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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你無旨意

  婁室在來韓州的路上,因為大雨才有過一次過久的耽擱,而越王殿下派來的船隊可就說不好了,也許此時還在渾河岔口上轉圈子。


  但他要帶走的人直到此時還未湊齊。


  雖然他還可以再忍耐一兩天,但照目前的形勢看,辛辛苦苦攢出來的這一兩天的功夫不夠他們耗的!


  他看著眼前這群人,內心中湧起一絲憐憫。


  這可都是些住慣了九重宮殿的人,錦衣玉食,現在卻穿起了粗布的緊身衣,住起了茅屋草舍。


  屬於昏德公和重昏侯的院子最好,位於西北那片兒,圍著兩尺半高的蘺芭,母雞一抖翅膀便能跳到院子裏去,婁室去院子的時候看到過。


  門口擋著一扇柳條編的柴門,門栓是一截半尺長的樹根子。


  昏德公和他的長子住在一個院子裏,昏德公的窗前擺著一隻茶幾四隻矮凳,放著一隻盛茶的陶壺,重昏侯的窗子前靠著鋤頭,還有一雙踩丟了幫的布鞋。


  婁室一到村中便親自去過那處院子,不巧的是父子兩個都不在。


  昏德公的鄭夫人告訴婁室,他們前一天都被韓州的曹刺史派馬車接入城去了,去陪刺史弈棋。


  婁室問她,“這個曹刺史本帥有印象,他原來是不是你們宋國的易州人?”


  昏德公的夫人明明知道曹刺史的底細,卻說不記得了。


  婁室告訴她,這個曹刺史年輕時曾高中過三甲——你們宋國的,但因為文章冒犯了廟諱,被昏德公大筆一揮給勾掉了,“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昏德公的夫人臉上很不得勁兒,很禮貌的笑,無可奈何著無所謂。


  婁室知道她的難堪在哪裏,因為當年身份懸殊的雙方發生了驚人的逆轉,曹刺史說的好聽,是請,其實這對父子不得不放下農活兒馬上趕過去。


  說是陪弈,很高雅,其實這父子倆就是棋仆,要吃刺史的一顆棋子之前,得先看看刺史的臉色。


  不過婁室從這個玩笑中,輕微的感覺到了自己的卑鄙,不過這算什麽呢?


  西路副元帥的心情很放鬆,韓州之行直到眼下異常的順利,連他醋勁最濃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被他支到四太子的船上去了,這次即便丟下她們,四殿下也要將她們禮送回去。


  婁室的私事完全不受幹擾,而且在這一瞬間裏,他還忽然冒出個公事來。


  他輕佻地問鄭夫人,說你年紀也不算大,才不到五旬吧?底子本來也好,看著像四十的,哪像本帥常年在外征戰,才五十出頭好像就比你大了三十歲……你要不要也跟本帥去燕京?


  鄭夫人麵帶難堪委婉著拒絕,說我已沒幾年好活了,不敢煩元帥。


  其實婁室就是逗她一下,尋尋開心之後才鄭重地告訴她,“這次本帥要帶朱鳳英、曹串珠、田倩雲、邢秉懿走,還有重昏侯!”


  鄭氏的臉色一下子變的毫無血色,抗議道,“這是你皇上的意思嗎?”


  婁室反問,“我一個西路元帥還不能有自己的意思嗎?”


  鄭氏好像有點兒放心了似的,說,“元帥請不要開玩笑吧,自從趙桓的正室過了世,你的皇上還從沒有發過這樣的旨意。”


  趙桓的皇後朱氏在參加過牽羊禮以後,數番尋死,投井自毆於上京。


  皇上似乎因為這件事受到過震動。


  因為朱皇後的死,讓大金國在使節畢至、莊重嚴肅的國禮上宣布了自己的殘酷、野蠻和無情,反襯了宋國一個無辜而柔弱女子的剛貞不屈。


  從那以後皇上是沒發過類似旨意,還把他們送到了韓州。


  但宋國的成年帝姬早都瓜分沒了,剩下這些正牌兒的夫人們哪個不是千挑萬選花容月貌?教養也出類拔萃。


  皇上早晚也禁不得那些出生入死的將領們跑到他跟前去哀求慫恿。


  婁室硬梆梆的提示道,“快去叫她們來見本帥吧,四太子的人午後就到,要拉你們所有人去淮河邊砍腦袋祭旗!這件事皇上也無旨意,但誰能阻止四太子!”


  跨出那道柴門時,婁室扭頭對三魂出竅的鄭氏道,“要怪就怪你們那個漏網的趙老九,他在黃天蕩殺了四太子足足四五萬人,能隨本帥走的才有活命!”


  原本婁室以為,他最後的這句話能使事情變的容易,沒想到事得其反。


  等人們都被集中在村子中央的土台子前時,婁室發現所有的年輕女子有的彼此相扶,有的懷裏抱著孩子,每人臉上都是一把鍋煙。


  以老三趙楷為首的好幾個兄弟都是提著鋤頭來的。


  朱鳳英就是死在上京的那個朱皇後的親妹妹,她是趙楷的正妃,田倩雲是老六趙杞的正妃,曹串珠是老七趙栩的繼妃,邢秉懿不必說了。


  一定都是趙佶那個鄭夫人組織的!

  這些人在短短的功夫裏得到了串通,寧可一塊死到淮河去,也不會隨婁室走。


  婁室打量挑頭者趙楷,這幾年的勞作讓趙楷看起來像個體格不錯的農夫,但他身後的另幾個人就差多了,婁室心說憑你幾把鋤頭怎能擋的了本帥。


  他問趙楷,“你想幹什麽?跟本帥使橫?張德遠拿刀都被我揍的稀哩嘩啦。”


  趙楷說,“我就想等到金兀術的人來。”


  婁室真猜準了,他們歡迎四殿下,不歡迎自己。


  婁室重重的哼出一聲,“你要等自然可以等的到,但本帥軍務繁忙沒功夫等,誤了我的事,我是不會朝你客氣的!”


  趙楷不理會,拄著鋤頭望旗杆上方的天色,像是在算四太子的人到哪兒了。


  婁室怒道,“陝州陣前時時刻刻都在激戰,本帥要拉重昏侯過去瓦解宋軍,這可不是四太子泄私忿!”


  趙楷拿一副瞧不起婁室的神態問,“元帥你要拿幾個女子去瓦解宋軍嗎?”


  婁室惡狠狠地盯著趙楷,有心過去揮刀劈了他,但是有違他的初衷。


  他要借著完顏宗弼的排場悄悄完成自己的事,將來鬧大了自有四太子擔著,若是沒這個想法他也不會砍掉另幾個人選。


  很顯然趙楷做了魚死網破的打算,如果衝突大了,韓州的事便落到了他婁室的頭上。


  而他朝完顏宗翰告假到韓州來,表麵是為了護送三位王妃,背麵的理由隻能是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


  宗翰能夠點頭讓他來韓州已然很夠意思了,但是不代表萬一被上京追問起來,完顏宗翰還有能力替他遮擋。


  趙楷輕蔑的說,“我四妹的事誰都忘不了,元帥,你會有報應的!”


  他的話產生了警示效果,趙福金就死在婁室家裏,臉上塗煙的女子們不由自主的又往人堆裏靠。


  如果婁室喝令手下進去強拉,人人都是一臉黑,一時都不知道拉哪個,趙楷的鋤頭必定不會再拄著,那他動不動刀?


  一動刀事兒也就不可收拾了。


  婁室冷冷的吩咐,“拿著把鋤頭算什麽,我給你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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