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不務正業之嫌
市招商局的市招商局長鄒鴻永和副局長趙猛都參加了會面,可想而知他們是對這個客商懷有很大的希望的,說起招商引資,不得不多講兩句閑話,從道理上講,招商引資與政府部門的職責任務是八杆子搭不上邊的事,但是,由於現在全國都急於促發展、樹政績,各省都是群起抓項目、抓工業。
在設置招商局的基礎上,還要求各個部門單位都參與到招商工作上來,有些地方甚至把招商工列為政府每年的一號工程,招商工作完成了實行高額獎勵,招商工作完不成的單位一把手下課,使得部門單位壓力很大,你說現在客商他也不是傻子,投資項目不是亂投的,人家是要看到賺錢的希望才投的,因此,找好的項目落戶也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
當然,搞經濟、抓發展都沒錯,但是一旦將招商工作無限放大,必然會使得政府的職責發生錯位,本來政府部門的任務就是做好法律法規賦予的職責使命,發揮好管理和服務的職能,現在招商引資工作一來,其他的事都得放在次要的位置,實有不務正業之嫌。
再說了,政府部門去招商引資,必然是求爺爺告奶奶請客商來投資,這之間很有可能產生一個金錢與權力媾和的問題,比如說,我是客商,你政府部門請求我來投資,那麼我如果提出些非法的要求,你是不是也得給我辦,既如此,如何能保證政府部門處事上的公平公正?
從華子建的內心來講,他是不贊成讓政府部門站在一線招商的,至少不應該提出硬性要求,不應影響政府部門的正常工作。
但他在這個大環境中卻不能獨立特行,任性而為,有時候,在官場明知道事情不對,但你還的像模像樣的去做,還要做的認認真真。
由於這個客商聽起來很重要,所以華子建就提前和王稼祥到了酒店的門口,招商局的兩個局長自然是比他們來的還要早,幾個人就說了兩句話,老遠見一輛掛廣東牌照的奧迪Q7駛了過來,從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而另外的一個尖嘴猴腮,精瘦精瘦的。
招商局的鄒鴻永局長滿臉堆笑地朝那個胖子中年人迎去,說笑了幾句就帶著兩人到了華子建的面前,給華子建也做了介紹,這個客商姓錢,講起話來露出很重的粵語口音。
那個精瘦的人是招商局皺局長的朋友,客商就是這朋友從中牽線搭橋給聯繫上的。
華子建也就客套了幾句,一行人就上了包間,在酒桌上,錢老闆是笑聲朗朗,端著酒杯如數家珍般說起他的過往輝煌史,那說得是神采飛揚、唾沫橫飛。
按他的說法,他的資產現在達到了40個億。他說很喜歡北江省的社會人文環境,他計劃投資10個億搞個高新技術孵化園,現正在北江省幾個地市考察,最後定下一個地方正式投產。
市招商局長鄒鴻永忙不迭地向錢老闆敬酒,向客商分析著新屛市的優勢特點,極力誘導錢老闆在新屛市生根。
這個市招商局長鄒鴻永不但酒量好,勸酒的工夫也非常之好,加上他巧如機簧的口才,說得錢老闆滿面春風。在市招商局長鄒鴻永的強勢出擊下,錢老闆連連說他會重點考慮落戶新屛市。
俗話說,無酒不歡。一桌人聚一起吃飯,可能互相交不認識,但只要有酒,管保他們幾杯下肚就親如兄弟。有酒才為宴,酒在飯桌上的作用,恐怕只有中國人才能體會到它的妙處。
錢老闆和大家在幾巡來回后,兩方緊握雙手,似有相見恨晚之意。
可是,華子建卻並不太看好這個錢老闆,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就是相信這只是酒桌上的幻覺,酒醒過後,恐怕大家該幹嘛去幹嘛。
記得自己剛參加工作時,那時候在柳林市辦公室秘書科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秘書,還沒有給雲亭之做專職秘書,一天碰巧和市委的幾個部長坐在了一個桌子上,有一個能力很強的部長,好像是宣傳部的,幾次三番感慨地對自己說:「小華啊,我看到了你就看到了我的昨天。」
後來一面喝酒,那個部長就一再邀請自己日後去他辦公室找他聊。
那時候的自己由於剛走出校門,思想純真得很,隔天正好到市委辦點公事,就順便去找了那個部長,沒成想那部長壓根就不記得自己了。
從那以後,自己算明白了,酒桌上的話絕不能當真,也許就是在現實一再的磨勵下,人就逐漸褪去了童真,或變得狡黠,或變得沉穩。
幾個回合打下來,四瓶白酒全見了底,市招商局長鄒鴻永還要再開酒,錢老闆說什麼也不開了。晚上市招商局長鄒鴻永帶他去桑拿,桑拿之後,這錢老闆露骨得很,居然讓鄒鴻永局長幫他開個房,並安排兩個小妞陪他。
鄒鴻永局長哪敢得罪這尊財神爺,於是便成了皮~條客,在酒店的洗浴中心,挑了兩個妹紙送了去。
華子建也是不好多說的,在他心裡,覺著怪怪的,他對這個錢老闆的港商沒有絲毫好感,感覺他不像是個大老闆。當然,這些他是無法和鄒鴻永局長說的,因為鄒鴻永局長的心思現在根本全沉浸在10億的投資渴望上。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王稼祥問華子建:「華市長,你對這個錢老闆怎麼看?」
