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拒絕
星空酒吧,昏暗的燈光下人影綽綽,除了如泣如訴的薩克斯之外,沒有其它酒吧那種嘈雜的人聲和震耳欲聾的音響。
一個麵容疲倦的男人出現在酒吧門口,他環視了一下人頭攢動的舞池,微微皺了下眉頭,習慣性地朝靠窗的座位走去。
中心吧台前,調酒師一眼便看到了這個男人,不由也微皺了下眉頭。這個客人他太熟悉了,是這個酒吧的常客,但從不連續出現在這兒,他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出現一次,每次都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對星空默默地喝著紅酒,而且每次都喝同一種酒。調酒師對他的習慣早已爛熟於心,雖然他們從沒有交談過,但卻似乎有了一種默契。
看到男人坐在他慣常的位置上,調酒師迅速調好一杯紅酒,親自端著朝他走去。
“今天好像人很多啊。”
看到調酒師把一杯紅酒放在麵前,季思明揉了揉發漲的額頭隨口問道。
季思明的臉色很不好,眼角周圍隱隱發青,神態十分疲憊的樣子,這就是調酒師皺眉的原因,他還從來沒見過季思明如此精神不佳。
“秋天了嘛,酒吧最旺的季節,年年都是如此,冬眠前的瘋狂。”調酒師瞟了眼舞池裏摩肩接踵的人影,笑笑說。他輕輕地拍拍季思明的肩膀,手往斜前方一指,轉身走回了中心吧台。
季思明抬眼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地眼睛一亮,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大份的香蕉船,還是那個可愛的人。隻是,今天童恩沒有大口大口地狂吃,而是悠閑地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兩隻眼睛也不似上次那麽空洞無神,清澈的目光靜靜地凝望著窗外滿天的繁星。
季思明嘴角漾起一抹溫柔地笑意,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起身走到童恩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沒有說話,和她一起看著眼前群星閃爍的夜空。
童恩感覺身旁坐了一個人,她皺了下眉頭,對這種故意搭訕的男人,她從來都不予理采。
自從上次發現了這個星空酒吧後,童恩這是第二次來,她喜歡這裏安靜恬適的氣氛,尤其喜歡玻璃幕牆外近在眼前的浩瀚夜空。今天下班後,獨自呆在公寓裏心情一直很煩亂,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兒,麵對點點星光的神秘夜空,宇宙的浩瀚使心靈有種被洗滌的舒暢。
季思明坐在童恩身邊,眼前是空曠幽深的夜色,心裏頓覺澄明一片,昏沉了一天的大腦,像被注入了新鮮的氧氣,倍感清爽。他默默地坐在那兒,享受著片刻的舒暢,隻願這一刻不受打擾地無限延長。
身旁的男人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開,童恩不喜歡這麽近距離地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她端起桌上吃了沒幾口的冰激淩,轉身打算換個位置,就在她一轉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旁邊男人的臉,她愣住了,扭頭直直地看著季思明,有種陰魂不散的森然感覺。
季思明知道童恩在看他,他慢慢地轉過臉去,看著她那張吃驚的臉,笑意漸漸地臉上舒展開來,聲音低沉但溫和地說:“是不是又看見鬼了?”
“哈,……”
童恩的表情急劇地變化著,由吃驚變換成不可思義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見了鬼了,你是不是屬幽靈的?怎麽總是在別人意想不到的地點和時間出現。”
“不是我屬幽靈,是你碰巧出現在我的必經之處,巧合,純屬巧合。”季思明一臉無辜的說。
童恩認命地重新坐下,不可思義地盯著季思明,季思明也一眨不眨地回看著她,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你怎麽會來這兒?”
同時愣了一下,接著,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童恩止住笑,轉頭看看季思明,又回過頭來看著靜靜的夜空,像是要在濃密的黑色中尋找一個答案。冥冥中,似乎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總是要把自己和身邊的這個男人拉在一起,童恩凝視著夜空,百思不得其解。
季思明也回頭看著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那隱隱閃爍的星群,仿佛知道童恩在想什麽,輕笑一聲說:“覺得不可思義吧?為什麽我們兩個總能碰在一起?童恩,你不認為這是天意嗎?”
