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推拿
“祖母，我並不是跟您要賞賜，這簪子修修還能戴，我隻是有點可惜它……”
??謝五小姐含淚解釋，伸出手去拿那些珠子，把它們小心翼翼放進隨身荷包裏，很珍視的樣子。
??“我素日讓你們珍惜東西，那是為了惜福，並不是讓你們做出小家破落戶的窮酸樣，為個破簪子勞心勞神。”
??老太太截斷孫女話頭，非常緩慢地說完這番話後，便坐到桌邊舉了筷，“好了，我要吃飯了，你自去玩吧。”
??“祖母，孫女服侍您用膳……”
??老太太垂著眼睛沒接話。
??屋裏一瞬間出現尷尬的寂靜。
??馨宜暗自感慨，薑還是老的辣，敲打人都和風細雨的。
??窮酸樣，勞心勞神，就是用詞稍微有點重了。
??謝五小姐眼巴巴地看著祖母，想要留下來，但老太太就是不看她。
??瓊芝目視另一個丫鬟，讓她服侍老太太用飯，自己快步上前，滿臉笑容拉著麵露不甘的謝五小姐去了側間庫房。
??“五小姐來跟我挑簪子，老太太的好東西多著呢，您盡管挑！既然他老人家許了您一匣子，我就給您實打實滿滿裝一匣子簪子抱回去。”
??“我真不是跟老太太討賞呢，我不要……”謝五小姐在庫房裏哼哼唧唧解釋。
??“老太太慢用。”馨宜行個禮準備告辭。
??老太太日常吃飯並不用媳婦兒孫們在旁伺候，所以她沒必要留下，她就是來送紅棗羹的。
??老太太卻叫住她，關切問她今天身體好不好，感覺怎麽樣，馨宜認真回答了，老太太便說：“雖然這回好了，最近天冷，你也要多注意些，早點收拾東西搬回來。”
??“是。白鶴一早就帶人去收拾了，今日就回來，謝謝您惦記。”
??蕭家姐妹倆和老太太同院住著，在西廂三間屋子裏，因馨宜病了，主動搬去了後罩房，免得過了病氣在這邊。現在馨宜已經病好了好幾天，老太太早就讓她回來。
??“下次病了也不許再搬來搬去了，就在你自己屋裏養著，我不忌諱這些的。”老太太溫煦叮囑，又笑，“當然，不生病最好。”
??目光掃過地毯上灑了湯羹的濕跡，老太太感慨一句：“你這孩子，總是惦記著我，身子才好就日日給我熬湯，可千萬別累著，要注意調養啊。”
??馨宜點頭答應，朝老人家笑了笑：“並不累的，多謝您老人家關懷。”
??沒有血緣關係，可老太太對她一直很不錯，不管是以前的馨宜還是現在的馨宜，都很領這份情。每天給老太太熬滋補湯水，是身體原主一直堅持做的事情，不論老太太吃不吃她都沒斷過。馨宜穿過來把病養好了之後，也恢複了舊曆。
??見老太太又放了筷子，並不著急吃飯的樣子，馨宜便多問一句：“昨日我給您按了按肩背，您感覺怎麽樣？若是覺得可以，一會等您用過飯，隔上半個時辰我再來給您按一遍。”
??提起這個老太太笑容就盛了幾分。
??“我早起還和瓊芝她們說呢，昨晚上我睡得很好，後背不那麽疼，舒服多了，恐怕是你昨日按揉的功勞。但你才好，別累著了，今兒就讓瓊芝她們動手吧。”
??老人家素有腰背酸痛的毛病，時常半夜疼得睡不著，丫鬟們捶捶背會好些，但也隻管一會的事。昨日被馨宜按揉一番之後，竟然難得安穩睡了一宿，老人家很高興。
??馨宜笑道：“我不累，這點力氣還是有的，一會兒還是我來。姐姐們要是不嫌棄，等我把手法告訴給瓊芝姐姐她們，再讓姐姐們伺候您。”
??“那也好。”老太太親身體驗過，知道馨宜不是簡單的捶背捏肩，手法花樣還挺多，不由讚道，“俗話說，人從書裏乖，這話是真沒錯的。你在書裏學的這套手法，很是管用。”
??馨宜笑笑沒說話。
??從書裏學的是借口，她這是上輩子帶來的技藝。
??以前她孤兒院出身，學曆低找不到什麽好工作，陰錯陽差入了家政行業。從一開始的保潔小時工，到後來做保姆，又自學了推拿、保健還有相關醫療護理知識，考了營養師證，還練出一手好廚藝，三五年時間就變成了炙手可熱的金牌保姆，月薪堪比高級白領。幹一行愛一行，她也沒覺得這工作低人一等，自力更生買了房子車子，她挺自豪的。
??所以過來這裏之後，看到對自己關照有加的老太太為老年性酸痛所擾，便自告奮勇推拿了一次。
??從老太太房裏告辭出來，踩過簪子的貼身丫鬟白鶴等在門口，幫馨宜緊了緊披風。
??白鶴一早在廂房裏收拾，好讓馨宜搬回去，就沒伺候在跟前。有人過去把榮兒擠兌馨宜的話悄悄告訴她，她才連忙趕過來，又聽到了屋裏方才的動靜，於是很是擔心。
??等主仆二人走回後罩房，關了門，白鶴覷著馨宜的臉色問：“姑娘，我在外頭沒聽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沒到大家請安的時間，五小姐一大早跑過來，我就知道有些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去收拾屋子了，陪著您一起進去……”
??“沒什麽，不值一提。”
??“榮兒說什麽您別理會，不值得，要是她再敢過分，咱們告訴大姑娘，大姑娘會找老太太彈壓她們的。”
??“都說了沒什麽，不必念叨了，反倒讓你自己心裏不快。”馨宜朝她笑笑。
??白鶴住了口，小心翼翼觀察馨宜，覺得二姑娘最近有點奇怪。
??仿佛是隨著病好，性子也變好了似的。以前若是被人欺負，起碼都要關在房裏自己哭半日，最近卻萬事不縈懷的樣子，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往心裏去，尤其今日在正屋裏分明有事發生，她在外頭都聽見動靜了，二姑娘出來後別說哭，連念叨委屈都不念了。
??這是怎麽了？
??“姑娘，您有事別悶在心裏……”
??想了又想，白鶴還是開口試探著勸。與其悶出病，還不如哭一哭發出來。
??馨宜被她逗樂了：“我能有什麽事悶著，快別愁眉苦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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