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吳乞買硬挺著不答話,這是大辱!感覺著連曹侍郎都成了看熱鬧的人了,這份表章就是曹侍郎剛剛寫的。
寫他帶著妻妾們跑了一萬多裏來投奔宋國,在路上異常辛苦,牙也掉了背也駝了身體不行了,不堪眾多妻妾的虎狼重負。突然聽到聯姻的喜訊,重昏侯將那些累贅都分出去了!他感到了春光照身般的溫暖,這是重昏侯的再造之恩,吳乞買沒法兒報答,隻能以手撫額暗道幸運,同時長久的痛哭流涕。
……
吳乞買隻覺著腹內有一件什麽內髒,正被一團熊熊的烈火灼燒著,在他腹內滋滋的冒著油,再拿一萬支箭插著,正在慢慢的化為灰燼。
幼兒跌了沒事,因為他的位置低,吳乞買卻是從九五崇頂上直接摔下來的。
在上京辦牽羊禮時,除了趙佶趙桓兩個廢皇帝,還有鄭後、朱後兩個廢皇後被允許穿著罪服之外,其他的人包括那些親郡王妃,帝姬全部都是袒著上身,披著羊皮,脖子裏拴著繩子被人牽進太廟的,都無例外。
她們一邊往裏走,一邊被吳乞買的近衛們品頭評足,爭論誰優誰劣。
吳乞買沒覺著有什麽大不了的,因為那是一群失敗者,他殺死他們就像殺一隻羊,撚爛一隻蟲子,不但不會覺的愧疚,還認為他們隻有這樣,才能是祭奠完顏先祖們最好的祭品。
吳乞買將三千宮婦賞賜給他的三千近衛時,這對父子也上了表章,其言其情也和今日的表章內容差不多,如今重昏侯又當著臣子們來問自己了。
馬紮子上坐著看熱鬧的高官們,就是當年站在遠處觀禮的吳乞買的那些侍衛,隻不過他的侍衛們在太廟門外盯的可不能是一個人,而此時這些宋國的大臣們一定都盯著吳乞買,看他怎麽回答重昏侯。
重昏侯重複了一遍,語氣中夾著不善,“金國皇帝,你有無異議??”
吳乞買還在想上京的牽羊禮,有一位宋室的年輕王妃一邊往裏走,一邊哽噎痛哭到氣促,最後身子一歪暈倒在太廟前的平場上。
牽著她的金卒不斷的拉拽繩子,喝令她起來,可她暈過去了。她那些驚懼不已的同伴們全都低著頭被人從她身邊牽過去,沒一個人敢上去攙扶。
吳乞買已經記不得這位王妃是誰了,但卻記得那個十三歲的少女,她應該是王妃的隨侍丫環。
隻有這個丫環停下來,在王妃身邊哭著呼喚,“娘娘醒來,娘娘保重!”
吳乞買當時無動於衷,覺著她稚嫩而無助的哭聲,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最後發出了絕望的嘶叫,她隻是一隻小羊羔兒而已,也袒身披著一塊羊皮。
金卒上前探看暈倒的人,看她還能不能起來,這個少女抹了抹眼淚,猛的從他腰中抽出了刀,大喊了一聲“娘娘保重”,然後一下子自刎死了。
吳乞買命人將這個少女的屍體拖下去,當時看了她含苞待放的身體,無感。
重昏侯又在重複,語氣中夾著怒火,“吳乞買,你到底有無異議???”
吳乞買恍然不覺。
在去過上京的那麽多宋室人中,他隻記住了這兩個人,一個是參加完牽羊禮,回去一接到了他的賜浴旨意,便尋了死的朱皇後。
還有一個,就是這位十三歲的小丫環,她居然有個男性化的名字——朱貴。
得知朱氏的死訊後,吳乞買專門下過一道旨意:“趙桓妻朱氏,懷清履潔得一以貞,眾醉獨醒不屈其節,永垂畛恤宜予嘉名,可封為靖康郡貞節夫人。”
吳乞買犒軍帶出來的一後五妃九嬪,總共十五位妻妾,曹侍郎在寫這道表章時,說的是“十二妃妾”,本意上刨掉了皇後和讓人揀剩下的修儀和充容三個。
連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帶來的這十五位妃嬪,全都敗給了他難以忘懷的宋國兩個朱姓的女子,最小的居然才十三歲。
還有那位和餘麗燕聯手要了宗望命的四帝姬趙福金。
吳乞買知道,上京許多的豪門夫人,都暗暗的以她作榜樣,希望人們誇讚她們像趙福金那樣美貌。
不是十二,是十三!誰知道這個數目當即就叫重昏侯糾正了,真是錙銖必較!
吳乞買現在也是一隻待宰的羊,他能有什麽異議。
金國皇帝恍然失神的看到,重昏侯已經從青石台上站了起來!還未判斷重昏侯想做什麽,吳乞買的後背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腳狠踹,他從馬紮子上朝前邊撲出去,兩隻手在鋪著石板的地上擦破了。
緊跟著聽到一片馬紮子被蹚翻的動靜,辨不清有多少個人朝他衝了過來,數不清的靴子像雨點兒一樣落到他的肩膀上、腰上、屁股上、腳後跟上。
宋朝的官員們邊踢邊吼叫道,“你敢對重昏侯無禮!”
吳乞買在地下扭滾著,雙手抱著頭,別被人一腳踢到要害就行,反正是無欲則剛,老子也沒什麽好顧慮著的了,頂不濟再把修儀和充容倒貼給你們。
此時踢著他的這些男人,吳乞買沒幾個瞧的起,開戰時下跪的投降的事也能做,此時跑來表忠心,他們都不趕不上把十三寫成十二的曹侍郎!
但完顏家的男人,寧可死也要比宋國那兩個柔弱的女子堅強。
有一腳正踢到了吳乞買的腰眼上,好像他的腎被這一腳踢正了,吳乞買第一次慘叫了一聲,與此同時,他好像聽到王管家在遠處大喊道,“陛下,再打人就要不行了!”
金國皇帝承認,王柒才是真對他好。
他在地下紛亂的腿縫兒中看到,曹侍郎好像要虛脫了,呆呆的靠著石台動不了,又有一個穿著朝服的中年官員朝曹侍郎撲過去了。
吳乞買以為這個人要連曹侍郎一起打,誰知他一伸手,將重昏侯剛來時靠在台邊的長柄鋤頭抄起來,他沒打曹侍郎,而是舉著鋤頭一轉身朝自己疾步飛奔過來。
吳乞買暗道,我的命交待在這兒了!
重昏侯好似對這個失控的場麵有點出乎意料,不覺間已經站在了台子的邊沿處,他叉著腰厲聲喝道,“徐丙則!你給本侯放下那杆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