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合璧而安
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過分了,不該算計她,特意把她帶來花樓逼她露出破綻,可他這麽做不也是為她好?她要是自己跑來花樓,顧家找不到她又要出事,現在顧家知道他跟她在一起自然不會催著她,他做這一切是有些其他的目的,但主要還不是為了她?
??再說,如果不是她隱瞞,他至於如此試探?
??“我說的都是真的。”她看著他的眼睛,再次重複,“我說的都是真的,不想說的我根本就不會說。除了失憶這件事我想找個機會給你一個驚喜以外,我從不曾騙過你什麽。”
??她說的誠懇,鄭乾有一瞬間動搖,可隨後想到拂笑帶來的消息,他又搖頭。
??“阿若,你什麽時候才能對我坦誠相待?”他微蹙起眉頭,“顧家我派人查了,顧之情雖然是養女,但顧佩蘭和顧夫人對你都很好,簡直是比親女兒還親,至於你說的那些庶女、不受待見,是真是假你心裏有數。你說的話跟我查到的真相相差甚遠,又怎麽能怪我試探你?”
??“相差甚遠就是我撒謊了?”她簡直是氣笑了,“你相信我我?對你坦誠?鄭乾,你是我什麽人啊?”
??你是我什麽人,我要顧及你的感受?
??他的表情僵硬了半晌。
??“你是幫了我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你完全可以把這當成是一場交易。你說我對你有所隱瞞,你對我就沒隱瞞了?你會武功是吧?你有勢力是吧?你還調查我,還試探我,你從一開始你就沒有信過我說的話!別人說什麽你都信,我說的你就要懷疑,如果是這樣,我們這朋友也沒得處了。”
??“我何時懷疑過你?”鄭乾委屈道:“單耳國來使辦宴會那天,我跟柳應風和雁赤城一直在爭吵是顧佩蘭說謊還是你說謊,我從未不信你,隻是你也要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
??她說的話沒有一點能跟顧佩蘭說的對的上的,他也派人專門去她的老家調查,與顧佩蘭說的別無二致,哪個是編的一目了然。
??阿若搖頭,“信任不需要理由。”
??他啞口無言。
??半晌,他啞著聲音道:“你為什麽要逃離顧家?眾多難言之隱中,可有一句是能說與我的?”
??她頓了頓,忽然道:“如果我說,我不是顧之情,你會怎樣?”
??他頓時愣住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
??難道她是什麽黑勢力?她把顧之情抓走了,然後假扮她來達到某些目的?可如果為了顧之情的身份,那她之前為什麽還要躲著顧家?
??“我不是顧之情。”
??他的試探是出於她的隱瞞,而且她也感覺得到他對自己關心,如果因為這點小事關係就崩了實在不值得。
??而且之前的很多做法她都沒有辦法解釋,單靠失憶很多事也許並不能就此作罷,她需要一個人來幫她。
??鄭乾問:“那你是誰?阿若?”
??她咬了咬嘴唇,尋思著怎麽能讓他更容易接受“穿越”這兩個字,想來想去還是隻想到了一個最老土的解釋方法,不大確定的問:“你知道‘借屍還魂’嗎?”
??說這句話時,她還有些心顫,已經做好了他若是敢叫自己就一把掐死他的準備。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異常的平靜。
??“借屍還魂啊……那……那……”他咽了口唾沫,突然不知道說什麽了。
??不是平靜,是嚇傻了。
??想過一萬種可能,怎麽也沒想到她是第一萬零一種情況。
??阿若一邊找到火折子點起燈,一邊道:“我跟你說過的話沒有一句是假的,至於顧之情的遭遇,我到現在也是一知半解,為了不露出破綻,我想不到比裝失憶更好的辦法了。”
??鄭乾拎起茶壺晃了晃,裏麵連一滴水都沒有,他按住她點燈的手道:“這裏連茶水也沒有了,換個地方吧。”
??他吹滅她剛剛燃起的一盞燈,奪過火折子扔在一邊,也不走門,拉著她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
??阿若哪體驗過飛簷走壁的感覺?當時嚇得抱緊了他的腰,隻顧著不適感,沒看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花茗小築的房頂上,兩個人並肩坐於屋脊,夜風微涼,鄭乾裹緊了身上的外敞,“大半夜作何要爬牆頭?在屋子裏喝茶聊天不好嗎?”
??她望著遠方道:“房頂沒有東西遮擋視線,一目了然遠處風景,房裏怎麽能比?低頭,街市燈火闌珊盡收眼底;抬眸,皓月當空墨夜如寂。風嘯耳邊,樹晃鴉飛,天高地闊,好不愜意痛快。”
??他頓覺身上涼意更甚,齜著牙把衣服裹得更緊了,“這都快子時了,墨夜如寂是真的,可夜市你是拿哪隻眼睛看見的?”
??她瞟他一眼,搓著胳膊不屑道,“沒情趣。”
??他看看她單薄的紗裙,將手裏的酒壺遞給她,“果子酒,不上頭,你嚐嚐。”
??她嫌棄的推開,“我不喝酒,沒度數也不喝。”
??他還往前遞,“晚上涼,喝點暖身子。”
??她道:“那你還不如直接給我拿件衣服。”
??他恍然,覺得有道理,對她道:“你等等!”
