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罪當誅
富麗堂皇的未央宮內,一位女子淺淺而笑,媚態百生,她輕移蓮步走到那坐在軟榻的男子,而那男子身著上好雲錦繡成的暗黑色龍袍,一副威嚴正色的樣子,虎眉輕皺,威懾四方,那女子卻仿佛不以為然,緊挨著他坐下。
“皇上……”嬌柔百媚的聲音傳來,響在他的耳邊,令的他眉頭微展。
趙飛燕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半倚在那微微發福的男子懷裏,手中輕晃著一杯酒,芊芊玉手,遞與他的唇邊,露出皓白的手腕。
那男子望了那女子一眼,伸手接過那酒杯,一飲而盡,卻並未向往常那樣與這女子調笑。
“皇上,您為何事煩惱?”她看出那男子的憂愁,輕皺著柳眉,微啟唇,嫣紅的唇上帶著傾國傾城的微笑,盈盈雙目,秋水漣漪的看著劉驁。
劉驁望著近在的姣好麵容,傳來一絲歎息聲:“朕在位多年,卻沒有一個子嗣,朕為我大漢江山後繼無人而擔心啊!”今日早朝,王太後和朝中大臣都在催促著立太子之事,言語中竟有責備,他亦是知道的,他劉驁在位多年,卻至今沒有一嗣,立太子之事隻能一拖再拖,唉……
趙飛燕一聽,心中異樣升起,麵上卻俏顏如花道:“皇上,您身體安康,正值壯年,何愁沒有子嗣?!來日方長的……”她輕輕吐氣,柔媚的氣息仿佛能將人酥化,雙手竟大膽的勾住劉驁的脖頸,盈盈秋水,楚楚動人。
他看著眼前的妙麗佳人,正雙眼柔美如絲的望著他,心中突地激起一團烈火,使得他陡的忘記了朝廷之上眾人的相逼和煩惱,他微挑著眉,壞笑的將手伸進華衣羅裳裏道:“愛妃,說的對,我們就做這‘子嗣’之事吧。”他雄壯的手臂一把抱起眼前的人,向明黃的床幔走去。
床幔微微晃動,暗影流轉,一片春色開在這富麗堂換的宮殿中。
而此時長樂宮,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凝重的氣氛仿佛一塊巨石沉重的壓在那跪倒了一片大臣身上,高堂上坐著一個威嚴華麗的老年女子,雙眼炯炯的看著跪下的眾人。
“太後,趙氏姐妹魅惑君王,毒害子嗣,致使皇上至今後繼無人,其罪當誅啊!”沉靜中,那為首的花了頭發的老臣極其氣憤的跪在地上開口說道,隨著那一張一合的嘴巴,下頷的白須劇烈的晃動。
他們曾多次勸說皇上遠離那妲己般狐媚的皇後和昭儀姐妹,可皇上非但不聽,反而說他們不懷好心。
天地可鑒啊!他們真是為這好不容易打下的大漢江山著想啊,他們為了陛下竭盡心力,冒死進諫,可是陛下……唉……
想到那整日貪樂尋歡的皇上,他們又是一歎。他們是逼不得已才來求太後的,他們就是一死,也決不能讓那狐媚妖女再在後宮興風作浪了!!!
“唉……”那高堂著那帶著金燦燦的太後冠帽的老年女子先是重重一歎,又道:“哀家不是沒有勸過皇上,哀家也曾多次想懲辦趙氏姐妹,可是皇上那邊……”她說著又想到自己孩兒那激憤的表情,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此女禍國殃民,後宮多少子嗣妃子死於她手!再不懲辦此女,大漢江山恐毀於一旦啊!太後,現在隻有您才能懲辦那妖女了!”那後麵有位年長的人激動道,雙眼帶著濃濃的憤恨。
“這……”太後望著這一眾群臣激憤,皺起眉頭,突地她瞟向那站立在自己身旁的人:“大司馬,你怎麽看?”
“趙氏姐妹確實罪當誅殺!”那太後的侄子王莽略微撫了一下長長的胡子,沉吟道。
他小小的眼睛隨之眯了起來,嘴角的笑容若有若無,讓人看不真切,竟似一團濃霧圍在那年輕的男子身旁。
王太後看向自己的侄子,臉上略微沉重,片刻她輕柔著額角歎道:“那就照大司馬的意思做吧。”
“好!我們隨太後向皇上進諫,誓要將此等妖女鏟除,免的危害我大漢王朝!”為首的丞相激昂道,花白的胡子隨著激烈的說話一顫一顫的。
王太後站起身子道:“隨哀家去未央宮!”
頭上步搖晃動,片刻後,王太後已帶著一眾憤然的臣子來到未央宮前,守門的太監正困意黯然,突地看見麵前的王太後和一眾大臣,敢要通報,那王太後凜冽的眼神就掃過來,竟讓他腳下一軟一頓間,王太後已率先推開了大門,直直走進未央宮,身後緊跟著大司馬也邁步進入。那守門小太監看著這兩人進入殿中,猛地醒悟,心中大驚,想要攔人,已來不及,隻得勉強的伸手阻擋後麵的一種臣子,嘴中不忘大喊著:“太後駕到!大司馬求見!”
