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不服真就不行
“升??堂”衙差們一聲大吼,整個大堂微微震動。汪延年好像渾身抽了軟筋一般,攤在椅子上。而陳如光則一臉平靜,冷冷看著範知府施為。
先審的便是那些從犯,幾板子下去就全都招了,和鄭知縣上的奏本基本無二至。範知府哈哈大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了,若汪延年他們沒有後招,大事成矣。
汪延年沒後招麽?還真沒有,他常年不過是個經曆多在文字蹊蹺上下功夫,與這串謀行事上便差著一截。不過他沒有,可不代表陳如光沒有。待審到句氏三虎時,陳如光突然發話,讓範知府暫停。
“範大人且慢。”
陳如光叫過常貴來道:“如今人犯已到,照此看應該造反無疑了,常大人,還需你派出大軍去句家莊,上下老小一概拘拿,切不可讓他們逃匿了。”
“陳如光,你大膽。”
範有閑大怒,公堂之上,這麽明顯的給犯人傳話,其心可誅。而陳如光則嗬嗬笑道:“範大人莫急,本官也是查漏補缺,造反大案怎能放過從逆,還是要盡早拘拿的好。而且這拘拿人犯不似行軍搜捕,糧草自然不用擔心,我想卞州縣一定會解決好的。”
陳如光平淡如水,一個轉身就把責任推了個一幹二淨,又問常貴道:“常大人可聽清了。”
“聽清了。”
常貴心裏一歎,看來鄭兄弟是難逃罪責了,當下領了命令,大踏步出的堂來,點起兵卒出發。
“範大人繼續吧。”
還繼續個屁,句氏三虎聽了這話,哪裏還有說的,擺明了就是不要亂說話,否則句家莊上下有關的無關的都要跟著遭狹。句老大心中哀歎,龐家你好狠,先是設套讓自己鑽,哥仨全須全尾都落了網,現在連句家莊都不放過。想想自己的家眷雖然早早就送走了,可那也是走的龐家的路子,不用問也一定讓人咬住了。
哥仨對視一眼,心裏有了數,這是把自己等人全都逼到懸崖邊上做選擇啊。
“大人,不用審了,我等招供。”
句老大帶頭跪下,範知府冷笑三聲,現在招供有個屁用。汪延年長長出了口氣,叫道:“範大人,審案把。”
啪,範知府狠狠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把事情一一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大人莫急,我們真的招。”
句老大嗬嗬一笑,把事往出一擺,說來說去就一句,造反是鄭寬逼的,那礦也是自家的和龐家並無關聯。說龐家是背後的主家,不過是唬人之用,龐家收了好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反正縣衙也不管,有銀子為何不掙。
好一招金蟬脫殼,把個龐家摘的幹幹淨淨,要說有罪,那也是見罪不報。句老二和句老三也一並跪下,說的還一模一樣,最後隻求給三人個痛快,不要連帶家人。
“好,好,好,真他娘的好。”
老範同學心涼如水,連髒話都出口了。後堂偷聽的鄭乾此時也長長歎口氣,搖了搖頭,大勢已去,龐家頂多再脫層皮,於事無補。反倒是尤家案子,總能繞到他和老範頭上,在結合龐家一連串的事,不用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無罪陷害,致死之地。
“完嘍。”
鄭乾叫喊了一聲,想起阿若她們,也不知在朱詢那裏住的好不好,說不得該傳個信了,跑路去吧。
堂前範知府深吸口氣,不甘心就這麽敗了,大喝一聲道:“來人,上大刑。”“不妥。”
汪延年這時又滿血複活了,跳出來阻攔,問範知府可是要嚴刑逼供?範知府冷冷的道:“此等賊子不動大刑,不會說實話,來人,動手。”
“慢著。”
陳如光跟著也阻攔:“範大人,屈打成招可不合法度啊。”
“好,好,好,把師爺叫回來,決案。”
範知府驚堂木高高舉起狠狠砸下,差役出去找師爺,圍觀的百姓,此時此刻也都看明白了,龐家還真是厲害,一而再再而三的脫罪,連範知府都拿不下,可見勢力有多大。
“唉,散了吧,散了吧。”
百姓們沒了興致,散了大半,範知府苦笑一聲,暗道,果然還是敗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外頭急急跑來一人,卻不是師爺,而是驛館的差役。
“大人,大人。”
“什麽事?”
範知府好沒氣性的喝問起來,那差役打了個哆嗦,叫道:“啊,是,是京裏來信了,請陳大人趕緊回驛館去。”
京裏來信?這四個字一出,堂上眾人無不愣神。那還沒走的百姓頓時又來了興趣,吆五喝六的叫人:“別走了,又有變化了。”
陳如光定了定神,問道:“是哪裏來的信?”
