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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純白色的貓

  《他的唇釘》


  00108

  by蘭織

  第一章


  諾江九月還未脫夏。


  暴雨前,整個九十二中陷入“哥特式”昏暗。


  南梔被迫停筆,見教室窗外狂風卷著紙屑鑽入滾動的烏雲間。鼻腔裏一股灰塵腥臊。


  泛著薄紅光的空,像稀釋了一滴血。


  “南梔,郝老師和年級主任找你!”


  黑幢幢的教室沒來得及開燈。門口,馬曉麗一嗓子引來幾條人影的注意。


  南梔才收回視線,應了一聲。


  大家都知道是代表學校參加區裏文藝匯演的事,有些羨慕地看著她站起來。


  光線暗,隻可辨女孩子整潔的書桌,和一頭秀麗烏發的影子。


  美人,就是美人,不敢多昏暗的環境也掩飾不住她的特別。


  學生處在一樓。


  交代完下個月區裏“文化周”文藝表演的事,譚誌遠和郝玲都對南梔露出最親切的微笑。


  “這半個月就辛苦你啦。”


  “不辛苦。謝謝郝老師、譚老師的推薦我參加表演。”南梔溫順地回答。


  “好好練舞,但也千萬別耽誤了月考,啊?”


  南梔點點頭。


  郝玲笑眯眯拍拍她的肩膀:“去吧,這節自習課舞蹈教室正好空著。”


  完“老師再見”,南梔禮貌地退出去。


  譚郝兩人不約而同地瞧著少女走遠的背影——


  “會跳芭蕾的女孩兒就是不一樣,連走路,都有股優美勁兒。”


  “誰不是呢?”


  高中兩年來,次次考試年級前三,會彈鋼琴,會跳芭蕾,臉蛋漂亮品性也端正這種完美無缺的尖子生,簡直不像真實存在!

  譚誌遠笑了笑:“就是好像太聰明了,話不多。”


  郝玲“嘖”了下,護犢心切道:“就是要這樣專心學習才好。“


  老師們不是聾子,也會背後在辦公室開茶話會,聊各班顯眼的孩子。


  譚誌遠也是偶然聽被逮到學生處罰站的差生悄悄聊的。


  學校裏有好幾個家庭不錯、長得也很帥的男孩子追過南梔,結果都碰一鼻子灰。


  她是冰山美人,根本瞧不起他們那種差生。
——

  舞蹈教室和琴房在一棟樓,過去必須穿過體育館旁的樹林。


  南梔塞著耳機聽著英語聽力,剛走到林蔭下。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夾雜幾個男生的叫罵,迅速靠近。


  她一拔耳機看過去時,被震懾得心一晃!

  ——十多個男孩子,正在凶狠地打架。


  兩撥人,推搡扭打。


  邊上站著三個男生,散散漫漫地抽著煙,偶爾對人群嚷幾個字。其中有個染了煙灰色頭發的男孩兒。


  個子瘦高,皮膚白,五官幹淨,很不相稱的是他咬著半截香煙,和下唇角一顆無比異類的唇釘。


  三個男生都很帥,但數他最顯眼。


  南梔眼神浮了浮。


  由於人數懸殊,有一方很快落下風,被製服摁在地上。

  “許措!你他媽的,再動我你試試——”


  有人掙脫,搖晃地站起來對煙灰色頭發男生叫罵。


  他當即沒什麽表示,把煙蒂從嘴皮上夾下來,一抬臂,在樹皮上慢慢碾出火星。突然一出手就揪住對方頭發,提過來。


  他狠狠盯著他的臉慢慢歪了頭。


  被提住的人脊柱一蔫兒,像條霜打的茄子軟在他手裏。“你你你要幹什麽”


  旁邊的人叫囂。


  “現在知道慫了。”


  “肖陽,我你惹誰不好偏惹我們措措。”


  三個帥男生中,一個皮膚黑、偏壯,一個有雙鹿一樣的黑眼睛,人中。黑皮子一擼袖子:“懂不起?我許措哥本學年榮升高一,高中部大佬的位置他媽的就得換人!”


  因為“榮升高一”四個字,有人忍著笑,發出悶悶的嗤聲。


  煙灰色發的少年也被逗笑了,舌尖一頂唇釘,把打火機扔朝黑皮子一扔——


  “去你的,老子沒興趣!”


  見他笑,所有人才敢一起笑出聲。


  許措。


  他的名字。


  因為校區隔開,高中部隻是聽過,並不認識人。


  隔著幾米的樹下,南梔從少年動手時攥緊的拳頭,才終於鬆開。


  那邊,宋魁和鹿皖才注意到她,立刻一臉大事不妙!

