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聖潔的雪山
不知過了多久，姚瑤感覺腳邊有團毛茸茸的東西在她的腳裸處蹭來蹭去。
啊！姚瑤本能地跳到一邊，待穩定心神，低頭看去，一隻小狗在地上翻了個滾，一雙黑而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瞅著她。
它的樣子很像……點點，尤其是它脖頸下方那簇灰色的柔毛，項鏈般點綴在胸前。
姚瑤現在想起來，差不多一年沒去看望點點了。
正在姚瑤出神兒的間隙，那小家夥兒已經搖擺著胖乎乎的肚皮，走上前要親近她了。
姚瑤蹲下，輕輕地喚了聲點點，小家夥樂地直搖腦袋，抬起前爪，要姚瑤抱。
小模樣和神態太像了，難道真是點點？
姚瑤撫摸著小狗柔順的絨毛，怔怔地看了良久，最終否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怎麽可能呢？！楊教授家離這裏好遠的，一個城南，一個城北，點點不會跑到這裏來。
小家夥兒突然汪汪地叫了兩聲，掙脫姚瑤的懷抱，跳到地上，向前麵高檔住宅區跑去。它跑出去很遠後，倏地停了下來，轉身衝佇立在原地的姚瑤狂叫不止。
姚瑤好像明白了狗狗的心意，舉步跟了過去。在狗狗的帶領下，姚瑤滿腹疑惑地站在了一家陌生的防盜門前。
房門從裏麵打開，小家夥兒倏地鑽了進去。
門內站著的男子竟是盛天，他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的姚瑤，冷漠的神情，空洞的眼神，嘴角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全是悲涼。“點點，告訴你不要亂跑哦。”
在他要關門的瞬間，姚瑤走了進來。
盛天隻覺得眼前有個人影在晃動，卻看不真切，“誰？”
姚瑤的身體瞬間僵硬。
這一刻兒終於到了！盛天再也看不到她了。
“……是姚瑤嗎？”盛天的聲音裏透著緊張。
姚瑤走到盛天身邊，抓起他的手，引領他輕輕地劃過她的額頭，鼻子，嘴唇，柔聲說：“是我，盛天，我就在這裏……”
盛天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不是他想哭，而是眼淚自己流出來的。
盛天緊緊地擁抱住姚瑤，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良久。
“對不起，姚瑤，我不該對你發脾氣。”盛天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
“是我不好，是我太笨了。”
盛天鬆開姚瑤，拉著她的手，走向寬敞的陽台。陽台上一個製作精美的原木小窩，點點正在裏麵舔著爪子，打哈欠呢。
“點點在幹嘛？”盛天輕聲問。
“好像困了，要睡覺覺。”
盛天了然地哦了一聲，微微頷首。
姚瑤偎依在盛天肩頭，望著在小窩裏昏昏欲睡的點點，嘴角深深地彎起，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默默地流淚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盛天不會看到了。
“不許哭，現在不要流淚，以後也不要。”盛天擦掉姚瑤臉上的淚水，厲聲道。
盛天把姚瑤擁在懷裏，眼淚打濕了他的襯衣，“以後要改掉丟三落四的毛病，晚上不要獨自外出，不要到人少的地方去，不安全。還有你的胃需要慢慢調養，所以不要亂吃東西，平時吃飯要有規律……”
“盛天，我改不了了，所以你要留在我身邊時刻提醒我，照顧我，別想離開我。”姚瑤雙臂圈住了盛天的腰部，仿佛下一秒盛天就會消失。
姚瑤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抬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盛天，“為什麽在這裏住？你什麽時候搬過來的？”
盛天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竟像害羞的孩子，半天才低聲說：“因為……這裏可以離你更近一些。”
原來你一直悄悄地留在我身邊，這種感覺真好！
盛天的視力幾乎完全失明，眼前所有的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隻有隱隱約約的暗影。最終，當先前所有的恐懼逐漸變成現實，反倒淡定了。
隻是有一件事橫亙在盛天心裏，三年來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他虧欠姚瑤的。