這宮中尚有女子,怎可隨意讓這些大臣進入。
那小太監滿頭是汗,急的焦慮不已,雙眼緊緊盯住這些大臣,唯恐這些人衝進去,那他恐怕不久也將性命不保。
那被攔住的大臣們,心中焦急,看著王太後和大司馬進去,雖是不應擅闖,但一想到有太後相保,且都想知道殿中情況如何?頓時底氣一足,紛紛大著膽子衝進未央宮。
那小太監立刻被撞倒在地,狼狽的趴在地上,已是嗷嚎嗚咽之聲從緊閉的嘴巴溢出,心中滿是絕望,隻覺得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死期將至。
而殿中,華美的帷帳裏,圓柱見紗幔隨風飄動,一派靜謐之像,突地外麵喋喋不休的聲音將這靜謐打破,抱著趙飛燕熟睡的劉驁眉頭一皺,隱忍著怒氣,一把扯開帷帳。
“太後,你這是幹什麽?!”
他衣冠未整的坐在床邊看著衝進自己寢殿的太後和那隻在外屋跪了一地的大臣,眼中有怒氣。
這時被驚醒的趙飛燕從床上抬起一個頭,香肩外露,兩個淡紅的帶子係於脖頸處,眼中帶著迷霧似未睡醒,嫵媚中透著誘惑,可是她定眼一看,就被王太後淩厲掃過來的眼神嚇的縮了回去,一下子睡意全無。
“皇上,皇後昭儀迷惑帝君,毒害大漢子嗣,哀家率朝中大臣前來將她治罪,皇上若不忍心,就由哀家代勞吧。”
王太後直直的向前走了幾步,話語直白帶著殺氣。
趙飛燕一看這陣勢,立刻嚇的瑟瑟發抖的躲在劉驁後麵,緊緊抓住被褥。
“母後!”劉驁登時反應過來,立馬擋住太後的步伐,冷聲望著王太後:“後宮之事,怎敢牢母後費心?”
他說的婉轉,眼中卻有不可忤逆的堅決。
“皇上,可知她禍害了多少您的子嗣?!”太後痛心疾首的說道,眼中狠狠的仍是望著那床榻上的女子。
“愛妃不會做此等事情!太後莫要聽信他人所言!”
劉驁淩厲的眼眸突地掃過為首的幾個大臣,朝中就一個勁進言讓他懲辦愛妃,他看他們是漢朝元老,沒有怎麽樣,現在竟然鬧到母後那去了?!他眼中閃過殺機。
“皇上……您被她迷惑了。”
她望著麵前男子滿臉殺氣的麵上,無奈的歎了口氣,心中卻絞痛中,她與皇上的關係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隻怕自己和這些臣子的進言他未必聽的進去,可是做太後的,怎能任由大漢王朝的毀在自己兒子手裏?!她雖是不願再逆了他的意思,讓母子關係更差,可是事關子嗣,她不願也必須要秉公處事了!
王太後的沉靜無聲,令的外殿的臣子一陣焦急,可是太後臨時反悔不忍了?!
“皇上,我等老臣為了大漢江山鞠躬盡瘁,實不忍大漢日漸衰落,若今日皇上不懲辦皇後、昭儀姐妹,我等老臣隻有以死進諫!”跪在外屋,隔了一層幔紗的花白老頭昂著頭,終是焦慮出聲,他麵上滿是視死如歸,以身殉國悲涼之色。
隨著丞相的話,外殿中的臣子再也亦不住內心的激憤。
“以死進諫,趙氏姐妹其罪當誅!”
“以死進諫,趙氏姐妹其罪當誅!”