華子建搖搖頭說:「我感覺很懸的,只是不想給皺局長潑涼水啊。」
王稼祥也嘆口氣,其實他也是看出了這個錢老闆的虛假,這應該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華子建就想到了早上冀良青和自己談的話,他徵求王稼祥的意見:「稼祥啊,早上我和冀書記談過風夢涵的事情,冀書記的意識是下一步要把風夢涵樹立為新屛市的一個標兵。」
王稼祥也很贊同的說:「這是好事,你也不要說,現在這個社會真的道德淪陷了,前些天好像有人連雷鋒同志都在調侃,哎,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變成這樣,所以樹立風夢涵的英雄事迹對喚起年輕人的三觀糾正很有效果。」
華子建笑笑,他到沒有想那麼多,他希望的是給風夢涵來點實惠的,就說:「嗯,稼祥你的看法不錯,不過我和冀書記還是提出了給風夢涵一點實際的獎勵,你看怎麼處理。」
王稼祥就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說:「首先應該給他補發一輛車,上次在青檬縣你們出事,算是公差,補了一個車,但那車實在是不敢恭維,太小氣了,這次我建議給他補一輛好車。」
「什麼好車?」華子建問。
「來輛豐田怎麼樣?」王稼祥就試探著問。
華子建猶豫了一下,說:「這會不會有點過了?關鍵好像是日產車?」
王稼祥就奇怪的看了一眼華子建說:「沒想到啊,華市長你還是憤青?」
「也談不上憤青,但多少還是有點愛國情懷,這樣,先不談車,說說還有其他的嗎?」
「別的啊,我想下,嗯,要不給他獎勵一套住房吧?你看,那車其實是人家風夢涵自己的,我們補上也不算真正的獎勵,乾脆給一個小套公寓,20萬的樣子就可以拿下,這獎勵也只能說一般。」
「20萬拿的下來?」
「行,50平米的公寓,現在新屛市的房價也就是4千多一平,到時候政府出面,那還不給打個78折?」
華子建想想也成,就說:「行,這個事情你來落實,落實的差不多了,你直接給冀書記彙報一下。」
王稼祥點頭答應了,這樣的小事自己直接辦理比華子建辦理要好一點,風夢涵是救華子建受的傷,他提出來確實不大好,有點假公濟私的味道。
在這個時候,市委的家屬院里,江可蕊盈盈中立於門口,像是見到一尊高貴的佛像,她沉默,寧靜,端莊,秀麗,挺直鼻子,明亮眼睛,唯一現代的是她略翹的嘴唇,使她有種驕傲的感覺。
天氣很冷,早上冷,晚上也冷,更冷的是人的寂寞,江可蕊把羊絨帽子拉一拉,把大衣裹一裹,獨自下樓,到了院中,這種獨來獨往、故作瀟洒狀的滋味,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了解的。
她現在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為華子建擔心,雖然殺手已經斃命,但這一點都沒有減輕江可蕊的擔憂,最近她也經常的在華子建沒有回來的時候在院中散步,記得有次散步,偶爾路過一戶人家樓下,在冬季,那院中的花還是開了,一盆花結了七八個花蕾,雪白地探出露台來,那房子卻是座空屋,沒有人住。
她在樓下徘徊良久,最終只得一聲嘆息:「不要說人,花也這麼寂寞。」她說得一點也不過分,後來再經過那地方,花已經謝了,從花開到花謝,並沒有人說過一句好。
而華子建沒回來的時候,江可蕊也總是這樣寂寞。
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江可蕊搖搖頭,她嘆口氣,華子建這種男人就像鴉片,常常叫人想他的一舉一動,他怎麼把手插在口袋裡,怎麼輕笑,怎麼皺眉。
江可蕊失魂落魄地出了大院,想到外面迎接一下華子建,她憂思忡忡的過馬路,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子疾馳而過,她嚇一跳,還來不及反應,一隻堅定有力的手突然把她拽進懷裡。
她怔然抬頭,正迎上華子建那雙星一般閃亮的眼睛,華子建什麼也沒說,只是握緊她的手,但是她的心溫暖了,她嘴角的笑意緩緩漾開,濺到眼睛里去。
他終於回來了,終於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她看著他,眼淚忽然如珠子般淌下來。
這個女人,連哭的時候都這麼美麗,華子建嘆一口氣:「都是我不好,回來晚了。」
她把頭埋在他胸前,一時還沒有止住哭啼。
華子建輕輕擁著她的肩,他擁抱著這麼柔軟的嬌軀,她像是融化在他胸膛上,他也不願意顧忌什麼影響,閉目吻她濡濕的長發,喃喃道:「別難過,我以後一定會早點回家,再也不讓你這樣擔心了。」
華子建在這個嚴冬里,不僅感到了溫暖,還更能感受到江可蕊的美麗了,其實女人的美麗也是一個人的武器,華子建就是愛她身上那種嬌貴、孤僻、脆弱、敏感的氣質。
她看上去很疲倦,穿一件長大衣,是那種「秋日之霧」的顏色,高貴大方,可是濃密的長睫毛遮住了靈魂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