童恩淡淡一笑,天意?她從不相信天意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季思明像是看到了她的表情,“我也不相信天意,從來都不信。可自從見到你,我開始覺得也許真的存在天意,老天爺對待他的子民並不是完全偏心的。你不覺得我們兩個很相象嗎?我們都是那種不相信命運的人,都是那種拚命和命運抗爭的人,你,和我,如果我們能聯合在一起,將是多麽完美的組合啊。”
童恩深吸了一口氣:“組合?什麽組合?你是指事業,還是指生活?”
“都是。不管是事業還是生活,我們都是絕佳的組合。你不認為嗎?”
“我不認為。而且不知道你這種斷言的根據是什麽。”童恩冷冷地說。
“童恩,你不誠實,你沒有說真心話。其實你心裏早就認為我們很相像,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季思明轉頭看著童恩。
“相像不代表就可以和諧,僅僅相像並不能說明就適合在一起生活。你不覺得你把兩種事物的概念和意義混淆了嗎?”童恩迎著他的目光說。
季思明眉峰向上一挑,笑著說:“哎,我怎麽覺得你是在作學術討論啊?這和我們現在的環境和氣氛都不太協調啊。”
“所以,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生活。一起生活最重要的內容應該是感情,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缺乏這種必須的東西嗎?”
季思明的瞳仁深深地陷入眼眶,他目光幽深地看著童恩說:“缺嗎?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嗎?”
“沒有。起碼沒有共同生活所需要的那種感情。”童恩移開了視線。
季思明的目光更加深沉了,“你說的那種感情是指愛情吧?”
童恩沉吟了一會兒,回頭直視著季思明的眼睛說:“對,是指愛情。季思明,你懂什麽是愛情嗎?”
季思明沉默了,他看著童恩,兩個人誰也沒有回避的盯著對方的眼睛,良久,季思明語氣中隱隱透著一絲欣喜:“你在責備我,對不對?是為了賀曉,還是為了你自己?”
“是為了賀曉。你從來都不愛賀曉,對不對?”
“對。我從來都不愛她。”
“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我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但我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童恩深深地歎了口氣,為賀曉,也為季思明。
“你不是不知道,是你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她愛你與否對你一點兒都不重要,你隻關心你自己。”
季思明心裏隱隱覺得有些疼,他第一次因為別人的指責而感到難受。他沒有再說話,心裏反複回想著童恩這句話。
“季思明,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也沒有權力指責你。我隻是想說明我們並不是完全相同的人,我們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最重要的,我們對生活的理解不同,對待感情的方式和方法都非常不同。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但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共同生活的伴侶。”
童恩一口氣說完了她想說的話,她心裏非常清楚,她不可能愛上季思明,雖然和他在一起總是很愉快,但是他們之間無法產生超出友誼之外的感情。
季思明默然無語,童恩的話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你季思明就是一個不負責不懂愛情自私自利的混蛋,你根本不配跟我談感情這麽神聖的話題。
季思明第一次不能超然地麵對別人對他個人生活方式的指責,因為賀曉,童恩對他產生的看法他無法辯解,一切的事實都說明他是一個感情自私的男人。他無語了,麵對童恩純淨清澈的眼睛,他選擇了沉默。
“賀曉還好嗎?”
季思明久久不發一語,童恩隻好自己找話說。可話一出口,立刻覺得此刻問這個問題似乎不大合適。
“已經出院了,大夫說她恢複的很不錯,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季思明並沒有感到不悅,詳細地把賀曉的情況告訴了童恩。看到童恩似乎還有話但又不便出口的樣子,他恍然大悟地說:“你是想問賀曉的精神狀況怎麽樣吧?”
童恩有些尷尬笑笑。
“看起來好多了,不過她並沒有跟我說什麽。回家後她媽媽在照顧她,是我打電話告訴她媽媽的,出院以後她一個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季思明誠懇地說。
童恩放心地點點頭。自從在傑瑞辦公室交過鋒之後,季思明似乎從來都沒有再對她有過隱瞞和慌言,對此童恩心裏很感激。
季思明似乎永遠可以讀懂童恩的心,他看著童恩心生感慨地說:“童恩,我這個人缺點無數,但有一點你必須相信,對你,我永遠都沒有欺騙。如果你非要把我當朋友,那我寧願當你最好的朋友,隻要你不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我就非常感謝了。”
嘴上說得瀟灑,心裏卻一陣陣地感到疼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