  其他認出的人也頓時傻了。


  南梔向來對這群校服穿得亂七八糟的男生的世界,沒有興趣,所以隻是掃了他們一眼。準備離開。


  一群人,包括那兩個給煙灰發男生幫腔的男生,都鬆口氣。


  “臥槽,太他媽倒黴了吧也”


  “怎麽給她撞見了。”


  “那不是學生會的那個那個。”


  “高高在上的尖子生,升旗儀式幫老師念咱們處分通知的那個!”


  “冰山美人!”


  一些膽的甚至都流露出發怵的表情。


  隻有許措。


  他漫不經心的,一雙生冷又狠的眼睛,豹子一樣隨著女孩兒背影移動。


  “阿措。”


  鹿皖認真提醒,“你千萬別惹這個女的。她不是咱們能招惹的姑娘。”


  許措牙齒咬著煙蒂上下晃,眼珠裏有些惡意的微笑,懶洋洋地拖聲應:“昂,我知道~”
——

  響雷之後,暴雨大得像要把地麵剝層皮。


  南梔在舞蹈室綁好芭蕾舞鞋,拉伸完腿筋和腰,剛練了一遍,門就被悄然推開。


  她早有預料,所以並不看來人。


  牆麵是大幅落地玻璃,被雨水模糊,映著不清晰的風景。頭頂的吊扇晃晃悠悠。


  她合著窗台雨滴墜落飛濺的節奏,踮著腳尖一躍。


  雷鳴震耳,閃電瞬間將她臉照得刷白。


  暴雨正狂。


  許措隨手把校服丟凳子上,靠著鏡麵坐地下。手腕擱在屈起的一條膝上,隨她舞姿節奏輕輕晃。好似她是專門在跳給他看。


  少女纖細的手臂,優美旋轉。


  超短裙飄起。


  大腿往下的渾圓曲線,被緊身的奶白連襪褲勾勒得清晰。他多看了那裏兩眼,視線落在她背後,從黑色舞衣開叉出露出的一對白淨蝴蝶骨

  如果可以,南梔想永遠不要話。可有些時候人不得不做些自己不喜歡的事。


  為了生存。


  她目光軟軟落在少年身上:“爸爸讓我問你,這兩去哪了。”


  “沒去哪。你就告訴他我上網吧打了幾遊戲。”


  “”


  南梔無言,連下腰的動作都有了瑕疵,“那樣爸爸會很生氣。”


  許措無所謂地聳聳肩,“那不正好嗎?”


  他和過去一樣,總是點到為止地意有所指。南梔也隻好一如既往地,裝作聽不懂他的意味。


  反正她完成任務了——過問他的行蹤。


  南梔專心排練。


  芭蕾,意大利語Balle,法語Balle,源於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的古典舞。看著溫柔,跳起來卻很需要肌肉力量。


  南梔逐漸渾身冒汗,發絲黏住粉頰。


  許措漫不經心地咬棒棒糖的動作,放緩。


  女孩脖子濕潤後,肌膚明顯的滑膩過了一分鍾,他低下眼皮。


  暑假兩個月沒見,南梔用餘光觀察後,發覺許措好像又長高一截。


  十六歲的男生,卻有接近一米八的個子了。他不知何時剝了顆棒棒糖在嘴裏含著,就看著她跳舞,居然也不嫌無聊。


  身材清瘦,長相端正幹淨,她竟然看出一絲“乖”的錯覺。


  “才上高一你就要打架。”南梔忍不住道。


  “我打架,你不高興?”


  許措扯唇瞟她,“我以為剛才你很開心。”


  腳踝一軟,南梔險些崴到。


  ——不,他不乖。一點也不。


  “我,我怎麽會開心!”


  許措不置可否,就看著南梔失去排練的興趣、拿了校服外套去裏麵的更衣室。


  等她走到門口,他才慢慢笑了:“我們之間就誠實點不好嗎?姐、姐。”


  他將這兩字咬得意味深長。


  南梔裸/露的後背一陣涼,被那語氣的戲謔刺到。


  她可以在任何人麵前高傲、冷淡,唯獨,對這個男孩子

  匍匐於地。


  “你晚上放學別亂跑,早點回家。不然……爸爸又要發怒讓你跪。”南梔跨進更衣間,關上門。


  雷鳴隱匿了。


  門後衣服摩擦肌膚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嗬。”


  許措戲謔地笑了下,手抱著後腦勺大喇喇地躺下去,也不著急去上課。慢慢聽著換衣服的窸窣聲音。


  冷淡的眼睛,慢悠悠看著吊扇有灰塵的葉子轉動。


  這個姐姐,她有烏黑的長發,白皙漂亮的身體。


  單薄,又可憐。


  總讓他想起了純白色的貓,或者,羽毛潔白的鵝。


  許措用舌頭來回轉動棒棒糖,貓捉老鼠一樣耐心玩著口腔裏荔枝味的糖球。臉上一點玩味的笑。


  可這世界隻有他知道。


  這個姐姐,有點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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