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房夫人
「五姨娘，天色不早了，我這邊還有客就不留你用飯了。」
王燕略微生硬地說完便轉頭不再看五姨娘了。五姨娘也是人精，被王燕明晃晃地下了逐客令也不見半點生氣，仍舊笑意盈盈地福身向王燕告辭。
一直立在一旁不言語的王怡然在五姨娘將要離開時，飛快地抬頭朝她那邊瞟了一眼。
這一眼卻恰巧被王燕看在了眼裡，等到五姨娘出了門，她才有些氣急敗壞地朝著王怡然低吼道：「下賤東西！我說過沒我的命令你不許在國公府亂走，也不許來找我。你記不住嗎？」
王怡然低著頭不敢說話，肩膀略略顫抖的卻像是出賣了她內心的害怕。半晌才聽到她囁喏道：「姑母……怡然知錯了。怡然只是想來問問姑母，姨娘她最近可還好。並不知道姑母此時正有事。」
王燕最看不得她這般畏畏縮縮地模樣，卻又心知肚明這樣子的性格才好把控。於是擺了擺手隨意道：「你放心，有了我的照拂，你姨娘在府里過得好得很。」
王怡然聽完后眼神亮了起來，巴巴地看著王燕，期望從她口中能得到更多的關於母親的消息。王燕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換了一副笑面孔來。
「只要你在這裡好好聽姑母的話，你姨娘那邊，王府自是不會虧待她的。」
王燕看著身邊的小女孩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從她低垂的腦袋邊逸出來：「怡然都聽姑母的。」
聽了這話，王燕方才笑意達到眼底，揮手讓她下去了。
王怡然從王燕的院落出來往自己房間回去，一路上她都在想著臨走時王燕誇她的那句「乖孩子」。她越走腳步越急，快進房間時已經算得上是小跑了，沿途的丫鬟看見她心底奇怪卻也不敢攔住她問，自然也沒看見王怡然一直低垂著頭的眼睛里迸射出怎樣的寒意。
天氣漸熱，大家都只願待在自己房內不出門。早先老祖宗體諒大家天氣炎熱還要每日趕過來服侍自己，便免了各房的晨昏請安。誰知這幾日老祖宗感到脾胃不適，又伴有頭痛乏力的癥結。請了大夫來看，說是侵了暑氣，各房上下便開始著急想著有何辦法能夠緩解老祖宗的病症。
此時正逢魯國公壽辰，老祖宗是魯國公的親娘，可不能出事。
作為當家主母，於是王燕便安排了各房的幾個子女輪流前去老祖宗房裡侍疾。這日本不輪著憐影侍疾，她卻心憂老祖宗身子，便早早讓小廚房熬了綠豆粥，又親自裝了食盒，提著去了給老祖宗請安。
一進門，憐影便看見房內影影綽綽地站滿了人，——大家竟然都在。憐影正疑惑著，卻餘光掃到一個孩童身量的少年。定睛一看，正是納蘭克。
憐影咽下自己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小克」，匆匆垂眉低頭，只偷偷用餘光往那邊看——小克站在王燕身邊，由乳母牽著，正玩弄著乳母手腕上的銀鐲子。他也不和旁邊的人交談，只靜靜地自己玩自己的，王燕坐在一旁也並沒有理會他。
看來王燕只是想帶小克過來老祖宗跟前顯示孝心罷了。憐影心中不屑，王燕的嫡子納蘭毅因公事在身不得空，她便想著借小克來彰顯自己教養有方，又能顯示出自己的孝心，真是心機叵測。
憐影暗自思慮，將小克接到自己身邊來教養的計劃要早早做打算了。
因著王燕沒有朝這邊看過來，憐影便開始明目張胆地看著納蘭克。
小克好像長高了些，也胖了些。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真是一天一個樣。自己不過幾天沒去看他，便又是長大許多了。也不知道自己沒去看小克的時候，他有沒有乖乖念書……
許是憐影看向納蘭克的眼神太熾熱了，他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朝憐影的方向看了過來。納蘭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這邊的自家阿姐。他高興壞了，在乳母懷裡朝著憐影揮手。
憐影擔心自己和小克私下有聯繫的事會被王燕看出來，連忙伸出手指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納蘭克見了阿姐的動作，也乖乖放下了舉起來的手，眼睛卻像是黏在了憐影身上一般不願離開。
見此情景憐影心一酸，眼眶就紅了，怕被人瞧見急忙低下頭借著手帕的遮擋揩淚。
突然上方傳來老祖宗的聲音，喊的正是憐影的名字。憐影匆匆拭了眼角的淚水，走到老祖宗跟前。
老祖宗因生著病，人看著有些憔悴，額上戴著浸了藥液的抹額，正散發出淡淡葯香。她躺靠在榻上，像是不經意看了下眼憐影的眼睛，才緩緩開口。
「聽說你這丫頭一大早就親自熬了綠豆粥來說要給我喝，怎麼也不見你端上來呢？」
憐影聽出老祖宗語氣中的笑意與親昵，也笑著揮手讓紅燭將食盒中放著的粥端了過來，又一勺勺地餵給老祖宗喝。
老祖宗喝了一小半就停了嘴，接過憐影遞過來的凈水漱了口。對著她誇道：「還是影丫頭有孝心。這粥熬得不錯。」
老祖宗鮮少有這麼夸人的時候，憐影笑著應承了，心中卻摸不清老祖宗有什麼打算，只得獃獃地站在一旁陪笑。
王燕在下首聽了卻變了臉色。她自覺作為兒媳，侍奉婆婆盡心儘力這麼多年，也少見老祖宗對自己有如此和顏悅色的時候。心中不由嫉恨起憐影來，不過小小一碗綠豆粥，又不是什麼稀罕物件，也值當去這麼誇讚？
座下其他人也各懷心思，看向憐影的眼神也帶著或是嫉妒或是羨慕的光。
這時突然一道聲音斜插了進來，打破了一室沉默。
「可不是嗎，老夫人有福氣呢，膝下的孫兒孫女個個都孝順極了！」
憐影順著聲音的發出地看過去——說話的是個嚴妝婦人，圓圓臉如滿月，膚白而身寬，讓人看著便打心底生出一股子親近之感。
這是三房的夫人，國公府三老爺納蘭京的妻子。
憐影看著她出頭替自己說話解圍，心底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