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來。
果然王燕聽完后，臉上的表情又冷了幾分，但還是努力維持著一貫的慈愛笑容，語氣有些生硬的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將你明珠姐姐和兩位妹妹叫過來和你一塊挑了。」
隨即便有丫鬟匆匆走動，不一會兒納蘭明珠和納蘭蕪霜姐妹都到了屋子裡坐定。
王燕讓嬤嬤把新採買的布料一匹一匹在案上擺好，花紋新穎、顏色各異的布料著實吸引女子的眼球，納蘭蕪雪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就想伸手上去摸。
納蘭蕪霜連忙拉住她，對著王燕略帶歉意的笑了笑。納蘭明珠看到這一幕，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些都是天衣閣新到的料子，你們仔細挑著，挑好了告訴母親，然後替你們一併送過去製成成衣，到時候都美美的穿上新衣去參加宴會！」
王燕臉帶笑意的看著她們，與一般慈母無二樣。
納蘭蕪雪被納蘭蕪霜拉著，眼神直勾勾地看著卻沒敢第一個伸手去拿，納蘭明珠低了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也沒有想要當第一個挑選的人。
王燕早已花了大價錢替納蘭明珠尋得了稀有的煙羅軟紗，制出的衣服穿在身上宛如九天神女，到時候她定是要驚艷全場的。故而現在納蘭明珠半點也看不上這些尋常布料。
憐影輕輕一笑，知道納蘭明珠是斷不會第一個去了，她想了想，唇齒輕啟，「我瞧著蕪雪妹妹看著那匹茜色的天香絹很久了，這裡妹妹年紀最小，理應由你先挑。」
這句話本來應由作為大姐的納蘭明珠來說最為合理，可是看著一直沉默的納蘭明珠，如今憐影說了，倒也沒人能說她越矩了。
納蘭蕪雪倒是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的，再也沒顧忌納蘭蕪霜拉著她的手，掙開說道：「既然幾個姐姐都讓著蕪雪，那蕪雪也就不客氣啦。」說著，她人已經走到桌前，伸手將那匹茜色的天香絹抱在懷中，又對著身後的丫鬟說道，「尋了上次秋宴賞下來的那匹桔色的軟紗帶過來，我要再做一條披帛和它配著。」
王燕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憐影嘴邊帶著笑，看來納蘭蕪雪也不是一無是處嘛，倒是知道什麼顏色最襯她，這些紅黃的顏色，一團熱鬧，既喜慶、又能襯托得她嬌媚的容顏更加艷麗。
納蘭蕪雪自是想到了這一層，她還沉浸在自己終於搶先拿到那匹看了許久的布料的開心之中，完全沒有發覺王燕眼中隱隱透出的寒意。
既然已經有人已經開了頭，後面的自然也就從善如流了。納蘭蕪霜望了眼納蘭蕪雪，心底嘆了口氣，而後從座位上站起，緩緩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匹雨過天青色的香雲紗。
那匹香雲紗的顏色不同於尋常布料的顏色，紗緞由上至下，青色便由淺到深。起初看來並不起眼，仔細望過去卻如雨後碧空，清新可人。憐影也不由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她立馬猜到納蘭蕪霜選這個顏色的緣故了。
納蘭蕪霜有一副全套由翡翠打造的頭面，很是奇巧，所以她大概是選了這個顏色好去配首飾的。這麼看來，為了幾天後的宴會，府里的幾位小姐可都是為了爭奇鬥豔，煞費苦心呀。
這麼一想，憐影心底便有了主意，她等納蘭蕪霜選好后，走上前，挑了匹最不起眼的月牙白的錦緞。
「憐影丫頭你平日里就穿得素凈，怎的到了要出門參加宴席了還選了這麼些喪氣的顏色？」
憐影聞言低頭看了眼手中「喪氣」的錦緞，朝著王燕微微一笑，「母親此言差矣，不過是匹月牙白的布料罷了，哪裡能和喪氣扯上聯繫？況且女兒本有心想做條八幅的百褶如意月裙，母親這麼一說，倒叫女兒不知如何是好了。」
牙尖嘴利！王燕心中冷哼一聲，卻是沒再說什麼了。納蘭明珠這時也上前隨手拿了一匹布料，交由到了丫鬟手中。
憐影看了眼納蘭明珠選的布匹，那隻怕比自己手中的還要不起眼，憐影略略想了想，便猜到了其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