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你恨謝芷然
沈敬岩唇邊的笑容掛著冷意,爸爸是不是開心關他鳥事,爸爸也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會不會開心。
這個爸爸,有時候連陌生人都不如,這麽多年,他的心早就涼了,對於爸爸是否開心,他早就漠不關心了。
他們這對父子,注定是今生的仇家了。
他的聲音很冷,“我也不開心。”
蔡管家心裏哎呦一聲,恨不能變出三頭六臂來,一頭去勸說沈雄冰,一頭留在這裏勸說沈敬岩,另一頭去將沈夏是私生女的事情化解的無影無蹤。
可是,他無能,凡夫俗子一個,什麽也做不到,隻能看著局麵一點點亂下去,亂成了現在這樣子,還會繼續亂下去,未來,不敢想象。
沈敬岩闊步而走,直接衝到了書房,推門而入,空蕩蕩的書房裏並沒有人,蔡管家在後麵氣喘籲籲,“大少,老爺子不在這裏。”
“那在哪裏?”
蔡管家的語氣近乎哀求,“大少,我們先好好聊聊,可以嗎?老蔡不敢居功,可是看在當年老蔡對您還算可以的份上,您原諒老爺子,行嗎?”
蔡管家很厲害,知道怎樣喚醒眼前這個鐵漢子的柔情,沈敬岩可以不顧忌任何人,卻不會不感激蔡管家當年的恩情,這麽多年,蔡管家從來沒有以此要求過他什麽,今日卻為了沈雄冰,來讓他償還當年的恩情。
可是,這是兩碼事,他和爸爸的恩怨,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減少。
沈敬岩轉身,輕舔唇瓣,有些話早已在心中醞釀過無數遍,他可以當做父親一般供養蔡管家,給他最優渥的晚年生活,讓他享天倫之樂,為他養老送終,給他自己的父親都不會有的待遇。
可是,這裏是沈家,有些話無法說出來,縱然到了這一步,他還是選擇保護他的蔡叔。
心中的九曲十八彎後,他沉聲道,“蔡叔,假如有一天我爸爸先你而去,你的生活中除了我爸,其他的一切都不會改變,隻要有我在,就有你吃的住的。”
蔡管家心頭千思萬緒,大少的話,他又合唱不懂?他低了頭,他寧願將自己化成一攤肉餅,來化解這個家所有的仇恨,讓一切恢複如常,隻可惜,他無回天之力啊,沈幸林,沈夏,沈覓波,這幾個姓沈的,卻非正常出生的孩子,都是紮在這個家裏的刺啊。
他不是神仙,如何才能周全所有人?
過了會,他抬頭,“大少,起碼,讓這些日子的事情都過去吧,老爺子有他的苦衷,您就算是看在老蔡的份上,忍下來,行嗎?”
沈敬岩抬腿就走,欺負了他的女人,任何人的麵子都不看,他飛快的腳步是蔡管家趕不上的,走到客廳,他隨手抓了一個傭人,怒氣衝衝地問,“我爸在哪裏?”
傭人戰戰兢兢地看著身後的蔡管家,哆哆嗦嗦地說:“大少,我,我不知道。”
沈敬岩站在偌大的客廳,這裏裝修的富麗堂皇像一座宮殿,卻是最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發了條消息過去。不告訴他,他就沒有渠道知道了嗎?
