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先賒白銀十萬兩
“所以，”鎮婁圖看向秦風，忽然眯起眼睛，“你那個高麗老兒三番五次跟我要物資，他應該就是此次負責給蒙古軍供應糧草的人吧。”
眾將聞言，目光都盯向秦風。
秦風和宇文戰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笑意。
“鎮指揮說的沒錯。關於那個高麗老倌的事情，秦風都和我說了。”宇文戰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再次環視在座眾人，目光突然淩厲。
“我今天讓秦風參加這次參謀會，有些孟浪了。希望諸位今天出了這個門之後，腦中就忘掉此人。他的身份不能泄露出去分毫。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眾將連忙起身，拱手應是。鎮婁圖也直起腰，收起了對秦風的小覷之心。
“既然那個高麗老倌無法給蒙古人送軍糧了，大家想想看，此次來敵，我們該如何應對？”
宇文戰說完，瞧見將領中有一人的神色，似有話要說，便笑著點名道：“馬忠，你是我們這裏的神炮手，你有何話要說，但說無妨。”
“是，指揮使大人。”馬忠起身行了個軍禮。
此人是個三十多歲，身材中等，外表粗獷，相貌忠厚，若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的兩隻眼睛異常明亮，透出精明。
“我們在婆娑府和義州兩個城的武備中，找到了很多火藥和火器。這些火器質地粗劣，不堪使用，但是火藥卻可以一用。”
馬忠見宇文戰目光帶著鼓勵，定了定心神，繼續說道：“方才鎮指揮使說將來敵困於山中，末將倒有一個主意，或可一試。”
“你的意思，是用火藥？”宇文戰眉頭一揚，立刻知道馬忠的意圖。
“正是。”馬忠目露興奮之色，朗聲道：“隻要在蒙古軍必經之路上，尋一處峭壁陡崖，用火藥將其轟塌，敵軍必然困於山中，縱然循著野路小徑，另尋他途，也是首尾難顧，軍不成軍。屆時，我方可以以逸待勞，守住那些道路，從容狙之。”
眾將領聞言紛紛點頭頷首，眼中帶著讚賞。
鎮婁圖一拍大腿，叫了一聲好後，卻又蹙起了濃眉，思忖道：“好倒是好。隻是炸塌山體，堵塞官道，那得多少火藥，千山的山石可是硬的很呐。”
“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派人前往山中，堪輿山形地勢。”馬忠說道：“不過，這事有些危險。堪輿之人需謹防蒙古人探馬遊騎。”
“堪輿之人，我來安排！”宇文戰笑道。
他想到的最佳人選就是秦風，既然洪文係讓他去接洽蒙古人，就讓他帶人去做此事，萬一被蒙古人的探馬遊騎抓住，也有驗身憑證。
“不過，”宇文戰盯著馬忠的眼睛，“炸山之事，還需商量。若是山路斷絕，日後我們又如何能進攻遼陽路呢？這樣吧，明日你找幾個當地人和擅長火藥之人到我這裏來。我們在合計合計。”
“是！”馬忠起身抱拳。
“好。眾將聽令。”宇文戰拍打扶手起身，其他將領見狀也紛紛起身離座。
“具體戰鬥部署，還需要在摸清蒙古人兵力後，才能安排。但是你們應做、要做之事，都要做起來。今日起，全城宵禁。諸將返回本部，整頓糧草兵馬，嚴陣以待。隨時聽候號令。”
“遵命！”諸將拱手，轟然應諾。
占領複州的第三天，鄭乾在府衙議事廳內，召開會議。
眾將興致勃勃地參加這次會議，卻發現鄭乾和朱啟明十分嚴肅，意識到有大事發生，隻是不知道那事情，是來自外部，還是來自內部。
有人開始在心裏反思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了什麽錯事，手下人有沒有做了什麽錯事，家裏人有沒有做了什麽錯事。
“大家都傳看一下這本錢糧賬簿吧。”鄭乾見大家都到了，示意朱啟明將一個賬本交到最左手座位的李達山麵前，讓對方看完後傳遞下去。
昨天拿到那本複州錢糧人口賬簿時，鄭乾是帶著喜悅去翻看的，可是看著看著，他的滿腔熱心冰冷了下來。
他發現了複州城防空虛的真正原因。
複州不是不設防的城市，而是守衛的兵力基本上都調走了。
眾人傳閱那本賬簿後，神色不一。鄭乾知道他們中有人看出了問題，有人卻是一頭霧水，開口說道：“自蒙古人從吞並遼地後，就施行‘移民實邊’政策，向複州遷移了大量新附軍，前後3批次，共3600多戶，分別在於忻都察等地屯田，屯田25萬多畝。複州成為了東寧府的糧倉。”
“去年十月，東寧府要複州出兵、出糧、出車輛，根據要求，我們金州也派出了一千兵丁、民夫和糧草兵甲，前往複州報到。”
“上月月底，複州準備停當，匯同蓋州和海州，一共出了戰兵五千，輔兵三千和糧草三萬石，前往東寧府。這些，從這本賬簿上，可以看出。”
“據複州降將的消息，複州軍在東寧府休整後，將跟隨著東寧府的軍隊，開拔前往高麗。”
