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賞蓮盛會
很快就到了初九這日，籌辦已久的賞蓮會終於要開始了。這一日從早晨起，魯國公府門口便陸陸續續有馬車停靠，從馬車裡走出的都是盛裝打扮的夫人小姐，一時之間熱鬧非凡，連帶著一整條街道都飄揚著脂粉的香氣。
存香苑裡，納蘭明珠又是氣得摔了好幾個杯子，「娘，你不是說，納蘭憐影這個小賤人籌備的宴會，京中的貴婦小姐們都不願意來嗎？怎麼今天才早上，就來了這麼多的人！」
王燕亦是滿臉的怒氣，她沉聲道：「原應該是這樣的，可是誰知道老夫人竟然偏心到如此地步，擔憂沒人來參加一個庶女籌備的宴會，竟是在發出的帖子上署了自己的名字。魯國公府的老夫人何等尊貴，眾人見了這個還管什麼宴會是誰籌辦的，不都是上趕著來巴結老夫人了！」
納蘭明珠這才知道其中緣由，氣得差點將一口銀牙咬碎。王燕勸了她好半天，才勉強恢復平常面色。
憐影作為宴會的籌辦者，早早的便梳洗好了前往菊安院由老祖宗帶著招待客人。往來的貴婦小姐們一時之間都認不出憐影，老祖宗在一旁笑著說出憐影的身份后，她們才滿臉堆笑地不住誇讚老夫人好福氣，膝下孩子個個都乖巧聰明。
憐影跟在老祖宗身後，一臉得體的笑容，有人和她說話時才會輕聲回復一兩句。倒是叫那些原先想看她笑話的貴婦們吃了一驚，竟沒想到國公府竟然連一個庶女都教養得如此之好，知書達理、待人接物竟是半點不比正經的嫡小姐差。
有心的人已經悄悄開始打聽魯國公家的這位二小姐是否定親了，老祖宗看在眼裡，心中卻是充滿鄙夷。就憑這些小門小戶也配來打聽國公府的女兒？倒是原先看好的那幾家，如今卻還穩坐釣魚台，半點消息也無。
老祖宗嘆了口氣，雖然還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但是好歹也讓憐影出來見過客，好好地出了一次面。只是日後再如何，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日頭漸高，空氣開始燥熱起來。老祖宗推說年紀大了，和年輕的孩子們玩不動了。於是讓納蘭家的幾位小姐帶著前來赴宴的年輕貴女們往蓮池那邊走去，順道遊覽一下魯國公府後園的景色。
納蘭明珠作為魯國公府的嫡小姐，身份最是珍貴，是以圍在她身邊的都是些和她出身差不多的嫡出小姐，壓根不屑與憐影這個庶女相交。納蘭明珠與她們說說笑笑，一時間風頭無兩。
憐影倒是一臉得體笑容地看著這一切，半點沒有怨恨之色。因為出身所限，前世她即使是當了皇后之後，也依然常被齊悟思後宮那些位高得寵的嬪妃們當面嘲諷，如今納蘭明珠的一點小心思，她自然看不進眼裡。
憐影的這一副做派，落到其他人眼裡卻滿是驚訝神色，原以為一個小小庶女，再怎麼聰穎也好，出身便限制了，終歸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可如今看憐影的形容舉止，最是容光照人，落落大方的，說話做事皆讓人如沐春風。
於是原先持觀望態度的幾位小姐，看了眼前面眾星捧月般的納蘭明珠，又瞧了眼後邊風光霽月的憐影，都默默選擇停下腳步等待一下。
憐影見此情景，微微一笑，朝眾人鞠了個躬，開始講解起等下賞蓮會上的一些活動。
「府中的蓮池佔地面積甚廣，一眼望過去，但見碧波萬頃，不見邊際。其間各色菡萏點綴，如星墜銀河，煞是好看。等下各位小姐們就能看到了。」
這一群官家小姐都是相仿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七八歲，是以一群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好不熱鬧。
憐影的話音剛落，突然一聲略有尖細的嗓音響了起來：「不過是些荷花罷了，也值得這麼大張旗鼓的辦了宴會，果然是小門小家生出來的女兒，就是上不得檯面。」
憐影順著說話之人的聲音看過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太傅家的千金李小姐。
原來納蘭明珠她們一行人雖然走在前面，卻一直心中注意著後邊的動靜，是以憐影的話剛說完，便有人迫不及待出言諷刺了。
這個李雅芝平日最是與納蘭明珠交好，所以她現在第一個開口說話便語中帶刺，憐影是一點兒也不奇怪的。
李雅芝說完后，略帶挑釁地看了一眼憐影，似是想看她臉上神色該是如何窘迫。
憐影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道：「李小姐慎言，憐影若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兒，那李小姐您又是什麼呢？莫非您是覺得李太傅權位比皇上欽定的國公爺還高了嗎？」
東齊百姓一向喜好平和，是以對為他們打敗西楚帶來和平的武將甚是尊重，太傅卻僅是一個虛職，況且李太傅坐在這個職位上數載也未得皇上多少歡心。憐影這麼一說，大家向李雅芝投去的目光便帶了幾分對她不自量力的嘲諷。
李雅芝本是想嘲諷憐影生母地位卑賤，卻不想被她抓了漏洞，將這話上升到了兩人的父家出身上。不由被憐影一句話說得怒氣驟起，又見大家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張口便想駁回去，卻突然一隻柔弱無骨的白皙手臂攔在了她面前。
「雅芝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妹妹何必咄咄逼人呢？」
聲音輕柔婉轉，猶如百靈啼鳴，正是大小姐納蘭明珠。
外人都欺到她頭上來了，她不過反駁了一句便成了咄咄逼人，若是再說下去還不知道會是什麼帽子扣上來。憐影心中冷笑，這就是她的好姐姐！
憐影嘆了口氣，臉上出現哀戚神色，「姐姐說的是，是憐影逞了口舌之能。」
納蘭明珠沒想到憐影會這麼容易就自己認了錯，她本想藉此激怒她，好讓大家看看這表面上落落大方的庶出二小姐皮子里是怎麼樣一副不饒人的模樣。目中無人，牙尖嘴利，不敬長姐，哪一樣都夠讓她今天積攢起來的好名聲化為烏有……可是她竟然這麼輕巧地就承認錯了，反倒顯得自己為了好友斥責妹妹，著實不夠友愛。
納蘭明珠暗自咬了咬牙，挽著李雅芝的手轉身就走了。
憐影在後面看著，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眾人見當事人都不再談論了，便也收了看熱鬧的心思，一行人浩浩蕩蕩，終於到了蓮池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