“……”
一聲聲鏗鏘有力的聲音昂然的想在殿中每個人的耳邊,那些穿著朝服的臣子跪在地上,每說一句磕一下頭,亦是一副以死進諫之狀。
劉驁望著他們,臉色難看,略顯肥胖的臉上不滿憤怒,不斷起伏的胸膛劇烈顫抖,似是怒極。
“你們……你們……想造反?!”他憤怒的抬起手指,透過曼妙的珠簾顫抖的指向不斷磕頭的臣子們。
屋外響亮的聲音不斷,突然——
“咳咳咳——”
殿中一聲劇烈的咳嗽聲尖利的劃破那響亮,劉驁睜著怒眼,驀地身子頓住,猛地向後倒去,唇邊溢出一絲絲鮮血。
“皇上——”一旁太後慌張的叫出來,趕忙扶住劉驁向後倒下的身體,望著劉驁嘴邊的鮮血,震驚中帶著顫抖的聲音傳來:“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隨著這聲焦急的呼喚,一時間所有臣子圍過來,均是震驚的看著倒在太後懷裏的皇上。
趙飛燕亦是看到此情此景,更是瑟瑟的躲在上好絲綢被子裏,一聲都不肯吭的偷偷觀察著,雙眼緊緊望著那剛剛還柔情四溢,現在卻隻是無力的倒下的人。
太後和大臣費力的將皇上扶到床邊,突地看到床上嚇的發抖的趙飛燕寒光一閃,厲聲說道:“讓開——”
她未等那女子有反應,已是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把將趙飛燕拽出床外,令的趙飛燕隻能在地上打個滾著地,她眼中閃過憤恨,卻隻是扯著身上單薄的的衣服,竟不敢去床榻邊穿鞋,光著腳偷偷跑了出去。
眾人仍是心悸不已,圍在床榻上,看著那緊閉麵色慘白的人。
不久,一個小太監就拉著略微年老的太醫而來,那太醫顯然長奔過來,喘著粗氣,額間滿是汗水。剛要去抹那汗水,就看到太後轉過來淩厲的目光,隻好陡然收住手,走到那床榻旁,將指腹打在那人伸出的手腕上。
一番診脈,他才收起手,輕輕擦拭從額頭流到麵上的汗水。
“皇上,怎麽樣了?”太後立馬問著那太醫。
“稟太後,”太醫恭敬道:“皇上,是因縱欲過度,心力耗損太大才暈倒,陛下要好生修養一段時間,近期不要近女色為好。臣開了一個藥房,可供皇上每日三服。”
太後緊張的神色微鬆,轉頭看向那一眾大臣道:“你們也回去吧,那事以後再議!”
“臣告退。”那大臣們雖是心有不甘,但一看竟然將皇上氣倒,又是怕又是氣又是無奈,隻能跪地磕首,離去。
屋中立刻又恢複了安靜,滿頭華發的太後走到床邊,看著自己的躺在床上的兒子,搖了搖頭無奈道:“她值得你這麽為她嗎?”
床榻上的人緊閉著眼,無人回答,片刻,她才歎了一口氣,輕輕走出了房間。
而在趙飛燕跑回椒房宮內,她的內心並未因回到宮中而平息,王太後那充滿惡意的目光和那些大臣聲聲要置她於死地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在腦中回響放大。
“快去叫昭儀過來!”她顫抖的聲音吩咐著身旁的宮女。
那宮女立刻點頭向外跑去,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趙飛燕來到寢宮,心中紛亂,竟無心穿上外衣,白色的裏襟帶著些塵埃,光潔的腳被灰塵染的烏黑,她卻一點都不顧及,手中緊緊的握住一方絲巾,坐在座椅上,雙眼焦急的看著門外。
直到那抹倩麗的身影出現在門外,她才喜出望外的上前,一把握住來人的雙手,眼中沁出淚水,直直的看著那人:“妹妹,你可來了!剛才太後帶了一大批大臣,想要將我問罪!我們該怎麽辦?”她的聲音滿是焦急還是惶恐。
“姐姐……”趙合德剛進門,就看到趙飛燕狼狽的樣子,一下子就愣住了。什麽事能讓一向冷靜的姐姐這樣慌張?
“姐姐,莫要慌,你去換洗一下,讓我想想,我想想……”趙合德畢竟是在宮中這爾虞我詐中生活的,立刻,她就平靜下來,皺著眉,想著剛才趙飛燕所說。
那太後多次打壓她們,這次竟然帶著一眾大臣想要興師問罪?她這是打定注意想要除她們啊!頓時她原本良善溫柔的眼中湧出憤恨和怒氣。
“妹妹,怎麽樣?”趙飛燕現在哪有什麽心情換洗,她匆匆穿上外衣,粗略洗了個腳,穿上鞋襪就趕忙來到趙合德身邊,再次焦急的問道。
“姐姐,不用擔心,隻要皇上在一天,就不會有我們什麽事!”趙合德思不出什麽法子可以用來對付太後,不過她相信隻要皇上在,太後也不能把她們怎麽樣,她帶著安慰的握住趙飛燕的手道。
“我知道,皇上寵愛我們,可是,萬一……哪天皇上不在了……我們怎麽辦?!”趙飛燕並未因此而卸下憂慮,她反而眉頭更加緊皺的看著自己的親妹妹。
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們兩姐妹的生死榮辱早就緊緊連在了一起。
“皇上,不在了,我們……我們……”趙合德說出的話頓住,她一想到沒有陛下的庇護,後宮中對她們滿是惡意的眾妃子和太後,還有那滿朝文武百官,心中猛的一顫,額頭已冒出冷汗。
她們兩姐妹早年為了駐顏之術早已不能生育,到了皇宮,又因為忌憚其他妃子的勢力,她們也想方設法讓其他妃嬪也不能生育,甚至不惜毒害皇嗣。
這麽大的罪,皇上若不在了,怎麽保得性命?!
她顫抖的看著身邊和自己容顏相似的女子,又望著天邊西下的雲霞將整個天空鋪滿。
半天,趙合德低啞的聲音才傳來:“姐姐,隻怕我們要另尋它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