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壽宴突變
戲檯子上的戲已經演到了高潮，那反串青衣的戲子正在掩袖哭泣,向著台下人悲訴著情人的種種負心。
眾人似是如他一樣沉浸在了悲痛之中，痴痴望著他。
這不能不說是一出成功的戲，將聽戲之人也都帶入到了演戲之人的表演之中。陪他哭，陪他笑；因他喜，因他憂……隨著他的一顰一笑而心傷心歡。
玉郎君還在低低哭訴著，卻無人知他心底早已樂開了花。魯國公府權勢極盛，這齣戲演好了，不說將會有大把的賞賜，他的名聲也會更上一層樓。
拂袖，轉身，蓮步輕移，還有一出「決斷」就演完了。
玉郎君踩著步子，水袖婉轉。
忽然，一個東西從他袖子中被甩了出來。
「刷啦——」整齊劃一的拔劍聲。
台下看戲的眾人幡然驚醒，齊齊站起身來，膽子小的女眷甚至尖叫出來。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皆臉帶驚懼地看向皇子們身邊拔出刀劍指著台上戲子的侍衛們。
「把劍都給我放下！莫壞了魯國公的壽辰。」二皇子齊悟恆揮手說道。
侍衛領隊卻沒依言照做，他朝著齊悟恆行禮，神色恭敬：「屬下奉皇上之命保護各皇子的安全。」
「不過是張手帕而已，也值得大驚小怪。」
伴隨一聲嗤笑，說話之人是四皇子齊悟思。
眾人這才明白了過來方才是怎麼一回事：原來皇子侍衛以為那戲子袖中甩出之物是刺殺的兇器。
弄清楚緣由之後，園子里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一下子鬆懈下來。只是大家也都沒了聽戲的興緻，納蘭肅揮揮手，要讓戲班子都退下去。
「這帕子怎麼瞧著這麼眼熟啊。上面綉著的倒像是七姨娘常用的花式呢。」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周圍安安靜靜，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齊齊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納蘭明珠像是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斂眉笑了笑，聲音輕柔：「許是我看錯了也不一定……畢竟離得那麼遠。」
可大家都明明白白聽到了她先前說的那句話，那樣篤定。更何況七姨娘是魯國公後院之人，她平日慣常愛用的手帕，納蘭家的小姐只要有心就能知道的。
想到這裡，眾人眼中的玩味便重了起來——這其中怕是有什麼隱秘之事啊！不然怎麼，一個姨娘的貼身之物會跑到一個戲子的袖袋裡去呢？
納蘭肅自然也聽到了女兒的話，他面部有些僵硬，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不該查下去。可是女兒已經開口——當著這麼多京城勛貴還有眾位皇子的面，天真無邪地說了出來。如今便是不想查也要徹查了，不然明日還不知外面該會怎麼傳這件事。
「查，徹查此事！」
說完，他看向七姨娘的方向，狠狠地瞪了她幾眼。
七姨娘自玉郎君上台之後，便認出了他來。
他們是舊識……
七姨娘還未被納蘭肅帶進國公府之前，是坊間一個歌舞姬。玉郎君那會兒還沒這麼出名，只是個沒名沒姓的小子，跟在譚家班班主身後打雜。偶爾樓里會叫了他過來指點姑娘們開嗓子，他不收錢，只要管幾天飯便可。
兩人雖是認識，卻並不熟。
七姨娘怎麼也沒想到，今天這件事會牽連到自己身上。她離得遠，並看不清楚那帕子的模樣，可是前幾日，她確實丟過一條帕子。
這時納蘭肅瞪著她，七姨娘只覺得冷汗涔涔，整個人從裡到外僵住了，半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
檯子上玉郎君已經跪倒在地，直呼饒命。七姨娘看著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害自己。
玉郎君說他與七姨娘相逢與微時，兩廂情悅，早已私定終身。誰知魯國公看上了七姨娘，礙於權勢，兩人不得不分開。早些時日一個自稱魯國公府三小姐丫鬟的女子找到他，說是魯國公壽宴要請「譚家班」來唱戲，七姨娘苦苦求了自家小姐派自己來替她遞個口信。
「曾與郎君月下別，恨無消息至今朝」。
口信里是這麼講的，玉郎君信誓旦旦地說。
納蘭肅早已聽得怒火中燒。魯國公府三小姐？不正是納蘭憐影！他瞪著通紅的雙目看向憐影。
「逆女！」
憐影似是早就預料到納蘭肅會有如此反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父親竟然輕信了一個戲子的話？」
納蘭肅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暴怒吞沒，他站起身來。
「不是你會是誰？我平日只當你是個乖巧聽話的，沒想到你竟然包藏如此禍心！」
憐影沒想到他這麼草率就定了自己的罪，心中冷笑。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義了。
她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父親就這麼確信那帕子是七姨娘的嗎？七姨娘隨侍你身畔多年，父親竟對她這點信任都無？還是說父親上趕著要認下此事？」
趕著上去當那綠頭王八？
憐影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可眾人卻都明白了她的意思。楚承安離得遠也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沒忍住，嗤笑出聲，引得好友七皇子齊悟浩連忙眼神警示他。
納蘭肅就在一旁自然聽得更清楚，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喘吁吁地指著憐影：「若是查出來是你做的，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說著他又看向抱著他腿跪著哭得梨花帶雨的七姨娘，不耐煩地將她一腳踢開。
「那帕子是不是你的？」
七姨娘被納蘭肅一腳踢得正中心窩，倒在地上疼得半天起不來，卻還不敢怠慢：「妾身冤枉啊！妾身與那戲子雖是舊識，卻絕沒有私情。定是有人陷害妾身！」
王燕坐在主位，高高在上地看著底下發生的這一切，臉上還掛著得體的笑容，像任何一個貴婦該有的樣子。她看著玉郎君指證七姨娘與憐影，看著憐影企圖為自己洗脫罪名，看著七姨娘一張姣好的面容哭得梨花帶雨，看著納蘭肅一腳將七姨娘踢倒……她的心底翻湧起一陣一陣的快感。
納蘭明珠卻一臉無辜地望著眾人，像是沒預料到自己一句話怎麼導致好好的壽宴發展成這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