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哎呀一聲
然後是切好的一大盤臘肉,一盆拆好的雞肉,一小盤熏豬口條。
一大盤醃菜,裏麵是脆青的菜條兒,間雜著少量的白筍絲,白蒜,還有一小碟子醃薇菜,酒上了三大壇子,在各人碗裏倒好後,芳香四溢。
趙構和嶽雲此時的身份居然沒資格上桌,都在桌後站著,桌邊每個人的鼻翼都不由自主動了動,趙構心說韋舅爺你千算萬備,還是把毒藥給忘了,也不知你此時人在哪裏。
金兀術伸手取酒碗,說道,“我們這次能殺出重圍,幾乎將半個江南的財富滿載回來,各位功不可沒!本王敬你們一次!”
手將要觸到碗的時候,整張桌子猛然往一側傾了傾,所有人的酒都灑出來了。
隻聽船工在艙外焦急地道,“船太重,前船底觸沙了!”
完顏宗弼扭頭,又不敢扭的過大,他看不到身後站著的這個人,隻是吩咐道,“讓你船上的人下去一半,隻留一半。”
趙構暗暗心急,人下去一半那還玩兒什麽。
讓朕下去不甘心,船上的東西豈不又飛了,還要賠上半船人和一桌子飯!
讓別人下去,恐怕連朕和嶽教頭都要賠上。
他看嶽雲,此時小子就站在桌子和梯口之間的箱堆旁邊,也正好在這些人的背後,是個上酒上飯的位置。
兩支大鐵杵就靠在木箱的角落裏,嶽雲一伸手就能拿到。
但這個時候動手真不行,船上頭隻要一亂出動靜來,岸上瞪眼瞧著好多金軍呢,他們踏著水上前一人一斧子,這船也就再也別想走了。
又有一盆菜端到了梯口,嶽雲接過來,往桌上放時飛快的瞟了趙構一眼。
電光火石之間,趙構絲毫都不敢猶豫,馬上應道,“殿下莫急,我有辦法,我有辦法,你且安心飲酒。”
他走到艙口,看到了先期上去的馬統領,正躲在黑影裏歪著脖子往下看,趙構笑著衝他點了點頭,真夠機靈。
“叫二船慢慢靠過來,小心別撞上!你帶幾個人跳過去,幫她們用纜繩拉住兩邊的船尾,發力往河心裏拽!”
馬統領衝趙構用力握了握拳頭,人消失了,很快站在船尾往江心裏喊扈三娘的船過來。
既能拉船,又讓馬統領給另兩船報了信,妥了。
一個大胡子的孛堇不放心,起身道,“這個法子行還是不行?”
趙構推手阻止他道,“你放心沒個不行,正好我看四殿下腰好像傷了,你們且安心陪殿下吃喝,我來給殿下推拿一番。”
孛堇道,“想不到你還會這個,那還等什麽,快給殿下試一試,”
幸好那年去完顏宗望的大營出為人質時,金營裏不是這些人,那麽趙某今日鬼使神差到了你們身邊,這就是天意!
孛堇說著又坐了回去,舉起酒碗道,“沒有四殿下統領我們,我們誰也不會走到淮河,我們同敬四殿下!”
船外風聲很猛,因前船底卡住,艙裏不住搖晃,完顏宗弼時不時咧嘴。
趙構走上前,發現他的腰帶上插著一把精致的短刀,連刀柄一尺來長,刀鞘兒上飾滿寶石珠玉,在火光下光華璀璨。
趙構認得此刀,這是以前西域贈送的國禮,曾存放於汴梁奉宸庫①。
趙構看宗弼坐著解了腰帶,將短刀握在手裏,等他將宗弼的袍子撩起來時,宗弼又將短刀插回在了褲腰裏,看得出對此刀十分愛惜。
刀把兒是個金龍頭,在完顏宗弼的腰間露出來,斜指著趙構。
趙構正愁沒有兵器,他看了看艙壁邊金兀術的四個親兵,其中一個人拄著四太子的長杆大斧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桌子上的東西。
莫看完顏宗弼傷了腰,趙構最忌憚者仍然是他。
隻要船離開河岸,他便動手,後邊埋伏的十個執弩“金兵”能夠先衝出來,飛廬上的人隨後可到,短時內可以以多打少,把握大大的,完顏宗弼的那四個親兵就是小菜一碟。
一切都在個突然發動,先機一失,萬事枉然。
他將完顏宗弼前後的袍角在肩頭上係了一下,把腰露了出來。
遠處有金軍在罵,嫌功夫等的大了,有人勸道,“你安靜些,看不到第二艘船已經開過來了。”
趙構對嶽雲道,“讓底下上一壇烈酒來,我為殿下推拿要用。”
有兩個孛堇搶著道,“一壇不夠!上六壇!”
嶽雲大聲傳話,“上六壇烈酒!”
酒一換上來,艙中的氣氛立刻熱烈起來,這些人都是豪飲,多久沒見過酒的樣子,一大碗酒幾口便喝幹,大呼痛快,肉也下手抓了。
完顏宗弼的脊背壯碩,一看就有力氣,上邊有陳年的累累傷痕。
趙構猜杜公美的後背什麽樣,反正肯定不是這樣兒,多半白胖白胖的,一邊蘸著酒在手裏搓了幾下,一手扶他肩,一手往他背上一按,再慢慢地滑下去。
對方猛然有個激零,嘴裏“噝——”的一聲。
好了,就是這裏,一會兒朕就從這裏下刀,一下子你就癱了。
然後第二刀再給你來個暴挑腰花兒,老帳新帳一筆了結!
推拿是一種“元老醫術”,非藥物自然療法,趙構不大會,但拿烈酒搓熱了手給他按一按不會捅婁子,重在磨延時間。
馬統領在船尾往對麵拋繩子,還喊道,“接住了!”
艙中的酒桌邊,這些人肚子裏有了打底貨,話也出口,一個孛堇道,“殿下,這次有些窩囊!我的人損了一半。”
另一人道,“我的馬丟了一千二!謀克陣亡六人!”
趙構不露聲色,一會兒朕還想再要六個孛堇,六六大順。
宗弼指指那些木箱,“都在這裏呢,回去有你們的。”
第三人道,“這不是錢的事情,殿下,我們何時再來江南?一定要活捉了趙構,將他捆到汴梁去,”
宗弼道,“等我養好了傷,補充些人馬。”
第一人道,“江南是一定要再去的,帶上我們的鐵浮圖,一定讓宋軍見識見識,一定要生擒趙構,不然四殿下怎麽伏邢秉懿?”
趙構猛聽這個名字,心頭百味雜陳,那年他離開邢秉懿出質金營時,邢秉懿二十二,已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趙構不敢想這兩年她在北國的遭遇,隻願她還活著就成。
宗弼“哎呀”一下,厲聲喝道,“你給老子輕一點!”
趙構回答道,“殿下不知,方才那一陣子隻算是預先磨熱了骨節,剛才這一下才到了推拿的關鍵。”
宗弼不再理身後,對孛堇道,“本王在將軍山便對李綱說過,隻要回到汴梁,便派人去韓州接她們過來!擒趙構,那是可早可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