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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說什麽來什麽

  船工們把這些話朝吳芍藥稟報時,吳芍藥聽出他們雖有這樣那樣的疑問,但趕他們下船也不大肯走,吳娘子有這份自信。


  靖康之變,金主不但要錢要東西,人也要,當年就下令遷河北青壯民眾北上,填實北方土地,若有執意不肯遷移的,還要嚴厲征討。


  吳芍藥恍惚的聽說過,元年四月①時金人下令廢止了本國人同姓為婚,那些原本因為不務正業而賣身為奴婢的金人都放還了平民身份,還不就是人多了,奴隸和勞役多了。


  也難怪船上的河北流民們會那樣說。


  她和王妟伏案看那份從金兀術手裏奪來的地圖,對王妟說,“到韓州的路我們已經走了一半了。”


  她抬頭看北方的天空,那裏顯然又變天了,黑暗中,一道道閃電照亮了雲隙,於是又輕鬆地對王妟說道:“你快看,恐怕我們的真龍又發威了!”


  她看到王妟臉朝著北邊,也像是在看那裏的天色,但沒應話,於是又問她,“我上次在淮河上和你說的話,你和她們說過了嗎?”


  王妟好像剛剛回過神來,怔怔的問,“什麽話?”


  然後才想起來了,吳娘子在淮河上曾經對她說過一句,等機會合適的時候吳娘子會請求陛下給她和扈三娘、詹七娘和艾十一娘名份的事。


  王妟紅著臉說,“我怎麽知道娘子那會兒是不是心血來潮呢?怎麽敢冒然同她們說,萬一你變主意了呢?騙人的可就是我了。”


  吳娘子說,“怎麽會,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陛下很喜歡你的。”


  王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我可沒看出來,這話說的是娘子你自己吧。”


  吳娘子看著王妟,“告訴我實話,你到底多大了?”


  王妟說,“怎麽呢?真要和陛下去說呀,今年我虛著說是十九歲,不算虛的也是十八歲了,你快去與陛下說吧。”


  吳娘子故意板起臉說,“那你比我大,將來你得了寵,可別忘了提攜我。”


  王妟感覺無論如何都接不了話了,正好扈三娘也進來,身上穿著寬鬆的金國軍衣,頭發盤到帽子裏,兩人伏著身子看地圖。


  遼河在這裏被東駝山擋著,往東北折去,河道也變得彎曲起來,在山穀裏迂回而出,山穀中最狹窄的地方看上去也就十來裏地的光景。


  扈三娘指著山穀的盡頭對王妟說,“陛下說,這條山穀有六十裏遠,我們走到盡頭,就是這裏,兩艘大船就得停下來了,但樓船尚可再往上遊走一段兒,然後就得上陸地了,陸地上到韓州還有四十多裏遠。”


  王妟道,“陛下和你說的可真細致,你今年多大了?”


  扈三娘沒回過味兒來,還沒心的說,“陛下想的都是大事,哪裏顧得上問我多大呀。”


  ……


  遼河乃是北方很知名的一條大河,水流洪大,前後連綿五府之地,沿岸數不清的住民都要以它為生。


  為防河汛相襲,那些村鎮離河都不算近,但過於遠了取水又不方便。


  因而在距河七八裏、四五裏、十來裏的高闊地帶、山凹裏走著走著便會冒出個村子來。


  久在河邊走,哪得無人見?

  北方人稀,金遼相戰多年,門庭頻換,連疫病都無人問津,人口必然消減。


  地方歸了金國以後,第二茬兒人還沒長起來呢,金國又同宋國連續開戰,很多村寨、猛安裏的壯年都在軍中。


  趙構率眾驅馬前行,在河邊偶爾見到的多是擔水洗衣的女人、放羊的孩子和老人,這些人看到馬隊便匆忙離開河岸躲避。


  隻要看看他們的眼神,趙構就知道抵達韓州簡直是越快越好。


  這裏又沒有戰事,一支上百人的精幹騎兵忽然出現在這裏,已經夠惹人注意的了,說不定便會有人將他的所見報告給當地官府。


  別忘了後邊還有西路副元帥婁室的一百騎兵,萬一哪個官員多事,再跑來探問一下,隻要不傻便會感到奇怪——我大金國的東、西兩路征宋大軍不往南去,怎的還往北來了?

  還能保得住縣裏不往州裏報?

  趙構一邊走一邊說過他的擔心之後,高寵和張憲便給他開心,高寵說,“陛下,沒妨礙!地圖上標的明明白白,隨便哪一城的守備也沒多過去一千人,不服就幹唄!我們合到一起兵力也能夠半千。”


  張憲說,“末將不是輕敵,金軍的強兵都擺到鋒尖上去了,這裏是他的後方,戰火熄了也有幾年,末將猜到他擺在這裏的都是些老弱之兵,武功唯快不破,我們隻要夠快,說不定從韓州接人走了,他們才整好隊伍。”


  北上的這些日子,趙構發覺高寵和張憲以及他們帶的這一百人與自己混熟了,言辭和態度上少了拘謹,比初見時親熱了很多,這正是趙構求之不得的。


  他也知道,兩員大將對自己的態度有這樣快的轉變亦是有原因的。


  一個深居大內的皇帝,敢帶著一群女兵、和戰鬥力說實話並不怎麽叫人佩服的禦營侍衛們,拿著菜刀弓箭摸黑跑到淮河上去。


  不但將金兀術費盡千辛萬苦、帶回江北的財富一把奪回來,還能刀對刀地幹掉金兀術手下六個直屬孛堇,連四太子的死裏逃生都算是出了個大意外,這樣的膽略和戰略意識一般人是不具備的。


  淮河一戰恰恰選擇了金軍最為懈怠和疲憊的時機。


  誰不願意跟著個強主奮鬥。


  此時此刻趙構除了感謝張伯英,不會感謝任何人。


  正是因為張伯英一個兵都不出,讓趙構在吳芍藥,大臣,女侍衛,尤其是剛剛見麵的嶽教頭麵前有失顏麵,才在火氣拱上頂梁的那一小會兒裏做出了親征建康的決定。


  但是這段小插曲已經不方便和高寵張憲說了,兩個人的開解反過來還給趙構提了不止三分的英雄氣慨。


  他拿馬鞭子指著遠處,閃著炯炯的目光對兩人說道,“魏武揮鞭那算昨日之事,朕與諸君的誌向應該遠不止是去韓州救幾個人,你們放眼這裏,看看哪一處不是我漢唐之故地、豐鎬之所封?唐太宗走過的地方,朕要走!薛仁貴到過的地方,你們也要到,他沒去過的更遠的地方,你們也要去!”


  高寵和張憲很受鼓舞,騎兵們也神情一振,蹄聲得得加快了速度。


  張憲在皇帝身邊低聲道,“陛下,說什麽就來什麽。”


  皇帝道,“那是當然!朕說過的這些將來都會擁有!”


  張憲道,“陛下你看看……前邊過來的那夥兒人像是金國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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