“不管這支部隊的目的是什麽。前往高麗，婆娑府就是他們的必經之路，也是軍需補給的重鎮。”
“今日，我召集大家來，就是告訴你們，我準備吃掉它！”鄭乾說著話，一巴掌拍打在扶手上，顯示了戰鬥的決心。
原來如此！
議事廳內頓時情緒高漲起來。鄭乾在軍事製度中有一個很重要的一項激勵製度，即軍功獎勵製。
複州之戰，肖金榮和朱啟明所部從上到下都受到了銀錢獎賞和土地獎勵，其他沒有作戰任務的士兵就急紅了眼。
沒想到緊接著又有戰事，議事廳內立刻聽到一陣嘿嘿傻笑和摩拳擦掌的聲音。
鄭乾很欣慰大家聞戰欣喜的心情，等待廳內氣氛稍稍冷靜，繼續道：“目前，我們隻知道複州有五千戰兵，而蓋州和海州，再加上東寧府，一共出兵多少，具體不知。不過，據複州簽軍反映的情況，蓋州和海州合計在一起，戰兵應有四、五千，而東寧府是遼東路首府，駐軍多一些，估摸會分出戰兵七、八千。算輔兵，這種部隊可戰之兵將會超過三萬。”
“從賬簿上支出的錢糧的時間來看，他們離開複州已經有一個月，他們北上途經蓋州、海州，最後到達東寧府。在東寧府休整的時間，應該是半個月左右。也就是說那支部隊十天前就從東寧府出發上路了。”
鄭乾離開座位，走到身後的巨大的遼東輿圖前，手持一根細長木棍在這支部隊的行軍路上推移著，然後停在路線中間一個叫做連山的驛站。
“按照車馬在山中冰雪行走的速度。這支部隊會花二十天左右到達了連山驛。連山、湯站至驛昌，這段路約兩百三四十裏路程，在這個時節，帶著輜重糧草，在曲折山路行軍，怎麽也得走個大半個月才能達到婆娑府。這樣算來，留給我們的時間差不多二十天。”
“此戰，我並不打算傾巢而出，除了炮兵全部歸隊外，各部在開礦、建港口上的兵力，依舊留下來搞建設。複州新占，朱啟明就駐防在那裏。肖金榮的一個軍和我的衛戍軍，共計一萬五千人前往婆娑府。”
“另外，朱啟明部的所有火炮和炮兵，都暫時調至肖金榮部，供其使用。”
鄭乾掃了垂頭喪氣的朱啟明一眼，笑道：“此次啟明以冰橇沿渤海邊緣行軍，既快又穩。李知州不妨再造些運兵冰橇，我軍可以沿著黃海邊緣冰路，趕往婆娑府，雖然海岸線曲折，但是比陸路追趕快上很多，四、五日應能到達婆娑府。”
李達山點頭領命，運軍之法，朱啟明偷襲複州之時，就和他商量過，若要在敵人未發覺之前趕到婆娑府，搶占有利隘口，隻是走此一途。
略一思索，李達山說道：“臨時砍伐樹木製造冰橇，倒是很費一些時間，如若向全城征用漁船和門板，讓工匠們連夜改裝，兩三天就能完成運兵冰橇製作。”
“好。”鄭乾撫掌笑道。
如何用漁船和門板改裝成冰橇，鄭乾沒有去問，這些具體的活，問多了顯得自己無知。
鄭乾隻是叮囑李達山征用時，多給百姓銀錢，不準強征。
從海麵上吹來的冷風，透過門縫吹進大廳，雖不算強烈，卻是寒意濃濃。
方金鶴是福建人，最耐不住這裏的酷寒，受了些冷風，打了一個寒蟬，下意識地將椅子衝屋中的火盆挪了挪。見眾人聽到響聲看向自己，不禁有些遮尬，清了清嗓子，索性開口將自己剛剛冒出的想法說了出來。
“如果蒙古人將整個遼陽路的可戰之兵都調去高麗，我們何不乘機拿下那些城池？”
方金鶴的觀點提醒了其他人。很多人都點頭附和，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擴大地盤，增加人口。
“這個主意不妥。”鄭乾擺擺手，眾人停止了議論。
“蓋州、海州和東寧府，此三城兵力空虛，的確可以輕鬆拿下。但是東寧府所處的位置，卻是地處遼東半島的交通要道。”
說著他起身走到輿圖前，拿起那根細木棍，“除了通往婆娑府的東麵道路外，東寧府北接鹹平府，西麵則是昌寧路和廣寧府。我們占了東寧府後，很容易被蒙古人三麵合圍。在我軍當前兵力不足明目張膽挑畔蒙古人的時候，我們還是要繼續韜光養晦，小心為上。”
李達山聽聞方金鶴的想法，也是嚇了一大跳，見鄭乾說出反對意見，立刻高聲附議。
方金鶴聞言細想，也覺得不妥，退而求其次，提出另一種方案，即攻打那些城池後，像以往那樣，劫掠其城中物資和百姓，一走了之。
李達山頓時急了，連聲反對。
金州這幾個月收容了大量的流民和俘虜，他這個地方官忙得腳跟踢屁股，若是再將三個城的百姓遷來，先不說數萬人口的居住問題，連養活他們的田地都沒有。
到時別說抵禦蒙古軍的討伐，即便是他們隻是圍而不攻，金州城極有可能會因糧食問題而麵臨絕境。
而方金鶴卻認為，既然有劫掠了三個城市物資，何須擔憂糧食問題，雙堡架上兩排，蒙古人就隻有從海上攻擊。
連勝登州水軍的兩陣，他不覺得蒙古人的水軍能封鎖金州港。
在眾人沸沸揚揚的爭論中，鄭乾不得不接連拍打著扶手，眾人才安靜下來。
鄭乾不是寡恩刻薄之人，對待下屬向來舍得賞賜。而且，無論是水戰還是陸戰，鄭乾都帶領著他們連戰連捷，眾將內心裏對其生出了欽佩和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