蔡管家已經走過來,開始用苦肉計,“大少,昨晚家裏有不明人士闖入,傷害了老爺子,老爺子冠心病複發,暈死過去,現在緩過來,整個人也沒有精神,他縱然對你再多狠心,也是一個老人了,看看他臉上的皺紋,花白的頭發,還有多少年的父子陪伴?您何不後退一步,您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
正說著,沈敬岩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勾唇一笑,轉身就往外走,蔡管家追出去時,隻來得及看到沈敬岩猛烈的關上車門。
車子一路朝著玫瑰園疾馳而去,道路兩邊的風景是這個家的一部分,曾經最為熟悉,現在最為冷漠。
七八分鍾後,汽車停止,沈敬岩開門下車,美麗的玫瑰園沐浴在陽光裏,上午時分,溫度正好,不冷不熱,沈雄冰坐在玫瑰園後麵的涼亭下,和沈敬岩目光對視。
前者眼神平靜,沒有一絲愧疚,他對羅依依再多的傷害,都不及自己當年傷心的萬分之一。
後者眼神似刀,恨不能在那個生養他的人身上戳出來一個個洞,當看到羅依依手臂上的傷,他對父親的憎恨,又多了一層。
沈敬岩目光直視他,放緩腳步,一步步,像是走向仇恨的煉獄,像是走過父子多年的恩怨。
後麵,蔡管家的車子緊急刹車,他連忙打開車門,整個人幾乎是從車上跳下去的,連司機都看的驚呆了,蔡管家的腿腳什麽時候這麽利落了。
蔡管家小跑著追過去,一把拉住沈敬岩的胳膊,他不忍看到父子相殘的畫麵,“大少……”
沈雄冰輕輕抬手,語氣淡淡的,“文洪。”
他很少叫蔡管家的名字,蔡管家看著沈雄冰平靜無波的眼睛,便明白了,他已經做好了徹底撕破臉的準備。
蔡管家潸然淚下,低頭抹著眼淚,為什麽一切總是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沈雄冰嘴角淺勾,話是對著蔡管家說的,“回去吧。”
蔡管家搖頭,後退了幾步,站在車前,他不打擾他們父子的談話,不打擾他們父子的爭論,在這樣的時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護在老爺子身邊,在老爺子需要的時候,他可以立刻上前,給他最真實的守護。
沈敬岩頓下的步子重新拾起,就這樣看著他的父親。
他走到沈雄冰麵前,還未開口,沈雄冰語氣清淺,“昨天,是我讓人給羅依依下藥的,至於結果,我不太滿意,沈夏到底是做什麽的?為什麽能憑著一雙腿那麽快的速度趕過去解救羅依依?”
沈敬岩目光冰冷,質問道,“不要避重就輕,為什麽這麽做?”
沈雄冰扭過頭來,直視絢爛的玫瑰園,這是他精心栽培的,因為有人喜歡玫瑰,他千萬次告訴自己,種植這樣一片玫瑰園是為了給自己的大宅增添一抹色彩,可是他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是因為潛意識裏,他是為了一個人而種的。
瞧,玫瑰開的多豔啊,像極了某人那張豔麗的臉,好看,又可惡。
他也是一個狠戾的角色,心中極少有柔情,那僅有的溫柔都給了一個女人,就再也沒有了,不像這片玫瑰,今年盛開,今年凋謝,明年還會盛開。
鮮花綠草有輪回,心中的情愛和人的生命去而不返,沒有輪回。
“因為……”沈雄冰幹癟的唇緩緩開啟,像是來自時光深處的聲音,“恨。”
因為恨著一個人,所以恨上了她的女兒,因為恨著一個人,所以不惜與自己的兒子撕破臉。
沈敬岩看著那張蒼老的臉,早已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現在自己想要碾死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他的命運已經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
“恨誰?”
“誰都恨。”
沈敬岩抬腳踢了踢麵前的小茶幾,“羅依依到底哪裏得罪了你?”
昨晚的項鏈已經被不明人士帶走了,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沈敬岩派來的,他都可以放出一些風來,探探他的口氣了,“是別人得罪了我,連累了她。”
沈敬岩眸子裏滾動著波濤洶湧,果然是這樣的,“誰?”
沈雄比閉了閉眼睛,縱然隔多少年,他都不願意叫出那個人的名字。
沈敬岩前進一步,低頭睨望他,咄咄逼人,“是不是謝芷然?”
沈雄冰驟然睜開一雙犀利的眸子,冷箭似的目光射了過去,怒吼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我就是不要羅依依做我的兒媳婦。”
沈敬岩嘴角勾起狠戾的弧度,“時至今日,你以為你還能與我作對嗎?你以為我還任由你掌控嗎?”
