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長夜（續）
今晚輪到王妟在女侍衛營值夜，小艾娘子巡內城。
侍衛營就在內宮牆南門外邊，營中有領隊隊長的專室，現在換了稱謂，這裏是領隊婉儀娘子夜間休息的專室了，條件其實比福寧殿她的房子還好一點。
從西山練箭回來後，王妟還在想剛才的事。
在大理寺獄中羈押的吳乞買，以及吳乞買身邊的好多人都認識她。
包括二王妃餘麗燕，四王妃和八王妃都能一眼認出她來，誰都知道她是隋國公完顏阿離合懣的獨生女兒完顏妟。
阿離合懣，女真語的意思就是臂上駕鷹的人。
她的爹完顏阿離合懣對她寄望很高，還把一隻海東青紋在了她的後頸子上，但她沒能維護爹的臨終意願，她選擇逃離上京，不必天天看到四哥不可一世的德性。
但這是逃避，不是完顏妟的性格，什麽時候一想起來便是一陣無由的懊惱。
婁室是完顏宗翰的人，所以在遼河上，當她發現婁室的幾位夫人都被趙構騙上船之後，曾不能抑製的冒著險、給婁室岸上的手下傳了唯一的一次消息。
為此她撕了貼身的襯衣，射出那支箭後就將破衣服團起來扔到河裏去了。
其實她不想這麽做，覺著對不住吳娘子和趙九哥，就是想著做過那一次心裏就平衡了似的，她故意將箭射在了最後一駕車的後麵，至少她不欠上京什麽人了。
剛到臨安因為不服氣候，王妟暈倒以後，吳娘子像對待姐妹一樣照顧她，九哥給她燉過魚，流浪的人禁不得有人對她好一點，更別說她還是個沒家的人啊。
在淮河上趙構剛剛搶了完顏宗弼、又傷了他那麽多的手下，明明吳芍藥臨時跑出去了，趙構醉臥於床，王妟的手裏握著宗弼的金雀開山斧，有很好的機會砍了他然後趁亂跳船逃走，可是她都沒動過這個念頭。
事實證明這個人對她還是不錯的，他是除了完顏阿離合懣、完顏宗翰之外又一個讓她佩服到心裏的男人，覺著他比頭兩個人更優秀。
正是他這次大膽的韓州行動，將她做不到的事一下子變成了大半個現實。
四哥終於從皇位上滾下來了，完顏宗翰有了機會，而促成這件大事的過程中竟然也有她的一份努力。
另外從韓州回來，她不可抑製的喜歡上趙九哥了。
國家的紛爭那是男人之間的事，她隻考慮爹的遺願，萬一完顏宗翰上了位，是騾子是馬跟她可沒關係，另外沒爹沒娘了，得自己考慮自己的終身了，當完顏宗翰不得不同趙九哥對陣時，好像她得偏向著趙九哥了。
從韓州回來的一路上，她都在小心的躲著吳乞買這些人，不與他們直接碰麵，她可不敢想像，在吳娘子麵前的王妟突然變成了完顏妟時，吳芍藥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
這種擔心隨著一天天臨近臨安，而一天天的加重，直到快到臨安了，她才不得不短暫的露麵警告了一下四哥吳乞買，讓他們到了臨安別亂說話。
康王又要去汴梁了，隨行的人有二王妃餘麗燕，八王妃，她的名字好像叫斡勒妹，元妃，她叫兀顏彤。
設野馬和賽裏更認得她。
如果吳芍藥明日當眾發了話，讓王妟跟著九哥康王去汴梁，她該怎麽辦？
元妃隻要再偷偷的警告一聲，她應該不會亂說，八王妃隻要說在前頭估計她也不會亂講，最容易一下子指出完顏妟的人不是別人，這個人就是餘麗燕。
抗命嗎？會不會因此引起吳娘子的懷疑。
逃走嗎？王妟先不說動了這個念頭時，才發覺心裏麵已漫無當宿，另外也邁不開步子了，她是趙九哥的婉儀了，再回上京她算個啥呀，跑了三年的野丫頭灰溜溜的回來了？
其實一直以來都對她比較縱容的四哥，原來也不在上京了！
完顏妟是個叛逆，兩邊都不討好，早早的躺在她的屋子裏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直到艾十一娘巡宮城回來，跑過來同她說話，王妟還是心不在焉。
艾十一娘對她說，“我見到吳娘子和九大王了，他們從金庫回來，吳娘子讓我告訴你，明早寅時九大王便要去天眷大宅開早朝會，你也得同時準備一下，要隨著九大王去汴梁，你起早去大理寺提出元妃來，還要去嶽帥府請二王妃和八王妃，你給她們準備行程和替換的衣服，還要告訴她們跟隨九大王的禮節，再選三十名隨著你去的女侍衛，做你們和九大王的隨行。”
王妟懶洋洋的說，“我知道了，你把張二哥的老婆撥給我吧。”
艾娘子關切的問，“你是不是病了，還能不能去汴梁呀，你不去可有人去。”
王妟說，“是福不是禍，是病躲不過，你想替我我也不會讓了這個機會的。”
艾十一娘神秘的湊到她的床上來，對她道，“這下子好了，你又可以去外邊顯擺了，還給你們都選了好首飾！”
臨走時，小艾娘子還提醒道，“九大王讓告訴你，去兵器庫再挑兩張趁手的弓，給你和餘麗燕用。”
這麽一想，明天的事兒可不少，王妟抱著頭，強迫自己啥都不想了，就睡覺。
早上天一蒙蒙亮，王妟就爬了起來，感覺著頭重腳輕，她匆匆的洗漱，整衣往內宮的南門來，她看到邢娘子和吳娘子一起送九大王步出南門，他要去天眷大宅參加趙桓的第一次早朝了。
吳娘子看到了王妟，打量著她的臉色吃驚的問她道，“你這是怎麽了，是特別塗的黑眼圈為了好看麽？”
又對九大王說，“要麽就別這樣急，多在臨安留一天，讓潘太醫給王妟瞧瞧。”
趙構卻道，“她是不願意離開你，可是派別人你又不放心，怎麽辦？”
王妟鼓起了勇氣說，“吳娘子，你聽我說句話吧，聽完了你若還放心讓我去汴梁，我就去，不然怎麽處置隨你了！”
吳芍藥問道，“是什麽事呢？這麽神神秘秘的。”
王妟難過的要哭出來了，艱難的說道，“吳娘子……其實我一直都在騙你們呢，我不，我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