他答應過她，要帶她去西藏看雪山的。
“我現在不想去西藏了，也沒什麽好玩的，那麽冷。”姚瑤賴在盛天身上，手裏不停地換頻道，遙控器儼然成了她手中的玩具。
“姚瑤，不要因為我眼睛不好，就委屈自己。我希望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明天我們一起去看雪山……你就是我的眼睛。”
王兵在駕車去往醫院的路上，腦海裏浮現出盛天出現在門內的畫麵。姚瑤臉上驚訝而傷痛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他，當時他正站在電梯拐角處。
姚瑤看不見他，但是從盛天的角度絕對應該看到的，但是……沒有！盛天空洞的雙瞳，漆黑如墨，但卻失去了明亮。
盛天看不見了！
王兵粗糙的大手抹去臉上冰涼的液體，嘴角扯出僵硬的笑容，確實比哭還難看。這個在他心目中一直比鋼鐵還堅強的男人就要倒下了嗎？他不敢置信。
王兵去了醫院，找到了盛天的主治醫師。
王兵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雙手插在口袋裏，問道：“盛總的眼睛完全看不到了嗎？”
主治醫師mark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是近幾年來很有名望的腦外科專家，一年前成為盛天的主治大大夫，跟隨盛天回到中國。
“血塊已經壓迫了視網膜神經，失明不可避免。至於其他方麵的情況，我無可奉告。”Mark醫生說完，放下手中的片子。
“我是他最鐵的哥們，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就是想了解他的病情。”王兵剛剛壓抑的火氣騰地竄了出來，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Mark對王兵職業化的微笑，繞過他，舉步離開了辦公室。就在Mark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王兵的聲音，“以盛天的身體狀況，能去西藏嗎？能去看雪山嗎？”
Mark的腳步頓住，緩緩地轉過身，逼視王兵，臉上嚴肅的神情好像在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盛天去西藏？！簡直開玩笑，光是高原反應就有可能要了盛天的命。
Mark走進王兵，急切地想要證實剛才聽到的話，“你是說盛總要去西藏？”
王兵頷首，從Mark的表情上已經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怪不得昨天盛總來做檢查時，讓我多開了些藥物……他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Mark撇下王兵，走回辦工作前，給盛天撥了電話。
電話依舊關機。
王兵衝出醫院，開車直奔盛天家。
王兵站在門外，不停地按著門鈴，叮叮鈴鈴的響聲惹人心煩，門內依舊寂靜無聲。
他依稀記得偶然間聽到司機小劉打電話訂機票時，說到去西藏的航班。
cz3184次航班，還有15分鍾就要起飛了。
王兵在去飛機場的路上，接到張麗娟的電話。
“盛總的電話怎麽打不通呢？也找不到姚瑤，這兩個人在搞什麽？”
“兩個人都瘋了！”王兵雙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太陽穴突突地跳了兩下，媽的，抬手砸在了方向盤上。
盛天比他還混蛋，雪山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會被搬走，就這麽不要命地撲過去，找死啊! 為了姚瑤嗎？王兵扯著嘴角冷笑兩聲，笑聲響徹在狹小的空間裏，似乎是悲傷的回音。心狠的是他，豁出命來愛的也是他。
兩天後，王兵，mark以及醫護人員趕到雪山腳下的小鎮時，盛天已陷入昏迷，腦顱內血塊擴張，急需手術。
姚瑤深情的目光落在盛天修長的手指上，她輕柔地握起他的手，細細地看著，喃喃自語地說：“盛天，你的手指甲也有些長了哦，隻知道幫我修剪，為什麽不剪自己的，真懶啊……回家後，我來幫你剪，記住，你的指甲以後隻有我才能剪，這是我的專屬權。”
姚瑤嘴角彎起美麗的弧度，望向窗外，飛機在雲層中穿梭，似夢似幻，遠處聖潔的雪山漸漸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盛天，等你的病好了，我們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