沈雄冰恨不能從輪椅上站起來,好好的給這個兒子兩巴掌,打的他眼冒金星,可是不爭氣的雙腿無法站立,這是他最大的無奈和痛苦,“隻要你一天是我的兒子,她羅依依就不能進沈家的門。”
沈敬岩緊盯著那雙蒼老的眼睛,說出一句事實,“你恨謝芷然。”
沈雄冰的手狠狠的拍向輪椅扶手,“輪不到你來說。”
沈敬岩突然笑了,“你愛謝芷然。”
沒有愛,哪來如此刻骨銘心的恨,時隔這麽多年都還諱莫如深。
沈雄冰張開雙臂,去抓沈敬岩的衣服,沈敬岩不躲不閃,任由爸爸抓著他的襯衫,削薄的唇瓣雲淡風輕道,“看來,我說對了,你對謝芷然又愛又恨。”
沈雄冰近距離的看著那張平靜無波的臉,愈發襯托的他的瘋狂,他猛的伸開胳膊,準備一巴掌狠狠的打過去。
沈敬岩在他的手掌距離他僅一寸之隔時猛地閃開,後退一步,眼睜睜地看著沈雄冰愈發瘋狂的樣子。
那個他叫做爸爸的男人,手打在空氣裏,眼裏滾動著熊熊燃燒的火焰,他似乎在大火中掙紮,“沈敬岩,你他媽的給我過來。”
沈敬岩低笑道,“讓你打嗎?”
“你他媽的敢和羅依依結婚我就發聲明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沈敬岩的手伸進衣兜裏,摸到了那條項鏈,在猶豫著要不要拿出來,沈雄冰還在怒吼著,“沈氏集團我一分錢都不會留給你,你馬上給我滾蛋,我寧願坐著輪椅天天去工作都不要你這個傀儡,敗類。”
沈敬岩突然笑了,“好,我就要讓你眼睜睜的看著你自己建立起來的大廈是怎樣傾倒的,到時候不要說我這個做兒子的心狠手辣,這麽多年你利用我就算了,欺負羅依依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包括你。”
“你真是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竅,她就是個狐狸精,和她媽媽一樣的狐狸精。”沈雄冰尖銳的吼聲似乎要穿破高高的雲層,他大口大口的咳嗽著,又喘息著,整張臉扭曲的不像話。
蔡管家趕緊跑過來,拍著沈雄冰的胸脯,好言好語地安撫道,“老爺子,您身體不好,這又是何苦呢?”
沈雄冰惡狠狠地說:“老蔡,看到了嗎,那個女人勾引了我,那個女人的女兒又勾引我的兒子。”
沈敬岩冷聲道,“你何曾把我當成過兒子?你有三個兒子,我,沈幸林,沈覓波,除了我,另外兩個都是私生子,他們在你心裏的地位都比我高,我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工具,等沈覓波長大,這個家會有我的位置嗎?”
沈覓波三個字戳中了沈雄冰最大的痛點,他厲聲吼道,“你要對沈覓波做什麽?”
沈敬岩冷冷地說:“我對他做什麽你也攔不住的,你那個小兒子比一隻螞蟻還嫩。”
“不可以!”沈雄冰憤怒的拍著輪椅扶手,拍的手掌通紅,沈覓波是他全部的指望了,“我要報警殺了你。”
沈敬岩勾唇一笑,“你讓警察抓我兩次,我兩次都平安出來了,也不介意三進宮四進宮。”
沈雄冰滿是褶皺的手指著沈敬岩,“沈覓波出了任何事我都會算到你的頭上,我讓你不得好死,我告你謀殺。”
沈敬岩含笑的目光盯著沈雄冰,“好呀,來呀,警察都不能奈我何,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說著話,他後退兩步,語氣平淡,“爸爸,沈氏集團大廈將傾,會被我抄底接盤,會改名,會徹徹底底成為我的企業,這,就是你欺負羅依依的下場,我孩子的媽媽,隻能我欺負,任何人,休想!”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異常果決。
沈雄冰突然呆愣了,就這樣聽著兒子的話,看著兒子一步步離開,像是有一座高山在一點點壓在他的身上,他幾乎喘息不過來,他覺得他要窒息了,他覺得他要死了。
沈敬岩就這樣上了車,離開。
沈雄冰望著遠去的車子,突然哭了,老淚縱橫,他奮鬥了一生,努力了一生,籌謀了一生。
蔡管家撫著他的後背,聲聲安慰,“老爺子,大少不會趕盡殺絕的。”
沈雄冰哭夠了,擦幹眼淚,搜腸刮肚地想著,沈敬岩還有什麽弱點,致命的那種。
這時,蔡管家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神色凝重,接起後,電話裏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沈覓波出車禍了,在搶救室。”
蔡管家緊張地問,“人怎麽樣,嚴重嗎?”
“血,好多血。”電話那端是淒厲的哭聲,“他身上的血都流幹了,身體變形了,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