“啊,不知,倒不是公文,大人還是趕緊去把,送信的說十萬緊急。”
陳如光一驚,十萬緊急一定是大事,轉身和堂上眾人打了招呼,跟著那差役疾步而出。汪延年傻了,不是公文而是私信,還十萬火急?思前想後,完全沒有頭腦,難道是裴元具不想保龐家了,這怎麽可能,那是恩主,寡恩薄性之人誰敢和他打交道。不可能,不可能。
公案後的老範同學也愣住了,不會是李長安遲到的後手吧。
有這想法的還不止他一個,鄭乾在後頭此刻也胡思亂想起來,要麽是李長安出手朝中發生了變故,要麽就是裴元具催促趕緊結案,大家完蛋。
“先等等吧,陳大人不在,不好再審。”
汪延年出聲要暫停,範知府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咽了咽口水,同意。等了快一個時辰,陳如光才回來,臉上平淡無霜,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
“陳大人,這個…。”
範知府一問,陳如光這才回過神來,幹笑兩聲道:“範大人說的對,此等賊子不上刑,不足以說實話。”
啥?堂上堂下轟然大叫,之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百姓們嗷嗷叫好,這才對嘛,沒個翻轉太沒意思了。汪延年驚道:“陳大人,屈打成招可是不合法度啊。”
陳如光臉一沉,喝道:“那也得分人,普通百姓如此,這些個反賊怎能如此,除惡不務盡,就是縱容逆反。”
“啊,陳大人”汪延年萬萬沒想到他能說出這話來,陳如光實在繃不住,歉意的給汪延年搖了搖頭,汪經曆一下明白了,想什麽來什麽,裴元具真的不保龐家了,可為的什麽?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堂上範知府哈哈大笑,老天保佑,李長安,你他娘的早幹什麽去了。
“來呀。”
“慢著。”
這回輪到句氏三虎叫停了,三人聽到陳如光這麽說,這是要趕盡殺絕啊,娘的,要死一起死。
“大人,我等說實話,說實話啊。”
三個反賊磕頭如搗蒜,當著堂上堂下的麵,把龐家當年如何霸占了鐵礦,聚攏流民開采,販私鐵於北疆,句氏三虎如何被雇傭看礦說了個一幹二淨,還說了龐家倒賣人口,挑好的送到鐵礦上,剩下的發賣到聚柳莊去挖鹽礦,等等等等。
一頓操作猛如虎,把個龐家扒了個幹幹淨淨。
範知府哈哈大笑,問道:“二位大人,可有異議?”
此時的汪延年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陳如光叫道:“無異議,此等大逆不道之徒,一定要深挖。”
“好,來人。”
造反大案一波三折,終究是京裏來的那封信,讓陳如光一反常態,站到了範知府這邊,汪延年成了孤家寡人。
句氏三虎自知再無可幸免,十分配合,將龐家的老底扒了個精光,堂下老百姓聽的如癡如醉,感歎不已,這才是有錢人的生活啊,真不是東西。
鄭乾再後堂聽的哈哈大笑,轉頭回了後衙,先和範夫人報喜,然後便叫過個衙差來去雲園傳信,大事定矣,不用跑路了。
想想府城之事終於了結,也該回雜樹林好好過日子了,經曆了這麽多,和王大小姐也不用再拖了,回去就完婚。想到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嬌妻羞羞,鄭四爺很不厚道的想入非非。更別說還有那龐應龍一千多畝地的好處,想想就來勁。
“我斬顏良啊,文醜欲還鄉,大事已去天下定,咿呀喂。”
當天從白日審到黑夜,龐家過堂打的皮開肉綻,胡大父子過堂,兩個差役過堂,鄭嫻過堂,把案子審了個清清楚楚。汪延年大勢已去,坐在堂上一言不發。龐家徹底完蛋,私開鐵礦挑唆造反,拐賣人口劫掠客商,數罪歸一,判龐應元龐應魁斬監後,龐天蛟發配充軍,家產全數充公。
句氏三兄弟中,句老大判了個斬立決,老二老三因檢舉有功,又不曾傷人性命,為受唆使所致,同樣判了個充軍發配。
尤家命案依舊是讓汪延年來決案,一早就是他經手,如何能換了旁人去。汪延年如今那裏還有心思較勁,正主都完了,這些攀咬牽連還有什麽用。這汪經曆倒是光棍,痛痛快快決了案,胡大年老免死,胡狗和胡蛋發配充軍,那倆差役重則八十大板革職棄用,又判賠償尤家五百兩這才算了結。
至於鄭嫻麽,上的堂來一會兒大吵大鬧,一會兒嚇得胡言亂語,任誰看了都覺得是個傻姑娘。可不是,不傻如何在街上就敢和人打架,人家哄了幾句就要和人家完婚。汪延年連看都不帶多看她幾眼的,直接開釋。
不過那胡大父子身無分文哪裏有錢賠,又是鄭家的下人,得,那五百兩便落到了鄭嫻的頭上。汪大人很是小心眼的又惡心了一把,鄭嫻倒是不含糊,一說五百兩就放人,裂開大嘴哈哈大笑,一口答應了下來。
案子審完,陳如光一點也不願多待,回驛站窩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出城回京,奏報上去之後,刑部批複了便可執行。臨走之前,陳如光還是和汪延年說了幾句實在話。
“汪大人,今次審案足見大人精於老道,雖未成功,但非戰之罪。”
汪延年一愣,這話什麽意思,陳如光嗬嗬一笑,低聲和他透了底,說他入了禦史台的眼了,回家好好等待吧,說不得年前便有調令下來,最遲不過年後。汪延年一聽,心中狂喜,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麽,雖然事沒辦成可結果是好的,哈哈。
汪大人樂的手舞足蹈,陳如光又和他說,回家這些日子裏也別閑著,大事小情多了解一些才好。汪延年點頭應了,心裏明白這是還有後話。
陳如光一走,汪延年也不願多待,差人命常貴撤回,給範知府甩了個冷臉也走了,範有閑心裏大罵什麽玩意,而常貴在半路上接到手令,更是罵他八輩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