??他從屋頂上飛身而下,不多時回來後胳膊上搭著一件很是眼熟銀紅色外袍,十分的鄭乾。
??他將袍子抖開披在她身上,“這袍子可暖和著呢,上好的布料,除了皇宮別的地方可再找不見了。”
??她對這件衣服可是印象深刻。
??這正是他第一次落在花樓的那件,後來她還抱去羅名堂找他,結果被趙羿誤會了。
??她嫌棄道:“能不能換一件?我對它有心理陰影。”
??他故作驚訝,“你不喜歡嗎?我還以為你非常喜歡它呢!”
??她踹他一腳,他笑著把衣服給她披上,灌了口酒道:“夜黑風高,正適合說些難以啟齒的事情。”
??“那叫不可描述!”她道:“咱倆也不用整那些虛的了,我也說了,我是借屍還魂,身體還是顧之情的身體,魂魄卻是我阿若的魂魄。”
??鄭乾對此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回來花茗小築的路上就消化了差不多,但一想到跟自己相處了一個多月、現在跟自己說話的竟然是一個借屍還魂的不知道是鬼是人的“東西”,心裏還是會有些戰栗。
??見他不說話,她故作輕鬆的活躍氣氛,笑道:“你別這麽看著我,我是活的。”
??他咳了一聲道:“借屍還魂,那你是……”
??她立馬擺手,但後來一想,又把手放下了。
??“我也不知道我死沒死,就被攝像機砸了一下……不過我靈魂已經在這了,不死也得是植物人吧?沒區別。反正我沒爹沒娘沒親人,變成植物人了也就是被草席一卷隨便挖個坑埋了,誰還會拿錢養著我這個半死不活的外人不成?”
??鄭乾不知道什麽叫“植物人”,但也大致明白了她的意思,聽她說話心裏不大好受,“你別把自己說的這麽隨意。”
??她側頭看著他笑,苦笑中帶著一點嘲諷,“隨意嗎?你難道會為一個陌生人付昂貴的醫療費?哦,就是很貴的藥錢;還是說,你會為一個不相幹的人置辦一場盛大的葬禮?有沒親沒故的,不讓你曝屍荒野就已經是大發善心了,真當人人都是雷鋒?”
??他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最聽不得她不把自己當回事兒的自嘲語氣,索性問道:“那真正的顧之情呢?你的靈魂在她的身體裏,那她是死了嗎?”
??她搖頭,“不知道,我來到她身體裏時,她人已經在京城的大街上,是一個乞丐了。”
??那天她是被路過的行人一腳踹醒的,因為她占到了人家出早市的攤位。一睜眼就看見一個短衣窄袖紮辮子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手裏提著一把殺豬刀,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嘿,小乞丐,天亮啦,早市開始啦,該去要飯啦!”
??她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聽話的從地上站起來,還不忘撿起她的破碗,懵懵懂懂的就上街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猛然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罵了句髒把破碗扔到旁邊的河裏,“老娘穿越了?!還是個乞丐?!”
??現在想想,她仍然覺得好笑,“雖然看起來每一天我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做,每一天都沒閑著,好像有條不紊,可實際上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告訴自己:這是夢,這夢就要結束了,睜眼又是嶄新的一天,我的藝人還等著我給他安排粉絲見麵會呢。然後每天早上醒來後都不敢睜眼,怕被現實打敗。”
??可每天醒來映入眼簾的都是那逐漸適應的陌生環境,久而久之,夢與現實的界限越來越模糊,又有某些東西越來越清晰,告訴她這就是穿越,別幻想著有朝一日睜開眼回到二十一世紀了。
??她歎息一聲,“我開花樓拚命掙錢其實也不是為了錢,隻是乍然間來到這個地方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做什麽,就隻好做自己最擅長的。”
??她不是個會把慌張表現出來的人,為了掩蓋這種不安,她隻好用工作來充實自己,讓自己忙起來,才會沒時間胡思亂想。
??鄭乾垂著眼睫,仰頭倒酒,聽她說完沉默了半晌,才咽下這口酒道:“所以你不知道自己是顧之情,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變成一個乞丐。那麽後來你為什麽要躲著顧家?是怕露餡嗎?”
??她搖搖頭,“不是,是我不想回去。”
??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生硬,“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而開花樓這樣的事顧家必然不會允許,而且,我不喜歡與長輩相處。”
??她這話說的有些別扭,但聯想到她的身世,他也就理解了。
??從小沒有父母的陪伴,一個人活了這麽久,怎麽可能習慣有家人在身邊的感覺?
??可他不知該怎麽安慰,搜刮整個大腦的詞語存儲也隻找到一句:“習慣就好了。”
??說完他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
??阿若直接看著他笑,一邊笑一邊說:“對,說的也在理,沒什麽事是習慣解決不了的。”
??隻是現在突然讓她接受有父母有哥哥,她還是覺得艱難。
??“爸媽”和“爹娘”,自打從旋轉木馬上下來後她就再沒叫過,二十多年,怎麽叫的出口?
??“一個人看病,一個人吃飯,發燒躺床上都隻能叫外賣,每天接觸的不是藝人就是藝人的經紀人助理,各種資源方,朋友還勉強能說有兩個,親人……”她笑著搖搖頭,“太奢侈了,我沒見過。”
??以前看別人家的孩子為春運搶票她還會羨慕,後來漸漸麻木了,反而覺得看他們搶春運票是一件很逗樂兒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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