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長夜(續)
邢秉懿吃驚的說道,“哇!看來是我說錯你了,你說的才是關鍵,別以為國家之間的事有多麽高尚,其實就是兩個最關鍵的人在角力。一個真正的主國者行事,既要高瞻遠矚領著治下的臣民走正確的路,更要代表治下的眾多普通人的心思,不然誰會發自內心的擁護他?所以九哥的心思根本沒在這些女人身上,這還是在和金國賭氣拚臉麵呢。”
吳娘子不說話,自己想這些事,難道邢秉懿的眼睛真這麽厲害,連自己和九哥的真實底細都一眼看透?
邢秉懿說,“要不等他從太後那裏回來你就勸勸他,除了二王妃,八王妃和元妃,再多帶上一個貴妃走吧。”
吳芍藥問,“為什麽呀?你看看連王妟都生氣了,不想陪他去。”
邢秉懿說,“一王會兩王,金國的大王一人帶著一個,我們就一人帶上四個!劈開一半兒來還與他總數持平!劈開後再均攤還是他們一倍!”
吳芍藥起身往外搡著邢秉懿道,“快走快走,你去湊這個數,別在我這裏耗著了!你當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幫九哥倚著我的門,等他從太後那兒回來呢。”
邢秉懿好似讓她說中了,起身對她道,“如果沒有你相助,他能不能從韓州回來?這麽多的天眷能不能有今天?國運還能不能這麽勢盛?可能你不能體會他不得不去汴梁麵對我們兩個帝姬是什麽心情,但我懂!你是他的一半而我是他的衣服,康王妃已是個老皇曆了,你要便給你吧,我回大宅去種地。”
吳芍藥說,“誰稀罕康王妃!貴妃不好麽?我偏要替九哥站穩著這個貴妃的位子,我還要經常在臨安和大宅去晃蕩,好讓誰也別忘了,我們的九哥曾經做過大宋的皇帝!”
……
一個人可以織席販履,可以賣茶葉蛋,許多人都做過這個行業,為了生存這無可厚非,扔掉這個身份也沒什麽舍不得,都因其輕。
而一旦做過了皇帝,再失去時便會念念不忘,本人不會忘,後人更不會忘。
此時天眷大宅的管家王柒,正同吳乞買說到了此處,說到了他們柴家的皇位是怎麽得來的,又是如何失去的。
在家天下的時代,得位者有子傳子,無子傳弟,要保江山的萬世一脈。
周太祖郭威本來是有兒子的,還不止一個,但他們都在一場政事權力的傾軋中失去了,連個像樣的親戚都沒幾個了。
等到考慮立儲君的時候,郭威都快五十歲了,即便現生兒子,恐怕等他們長大了、需要他們繼承衣缽的時候,郭威也就老邁不堪了,更可能在他們未至茁壯的時候,郭威已不在人世庇護他們了。
陳勝吳廣的“寧有種”振聾發聵,越是在這樣天下板蕩的時候,越是能激勵著有力量者和有野心者鋌而走險。
郭威在這個年紀與其生兒子不如揀個現成的,柴榮是內侄,對郭威又親近,還有先妻的感情在內,柴榮是他最貼切實際的選擇。
廣順三年的三月之初,郭太祖下詔任命柴榮為晉王,出任開封府尹,正式確立了內侄的儲君地位。
不到兩年,也就是顯德元年正月,郭太祖病重離世,周世宗柴榮繼位了。
周世宗與周太祖的關係,可跟石敬瑭認了比他小了十多歲的耶律德光做幹爹不一樣,石敬瑭純粹是跪舔。
而周世宗年紀不大便跟著郭威,是內侄又是被撫養關係,和郭威的親兒子沒什麽區別,因而在名份上沒人敢亂講。
王柒對吳乞買什麽都講,以示他對宋室的仇恨並非為了榮華和錢財,相反他以韋府管家的身份,還要冒著險去做這些事,真正原因但凡是個爺們都懂。
陳橋驛的那點事兒也不必細說,誰都知道,但王柒說,陳橋驛並非是宋太祖的首創,他是和周太祖學的。
周世宗英年早逝,幼子即位,為宋太祖改換朝代留出了機會,柴榮死後,在外地的節度們都對孤兒寡母的朝廷打起了主意,一場大亂恐怕是個人都預料的到。
宋太祖把地點選在了陳橋驛而不是別的地方,這一招兒便強過了別人許多,當時雖說他位高權重,但京城中忠於朝廷的官員仍有不少,如果起事放在汴梁城內阻力一定大許多,周折也注定少不了,弄不好就要流血。
吳乞買喝了酒吃了肉,肚子裏踏實多了,此時夜深人靜毫無幹擾,他話說的很平靜,已拿王柒當了自己人,他對王柒道,“能更換朝代而不流血,他也是個人才。”
王柒低聲說,“真正的人才是周太祖,周太祖的上位同樣是在主少國疑的時候,同樣是出現了北方契丹入寇的‘軍情’,同樣是在陳橋驛,同樣是帶領手下走到這裏後才被手下‘強迫’過,然後才回師汴梁。”
但他認為,郭威的上位是叫有些奸臣們逼的,而趙匡胤卻不是。
吳乞買問,“不知先生你是柴世宗的哪一支後人呢?”
王柒說,周世宗總共有七個兒子,柴榮剛剛即位時,便有大臣議立儲君,但世宗一直沒有考慮。
顯德四年的春天,趙匡胤跟隨世宗出征壽春,攻克連珠寨拿下了壽州。
顯德六年世宗又北伐,他在行軍路上審閱各地上報的文書,其中有一隻皮口袋,裏麵有一塊三尺多長的木板,上麵寫著“點檢作天子”。
那時候的殿前都點檢是張永德。
王柒懷疑說,這塊木板上的字總不會是張永德寫的吧?張永德下去誰會上來?別忘了那時,世宗在北伐路上已得了重病,而他最倚重的人便是趙匡胤!
周世宗臥病回到京城,便任命趙匡胤為檢校太傅、殿前都點檢,用他來代替了張永德。
六月,世宗的第四個兒子柴宗訓,在他父親的靈柩前即位了,當年僅七歲。
王柒說,我就是周世祖第七個兒子的後代,他叫柴熙誨,封地在蘄州。
世宗重病不起時,柴熙誨還有母親的懷裏抱著,便被柴榮趕到了蘄州來,而蘄州就在長江北岸和江州相對,“如果沒有擔心,世宗會將這麽小的親王送出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