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凶
南方大都市,七點多夜生活才開始。遊樂場人聲喧囂,處處人影晃動。
幾個濕漉漉的比基尼美女,身上掛著遊泳圈,在吃休息區買了奶茶,轉頭就看見兩米外煙灰色短發、雙腿很修長的少年。
熟女們直接,眼神在他明顯的喉結和嘴唇上不停轉。興致勃勃地嬉笑談論。
南梔一手舉著一顆冰激淩轉身,看見的就是這副場景。
許措插兜站在紅皮火車旁,冷酷的眼神像一條直線,偶爾掃一眼人群。空氣像圍著他降了一二十度。
南梔當然看見了那幾個胸脯飽滿、對許措充滿興趣的女人,猶豫著要不要晚點過去,免得壞了人家桃花。
她看四周,尋到一張黑漆斑駁的長椅,剛挪步,又突然改變主意
不行。
她迅速轉身,然而目光立刻陷進一雙十分不愉快的眼睛——在幾許灰色發絲下,穿透光影,筆直地盯著她。
“磨磨蹭蹭的!”
許措肩上還掛著她書包,一抓她雪白的手腕,扯著往前走。聲音了很多:“沒看見我快被別人抬走了”
許措拉著南梔在唯一無人的長椅坐下。旁邊的綠皮垃圾桶,不時有人來丟炸串竹簽,窸窣掉落些在地上。
他把她隔離在幹淨的那邊。
“桀驁”的幹淨味道,一點點驅散空氣裏的油汙氣味。
耳畔,過山車和跳樓機製造的尖叫聲,一浪一浪的時近時遠。
許措側頭,因為個子高、背也長,居高臨下的樣子。語氣收斂了些冷酷。“臉色為什麽這白?”
南梔回神,揚起黑亮的眼睛。
許措看她始終握著一隻手腕。“不舒服?剛被我拽疼了嗎。”
他想查看,卻被南梔瞬間躲開,隻剩右手錯愕地晾在空中。
南梔張了張口,顯然剛才的動作隻是下意識,並不是故意讓他難堪。
“沒有,不疼……”
收回手,許措變得不耐煩,撇開臉無語地搔搔後腦勺。但話的聲音並不凶。
“要這麽不喜歡我,真用不著跟我出來。心不在焉的沒意思”
“對不起。”
南梔轉頭,看見少年冷冰冰的側影。過山車呼嘯,尖叫聲從左耳一瞬飛馳到右耳方位。想了想,她覺得應該補救一下。
“我隻是在想剛才的事,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哪個們?”
許措敏銳地回頭,看她,“你打擾我什麽?”
“剛才那幾個女的應該——”
“我沒有看她們。”
“是嗎。”
南梔低頭,看見自己的帆布鞋,也是黑白色。
一樣的款。
遠處DJ台的探照燈晃過地麵,像跳躍的白水瞬間流過。許措有點驚愕地看著南梔的鞋子。
他目光落回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一點上揚,但很快壓回去。
聲音冷平地給她解釋:“我又不喜歡那種”
話到這,停止在無色無味與微甜之間的刻度。
身邊不時有一對對情侶坐下,又離開。兩人始終呆著,也不怎麽話。
許措偶爾稍微偏頭,看著南梔吃一口冰激淩。
明明那麽躁、熱衷逃課飆車幹一切叛逆事情的男孩,居然坐得住。
兩人散了會兒步,看完水上飛人表演,就遇到幾個結伴賣花的。賣花的阿姨沿著一對對情侶挨個推銷過來,很快到許措跟前。
她笑吟吟地用眼神指指南梔,“夥子,給女朋友買一朵唄!百年好合,長地久。”
許措沒吭聲,立刻掏了錢。
下一秒一支花被遞到南梔眼前。
玫瑰很新鮮,芯兒還帶著露珠。她卻沒接,站起來,挑挑揀揀地在賣花阿姨懷裏重挑了一朵白色康乃馨,抽/出來。
“換這個吧。”
她微笑,嗓音柔軟:“你誤會了,我們是姐弟。”
許措臉色一陰。
他一語不發。分明夜還不深,南梔擼了擼胳膊,覺得硬是在他旁邊被凍出一層雞皮疙瘩。
“快九點了。”
她看看手表,嗓音還是溫溫柔柔的,站起來,“我們走吧,該回家了。”
完並不等待回答,往前走。書包還在長椅上,少年身邊。
“姐!”
