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妖妃
程照看著馨宜。
??她剛才一直在盯著他的背影瞧，他早就敏銳地感受到了。現在麵對麵，這小丫頭一副規規矩矩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剛才盯著他猛瞧的人不是她，程照覺得有點意思。
??果然不愧是禍亂一時的妖妃。
??年紀小的時候，已經很會裝相了。
??現在是鹹平十五年，距離她入宮受寵還有十年，距離皇後和太子被廢還有十二年，距離皇帝駕崩、廢太子回朝稱帝還有十五年。
??她今年是十一歲吧？過完年開了春虛長一歲，就是十二歲了。十五年後廢太子成為新帝登基時，她二十七歲，依然是嫵媚風華如青春少女一般的美人。
??新帝有天召了幾個心腹舊部到宮裏飲宴，她就陪在新帝身邊，執壺傾酒媚態流轉，明豔不可方物。
??那一場宮宴過後，舊部們聽懂了新帝的暗示，先後稱病的稱病，辭官的辭官，他則是故意犯了錯授人以柄，對家如他所願彈劾了他，新帝震怒問責，他便順勢誠惶誠恐地自請離朝回鄉，上交了所有家財，雲遊鄉野去了。
??後來，稱病的人真的病了，一夜暴斃，辭官的人或犯了大案全家流放，或發生意外死在了遊玩途中，一個個沒有好下場。他因為本就成了罪臣，離朝時又的確交出了財產一大筆，支撐起新朝處處用錢的地方，大概是新帝每每用錢時便想起他的好處吧，於是僥幸多活了幾年。
??不過後來，到底還是死了，死在流民作亂之中。
??隻有他自己知道，襲殺他的一群人個個都是功夫好手，根本不是流民。
??新帝到底不肯放過他。
??因為他們這些舊部，都知道新帝做廢太子的那些年，暗中的經營裏有個關鍵的宮中內應，就是她。
??她是皇帝寵妃，暗中卻跟廢太子不清不楚，幫著傳遞消息、吹枕邊風，引著皇帝做了不少昏庸糊塗的錯事，禍亂朝綱，為禍宮闈。最後皇帝駕崩時跟前隻有她一個人，是病逝還是被害，唯有她知道。
??新帝登基，她成了太妃，本該移宮榮養，可是她“死”了。幾個月後重回宮廷，換個身份，成了新帝的貴妃。
??再一次寵冠後宮，朝野一度流傳起新帝和妖妃謀害父皇、弑君篡位的流言。
??她是新帝不端上位的證據。
??可被滅口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這些深知當年勾連過程的舊部。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帝王會處置掉稱帝前隨自己奔走的舊部是常事。就算沒有妖妃，程照也明白，他們依然會被幹掉，隻是妖妃禍亂父子皇帝的流言，加速了新帝除掉他們的進程。他們知道太多新帝暗中經營的勾當，也看過太多新帝潦倒時的狼狽了。
??程照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發現自己逃不掉時，他便從容赴死了。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死後還能重生，再一次回到了二十歲這一年。
??這一年，他隻是一位東宮屬官的隨從的市井朋友，小有資材的商人而已，還沒有進入太子眼中成為其著力培養的財力支柱。
??這一年，妖妃蕭馨宜也隻是一個寄居在興國公府的小丫頭，還沒有入宮獲寵，未曾背負妖妃之名。
??程照喜歡這個重生。
??他想好好活一回，舒舒服服地過一場不用殫精竭慮的平凡人生。他建過功立過業獲得過權力見識過朝堂頂端的風光了，這輩子他隻想當個閑散富家翁，他累了。
??他決定躲著太子走，堅決不參與帝位更替的血雨腥風。
??隻是，知道未來的帝王更替將會影響到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很多有點資產的人都被朝廷扒皮征斂，搞得家徒四壁甚至家破人亡，他得找個靠山求一世安穩。
??越王府就是一個合適的選擇。
??上一世新帝登基後，為了消弭朝野對其弑父的懷疑，顯示自己是賢孝的人，大張旗鼓地把祖母太皇太後、叔父越王給孝敬起來。
??越王是個有福氣的，哥哥當皇帝時十分疼寵他，侄子做皇帝時又十分孝敬他，就算這疼寵和孝敬未必是真心，可到底是得了實惠的。程照上輩子死的時候，越王還安安穩穩地當富貴王爺呢。
??所以這輩子程照相中了越王。
??就找越王做靠山好了。
??趁著臘月送年禮，他來拜訪興國公府老太太，順道在未來的越王妃麵前露露臉，並且，看一看閨閣時的妖妃是什麽樣。
??“給照舅舅請安。”
??妖妃在他麵前福身，規矩得體地給他行禮問好。
??她聲音輕輕的，柔柔的，音調不高不低，帶著一點客氣的笑意，聽起來讓人耳裏心裏都十分地舒服，很想她繼續再多說幾句話來聽。
??果然靠一把嗓子就能魅惑於人，不簡單。程照想。連他這個知道她有多妖嬈狠毒，心裏早有警惕的，都忍不住被她的聲音吸引，又何況不知她底細的人呢？
??“多禮了。”
??程照起身朝兩個姑娘微微欠身，點頭還禮。
??按輩分他不必如此，可終究是遠親，他又是被老太太救回來的，人家論輩分敬著他是抬舉他，就算以後蕭莊宜不是越王妃、馨宜不是妖妃，他也不能托大。
??兩邊客客氣氣地問過好，在老太太的笑聲中重新落座，蕭莊宜立刻就直接問程照：“照舅舅來看老太太，怎麽還想著給我們姐妹兩個帶禮物，倒讓我們怪不好意思的。”
??程照給府中各位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帶禮，是常有的事。他自從在外麵自己安身立命了，手裏有了錢，便一直沒斷了禮數，報答興國公府這些年對他的庇佑。隻是向來所有禮物都是統一交到老太太跟前的，回頭再由老太太派人送到各房裏去，這回卻單獨提前叫了蕭家姐妹到跟前來，難道這禮物還有什麽特殊不成？所以蕭莊宜有此一問。
??程照一派和煦的臉上露出更溫煦的笑來，溫言回答說：“我從京外回來，給府裏各位都帶了點南邊的特產，不值什麽。國公府裏什麽都不缺，這點小東西不過是大家看個有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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