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一網便回家
等他們趕到時,看到吳娘子和餘麗燕已經準備好了,兩人一身戎裝,五十個全副武裝的女侍衛都在待發。
尹待檄問,“這麽快就有斡妃的確切消息了?”
餘娘子道,“尹先生早就胸有成竹,怎麽還問?”
尹待檄不好意思再問,神色之中果然就是胸有成竹的樣子。
女侍衛中有的已經聽說過尹先生起卦之事,便有人問,“先生可曾料到今日我們隨吳娘子出行?”
尹先生眯著眼睛,話不能太滿,“天機不可泄露!”
在城南米鋪以現錢買米,又是滿滿的一挑子,四十歲的持劍士將它挑起來,吳娘子擺擺手,“走。”
出城四望,群山如皺。
往東!
今日選來的持劍士也有一種使命感,挑著一擔子米大步如飛,扁擔在肩上吱吱的叫,女侍衛們在後邊還要加快腳步。
尹待檄說,“以易經推斷過程要看互卦,當時我起的那個睽卦,它的互卦中有‘坎’,坎就像一副挑子,左右是貨物,中間那一長畫就是扁擔!”
吳娘子出馬,女侍衛們十分興奮,又有人問,“有什麽結果呢?”
研究易理全在於有心,尹待檄半是給侍衛解釋,半是給自己提振信心,“互卦上水下離,乃是水火既濟。既濟者,以大水去撲滅火勢,我很看好結果!”
出金州城往東是一條大道。
隻要遇到岔路,吳芍藥便叫侍衛去打聽,正好讓挑擔者休息一下。
然後再往前走,在黃洋河畔近處有三個小村子,聽說黃洋河也通漢江,吳芍藥派出大半人入村打聽,有沒有醫館,有醫館的話治沒治過箭傷。
人多力量大,女侍衛很快回報,隻有一家醫館,五年沒治過箭傷。
吳娘子揮揮手再往東走時,尹待檄有點兒明白過來了,心中暗讚。
大路變小路,從午時末一直走到申時末,天色漸黃昏,挑擔的劍士也現疲態時,這支小小的隊伍停下來了。
壩河,也通著漢江。
河堤下便是幽深的山穀,傍河隻有一座避世的小山村,有幾十戶人家,居然有一處醫館。
坐館的一位老先生說,兩旬前他剛剛救治過一位中了箭的重傷小娘子,當時人事不知,最近她醒了,可是口風很緊,對救過他的那對中年夫婦也不肯透露一個字。
他招手喚小童,“你速給貴人們領路!”
尹待檄大呼,“你看看讓我猜著了不是,坎離既濟者,坎是中男離是中女,不就暗合了這對中年的夫婦!”
女侍衛們說,“簡直太神了!”
尹待檄昂然道,“始皇不焚《易》,漢、唐立國之初也都秉承過老子的無為之道,你當這是玩笑?實話對你說吧小姑娘,四年前老夫遠在山東,便預知了江西百萬梅莊此刻的結局,我不說是怕你不信。”
紮著一支短髻的小童蹦蹦跳跳在前邊走,餘麗燕感慨不已,再看吳娘子時眼睛裏有滿滿的敬佩,因為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偏僻了。
平利縣是金州城東最近的縣域,這裏隸屬該縣,卻遠離平利縣的縣府,在縣治的最東邊界,隻有一個耳聾眼花的老村正兼族長管著事。
在村子的最東邊有一座小院子,掩在一片密密的桔樹叢裏,籬笆外的河邊係著一條小船……
院子外邊來人時,女主人正攙著病人從床上起來在屋內試步,為了照顧她已經兩旬沒駛船了。
洵河從秦嶺下來,在往南匯入漢江的地方與所有的地方都不一樣,它在洵陽縣的山穀間打了個大勾子,出河口逆著漢江東流的方向,是往西去的。
這樣一來,別看入冬時洵河、漢江水麵冷靜的很,可是兩股水流在江麵下相會衝擊,沉渣泛起,大魚在別處也許會靜伏江底,可是在這裏不一樣。
一般漁船在季節好的時候也不去江心,太危險。
這個小秘密被男主人掌握,入冬時夫婦二人也偶爾出次船,要去就去那個地方,撒下兩網準可以回。
那日的第一網,男子興奮的對妻子說,“一網便回家了!”
兩人合力將網拉出水麵,嚇的臉色蒼白。
有一個中箭昏迷的俊俏女子,合著數不清的大魚一起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老中醫說,“真算萬幸,她昏死閉氣,不然也就嗆死了。”
男子在外邊燒水,女主人給老醫生打下手,起腰上那支箭就用了兩個時辰,太深了,斡勒妹在江裏泡的渾身冰涼,出血並不多,但老先生把了脈說,“幸而未斷。”
上外敷,灌內服,先理氣,再補溫,再補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他們有一點點積蓄,男主人不出船,包了家中的事情,女主人把所有的雜事都放下,專心侍候病人。
女子雖然昏迷但傷口在後背上,她不能躺,還得半個時辰給她翻兩次身,側向這邊或那邊,以免生褥瘡。
七日後人醒了,情緒很不好,問什麽都不講。
十日後,男女主人在外間低聲說,“這些日子延醫請藥,沒出船,糧食該沒有了,買藥更得花錢。”
男子說,“可是我出船了,怕你院外有事脫不開手啊。”
斡勒妹在裏麵虛弱的說,“大哥……這裏離著可以買米買藥的地方哪裏近?”
男子道,“買米隨處,買藥要去平利縣城,再遠就是金州城了。”
斡勒妹說,“大哥你去買米吧,也買藥,我給你錢。”
女子說,“你哪兒來的錢,不能讓你賣那個東西。”
斡勒妹摸了摸脖子裏的那枚金質的小印,這東西黃燦燦沉甸甸的,在偏遠的山村可以算是巨大的財富了,可人家沒動過它。
她說,“你有紙有筆,我就有錢。”
這種人家紙和筆都沒有,借紙筆好朝人開口,一會兒連朱砂印泥都給她從族長那兒找來了。
斡勒妹寫了兩張條子,一張三十文,蓋了印信交給男子道,“大哥去金州城買,別處不能用。”
男女主人看著兩張條子,“錢三十文”,四個字都認得,還沒有印紋上的字兒多,但印文個個像紅繩兒編的萬字結,一個都不認識。
女主人說,“從沒一下子買過一擔米這麽多,好用嗎?金州是大地方,別把他當騙子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