許措站起來,嗓音低沉。
南梔臉微微往後側。
許措銳利的目光看著她,緩緩:“等我喜歡上別的女孩兒,就不會再跟你出來了。”
風靜。耳畔發絲回落臉頰,一陣輕柔摩挲。南梔很久沒話。
——“嗯,我知道。”
遊樂場的人聲與音樂在遠處嘈雜。
許措攥緊拳頭。
南梔清晰地回答了他,邁開步子。倩麗清秀的背影,每每單獨出來,頭發才會完全披散。美毫無遮掩。
她有一雙大眼睛,但通常不會睜得很大,平靜地盛著熱鬧的世界。夜色與燈火,在這雙黑寶石裏落成星光,落成浩宇。
她靜靜看著全世界,往前走。
我不會喜歡你,但是,你現在必須喜歡我。
就這樣。
但你有一會自由的。
等我也自由的那一,你就自由了。
——
對不學無術的學生,整想的都是怎麽玩樂。變著方兒的鬧!
今晚趙品言、鹿皖、宋魁兄弟仨在KV大包房請客搞聯誼,先問許措他不來,結果冷不丁出現。幾個狐朋狗友都措手不及。
許措要了酒,一個人灌,嚇得鹿皖和宋魁二人都甩開各自桃花,過來陪他。
“別別別啊。”宋魁忙摁住他想舉的酒瓶,“酒不是這麽個喝法的措哥!”
“就是,一個大男人喝寡酒有什麽意思?”
鹿皖用眼神瞄瞄那邊沙發區,或素麵清純、或打扮妖豔的女生,罩著嘴聲,“附近幾個學校的校花都在哦,隨便抓一個唄!”
許措瞄過去,他眼神酷,立刻弄得幾個女孩嬌羞地低頭躲閃,緊張地不敢對視。
他瞄完,卻沒表示。
宋鹿二人攤手聳肩地對視一眼,覺得意料之中,又不能理解。
許措晃酒瓶,“這玩意也能醉人?”
他胳膊一掃,桌上的酒全劈裏啪啦在地上摔得稀碎,酒沫亂流——
“拿好的來!艸!”
服務生在門口忙點頭答應。
那邊的女孩兒個個嚇得噤聲,咽唾沫:九十二中的大佬,好恐怖啊!雖然長得也是真高級~
鹿皖、宋魁當即手掌捂額頭。
——這位爺脾氣上來,就是誰哄都不管用。哪個殺沒長眼的惹了他。
“到底咋了今晚?”鹿皖絞盡腦汁,終於想到個原因,“難道是因為肖陽的事?”
宋魁嘁了一聲,“跟措哥比肖陽算個鳥!怕他個dia哦!”
“我就胡嘛。”
“不知道別瞎,看咱們措哥心情夠糟了。”
許措家庭不用,從九十二中就是他的地盤。而他們倆,還有那邊跟女生調笑沒完的趙品言,隨便拎一個都背景夠硬,不然也混不到一起。
他們這群人就是一起爛,將來也不愁出路,人生輝煌的富家子弟。
那邊趙品言終於調戲完妹子,走來用眼神詢問鹿宋。兩人攤攤手,表示毫無進展。
兄弟仨不知道許措怎麽了,想來是有難言的煩惱,也就不強問。富人家庭誰沒幾個煩惱事?
所以他們就幹脆一起陪許措喝酒,許措不話,他們也不煩他,接著剛才的話題聊。
“當時被冰山美人撞見,我就知道處分沒跑了!”鹿皖亮著鹿眼。
“唉,真衰!”宋魁粗聲一歎。
趙品言回憶,“可我聽冰山美人從來不理男生啊,直接當空氣,她應該不會告你們的狀。”
“那倒是”鹿皖道,“不過後的全校廣播大會,念咱們處分的肯定是她。哎~”
宋魁也一起歎氣。倒不是怕,主要是有個處分要通知家長,難免被家裏念經。
趙品言拋著酒瓶蓋子,不正經道:“念就念唄?被冰山美人念名字也是種享受嘛。你們見她平時叫哪個男生了?你們仨還能被她親切地念名字,多棒?”
他搖著頭,一臉向往:“我真是後悔啊,那沒跟你們一起去。”
鹿皖:“我們四個裏頭就你爸還沒放棄你,你不怕被罵死?”
“怕什麽?仙女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許措肘桌晃著半瓶酒,無語地評價兩個字。“傻逼。”
宋鹿二人同豎大拇指,表示這一詞簡單明了、總結精辟。
“不是!”趙品言有點急,“我你們三個腦子也太直男了,嘖嘖。措措就算了,老魁、鹿子,你們倆也交過女朋友的,咋還這麽不開竅。”
許措正轉頭含著酒瓶,聞言漆黑的眼珠瞄回來瞧他。
宋魁、鹿皖也不服氣。
“我們咋不開竅了?”
“就是。”
趙品言回憶幾次在學校裏和南梔的擦肩而過,露出點笑意:“你們不覺得,這種女生很極品嗎?”
他分析:“她對男人越高冷,明越純潔啊。而且沒有和男生交往的經驗,所以你一旦和她在一起,那得到的就是她全部。多幹淨?多美好?是吧?”
“你怎麽就知道。”
許措眼神筆直,勾著唇盯他,“她不會跟男生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