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續弦
至於三秋感歎的蕭大姑娘嫁越王的事，是好是壞，馨宜說不準。
??嫡姐蕭莊宜即將嫁給越王當續弦王妃，是太後指的婚，皇帝下的旨，十分榮耀。越王是太後小兒子，皇帝的同胞兄弟，從小深受太後寵愛，王府裏是一等一的富貴，所以單從物質條件上說，這樁婚事風光得很。
??可人都說越王無能糊塗又好色，除了皮囊漂亮之外一無是處，先前的王妃就是被滿府姬妾給氣死的。
??這就不好說了。
??要是越王真是這種人，就算是王府再富貴，嫁過去也很難幸福。
??但幸福這種事，怎麽說呢，單看當事人自己怎麽想了。求仁得仁，要是蕭莊宜不在乎丈夫的好色，能轄製住妾室們，自己穩當當地過日子，就沒什麽。
??馨宜穿來這段日子默默觀察，覺得蕭莊宜是很有主見，也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說不定這樁婚姻對她來說是好的呢？
??就如蕭莊宜自己私下裏對她說過的那樣：“咱們離了侯府本家，住在外祖家裏，老太太再疼咱們，到底不是自個兒的家。侯府又回不去，咱們是漂萍，以後落在哪裏都說不準。婚事咱們女孩兒家自己也難決定，要是被長輩稀裏糊塗配給不合適的人家了，以後一輩子就完了。這些年咱們聽到的看到的過得不好的夫人太太難道還少嗎，反正我是很怕落在她們那種境地的，有苦說不出，隻能閉著眼睛咬著牙，稀裏糊塗往下過日子，那還有什麽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呢。可等我進了越王府，別的不說，富貴總歸是抓住了，就算是以後要閉眼忍耐著過，好歹還能吃香喝辣享受榮華，總比我娘親當年累死累活打理家業為柴米發愁累出一身病早早過世的強，撂下孩子孤零零寄居在別人家，有什麽意思？現在太後覺著我不錯，越王也喜歡我，我努力在王府裏站穩腳跟就是了。”
??蕭莊宜每次提起早逝的娘就眼淚汪汪。
??川南侯府外強中幹，有爵位，是體麵，有川南侯當年年紀輕輕就在兵馬司身居要職，是前途光明，但府裏是沒錢的。曆代以來兄弟多，祖產早就分得差不多了，侯夫人從國公府嫁過去的時候，府裏就是一個空殼子。
??侯夫人婚後殫精竭慮，用嫁妝補貼家用，努力盤活侯府的微薄產業，進項不多，花錢的地方卻多，侯府花團錦簇的體麵還要維持著，有時候明日要給家仆們發月錢了，今天錢還沒湊齊，她隻能悄悄在房裏跟身邊心腹丫鬟抹眼淚，讓人趕緊去先當幾件首飾救急。
??一兩粳米多少文，一兩普通米多少文，她身為二品侯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宛如一個市井婦人，滿府裏的吃穿嚼用都要她精打細算。懷著孕還要費神還要忙碌，先後落了幾次胎，留下一身病，好容易拚著命生下了蕭莊宜，身子徹底損了，大夫說她再也生不了孩子，沒辦法，她隻能多給丈夫納了幾房妾室，好給夫家開枝散葉生兒子。
??妾室多了，開銷又多了，她又要好吃好喝養著妾室，對她們好，好讓她們生下一兒半女之後，庶出的孩子能跟蕭莊宜做個伴兒，小時候是玩伴，長大了彼此是手足支撐，誰讓她自己沒法給蕭莊宜生同胞手足呢？
??原身馨宜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是庶出，卻從小享受著嫡出的衣食待遇，跟蕭莊宜沒什麽差別。
??嫡母待她很好，她和蕭莊宜姐妹感情也深。侯夫人看她們相差幾歲也能玩到一起，很高興。
??不過，蕭莊宜十歲，馨宜五歲的時候，侯夫人病逝了。禍不單行，那一年秋獵的時候，川南侯墜馬身亡。侯爺沒有子嗣，妾室們相繼過門之後也不過就生了馨宜一個女孩，於是爵位就傳不下去了，按慣例這爵位就該被朝廷收回，但是皇恩浩蕩，特許爵位傳給川南侯的兄弟，也就是馨宜姐妹的叔叔。自家侯府成了叔叔家，兩個女孩兒後來住進了興國公府。
??蕭莊宜一直認為母親是操勞家事累死的。
??所以，她不想重蹈母親覆轍。
??有一次進宮時去拜見太後，遇上了越王爺，就被看上了。越王跟太後求娶她，太後對她印象也不錯，又叫進宮去相看了兩回，便定了婚事。
??不管外人怎麽議論越王，蕭莊宜都不為所動。
??她說，她就是看中了越王府的潑天富貴。
??馨宜本就是庶妹，又是穿越而來的局外人，沒有置喙婚事的資格。
??可真要讓她參與決策，她也不會攔著蕭莊宜。人生嘛，誰知道以後怎麽樣呢，眼下隨著心意做事就好了，認為什麽對，就去做什麽。蕭莊宜既然認定了婚事，嫁過去就是，若是以後後悔了，再想後悔的辦法，誰不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呢？
??已經生活過一輩子的馨宜，最是知道人生無常，所以支持蕭莊宜看重眼前。
??滿府裏不少人私下議論，說蕭莊宜嫁給越王可惜了。
??父親是侯爺，叔叔是侯爺，舅舅是國公爺，這種身份就算是當王爺原配都夠格，當續弦是委屈了，何況越王又不成器。
??連小丫鬟三秋都這麽說。
??可馨宜跟蕭莊宜一樣，不為所動。
??爐子上的紅棗羹咕嘟嘟冒著熱氣，馨宜繡完了一朵花蕊，耳聽得窗外傳來一溜較為齊整的腳步聲，知道是正屋裏傳膳，婆子們正把食盒從小廚房提過去。
??她收了繡活，取下火爐上的湯羹用食盒裝了。
??出門之前，站在鏡子前整理衣飾。
??銅鏡裏映出一個眉目如畫，眼神溫和的女孩子。
??頭發梳得一絲不苟，帶著珠花的插梳和發箍，梳背上嵌一顆剔透鮮豔的紅寶石，耳朵上兩滴紅寶夾珍珠墜子微微晃動，裝扮簡單卻不寒酸，既符合住在國公府裏的貴氣，又不搶了府裏小姐們的風頭。
??身上是湘粉色的襖裙，親手做的刺繡十分精致鮮亮，所以料子雖然不是特別貴重的，整套衣服卻很耐看。
??理了理衣袖裙角，荷包繡帶，馨宜便提著食盒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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