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臨江之仙
上一世，憐影也是聽過忘仙居的名頭的。可卻並不是因它的酒樓之名，而是情報交易所的名頭。
那時齊悟思和齊悟恆的爭奪已經趨向白熱化，齊悟思因著生母早逝難有助力的緣故總是差著齊悟恆一小截。後來他不知從哪裡得了方法，拿到了許多朝中大臣的軟肋進而將他們一個個收入囊中……
——其中所有消息的來源便是忘仙居。
今日楚承安堂而皇之地邀約自己去忘仙居，如此看來，這忘仙居和楚承安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憐影沒有想明白，上一世楚承安為什麼要出手襄助齊悟思呢？難道他也是齊悟思一黨的？
憐影搖搖頭，絲毫沒有頭緒。
罷了罷了，就算他楚承安是齊悟思一派的，如今自己有求於他，也不得不先拋開與齊悟思的個人恩怨了。
憐影稍作收拾了一番，派人給老祖宗傳了話，說外出去替小克買些文房四寶，便帶著紅燭出了門。
兩人乘的是一架並不起眼的馬車，平日里魯國公府的僕婦出門都沒人選這麼寒酸的，憐影為了隱蔽卻特意挑了這麼一架馬車。到了地方，憐影借口口渴想喝杯茶，便由紅燭扶著下了馬車，又給了幾錢銀子打發了車夫去找個陰涼的地方休息會兒去，兩人便上了樓。
進了忘仙居，憐影直奔臨江仙。許是楚承安早已派人來打點過，憐影一路上暢通無阻地上了三樓。
三樓只有一間房間，上書「臨江仙」。
憐影將紅燭留在外面，獨自進了房間。
一進去，憐影便聞到縷縷茶香，楚承安就坐在案前，正將茶湯從公道杯中分出。
聽得聲響，楚承安頭也沒抬：「憐影小姐來得正巧，這茶如今喝來剛剛好。」說著，他俯首朝著憐影做了個「請」的動作。
憐影落了座，卻沒喝茶。她看著楚承安，眼帶疑惑：「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是我？」
楚承安聞言哈哈大笑，「你當我這忘仙居的三樓是誰都能上得來的嗎？」
忘仙居果然是楚承安的產業。確定了這件事之後，憐影心中反而越發沉重，她心底似乎並不想看到楚承安和齊悟思扯上聯繫。
憐影心事重重地望著眼前的茶杯，不發一言。
「你今天派人來給我傳信，所為何事？」見憐影不說話，楚承安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憐影派虎子送去的字條上只寫著寥寥四個字：有事相商。是以楚承安並不知曉憐影找他是為了什麼。
聽到楚承安詢問，憐影這才反應過來。
「我今天找你，是想賣給你一個消息的。」
「願聞其詳。」
憐影喝了口杯中的茶，清清嗓子：「納蘭毅早幾個月公務在身，今日才歸京，你可知他去做什麼了？」
原來就是這件事？楚承安心底略有失望：「這件事我早已知道了，納蘭毅在外那幾個月做的不是別的，他是皇上手中一柄鋒利的劍，皇上讓他去做的當然是他作為一個武將該做的事。」
憐影早知這件事對楚承安根本激不起什麼，她要說的也不僅僅是這個：「那你知道他去的是哪裡嗎？」
這個楚承安還真不知道，就連嘉懿說到這個都是搖搖頭，老皇上口風緊得很。
憐影看出楚承安不知道，狡黠一笑，緩緩說道：「玉樓。」
楚承安本被少女突如其來的一笑晃花了眼，在聽到她說出的話后，心神一震。
玉樓！那是楚國一個邊塞要城。納蘭毅去哪裡做什麼？難道兩國已經有了大戰？沒可能啊，自己和嘉懿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憐影捧著杯子靜靜看著楚承安臉上閃過的數種表情，方才淡淡開口：「你想的沒錯，十年前的那個約定如今早已如同虛設。納蘭毅此去玉樓，也正是這個先兆。這一次之後，恐怕已經不同於之前的小打小鬧了。」
少女清亮的嗓音在屋內迴響，餘音裊裊。楚承安卻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憐影說的大部分他和嘉懿都已經知道了，唯獨玉樓這個地方，卻是他們無論如何也都打聽不出來的。若非今日憐影說出來，他竟不知道齊國的手已經伸得這麼長了。
可是，憐影她一個小小的不受寵的魯國公庶女是怎麼知道的呢？這消息又到底可不可信呢？
察覺出楚承安眼中的懷疑，憐影絲毫沒有懼色，她輕輕一笑：「你若是不信我，便大可當我沒有說過。不過我倆既是盟友關係，那我根本就沒有欺騙你的必要。因為只有你好，我也才會好。」
說完憐影仰起頭一口氣喝完了杯中早已涼透的茶，等待著楚承安的反應。
楚承安聽完憐影的話，一雙黝黑如墨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看了半晌，方才爽朗笑了出來，如玉山將傾。
「我自是信你的。」
憐影聞言一直僵著的脊背這才微微鬆懈了下來。其實憐影十分擔憂楚承安若是繼續追問下去該如何。總不能告訴他因為自己重活一世，有了許多旁人未知的經歷吧？姑且不論楚承安會不會相信她，憐影自己便不容許自己將這個天大的秘密隨意宣之於口。
楚承安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這個女孩子有點意思。明明怕得要死，面上卻還能裝得如此風輕雲淡。
憐影想起自己此次前來最重要的事，眯了眯眼，開口道：「我還有一個點子想要賣給你。」
聞言楚承安來了興緻，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和他說話。
他抬了抬下頜，示意憐影說下去。
「京城中還未有成體形的報館。」憐影緩緩說道，她原先是想弄出一個情報收集所，卻在知道了忘仙居是楚承安的產業后打消了這個念頭。楚承安已經有了忘仙居，她接下來要說的這個要有所不同才能打動得了他。
「報館？用來做什麼的？於我又有什麼益處？」楚承安接連拋出好幾個問題。
憐影深吸一口氣，不慌不忙道：「沒錯，就是報館。報館的用處，可大著呢。」說到這裡，憐影勾唇一笑，眼角眉梢都帶上了亮色，「可以結集一幫文人去做這件事，上可論國家大事，下可談民間俗言；平章政事，風花雪月，無一不可涉及。編好之後街頭巷尾出售，售價不過幾文錢一份，就連販夫走卒都能買得起，也不用擔心沒人看了。」
憐影提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才繼續道：「掌握了眾民的心思，就相當於掌握了一筆不小的力量。不要小看這些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必要的時候，他們能夠成為鋒利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