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黎明前
福特坐在窗邊等了幾個小時，日頭已西斜，茫茫的雪地逐漸被陰影所籠罩。
馬傑裏那邊還沒有一丁點動靜，讓他開始懷疑那個膽小的長官是不是真的跑路了。
“怎麽？還是沒人來？”
坎寧從哨塔儲存視頻的倉庫裏拎了一麻袋食物出來，從裏麵拿了一個蘋果和一塊麵包扔給福特。
麵包拿在手裏冰涼梆硬，福特狠狠咬了一口，已經有些風幹的麵包渣差點隨著呼吸進入食道，嗆得他咳嗽一陣，連忙取了點水喝。
“或許再晚一些就會有人來了，他們總不至於把這個哨塔就這麽扔掉。”
隨手扔掉麵包，福特張嘴咬了一口蘋果，卻不想蘋果的果肉已經凍得和冰塊差不多，咬在嘴裏哢嚓作響。
“沒一個能吃的，這就是馬傑裏士兵日常吃的東西？”
把嘴裏帶有冰碴的蘋果吐了出去，福特甚至開始有些可憐馬傑裏的士兵。
當初他也當過一名士兵，但凱爾領新兵營的夥食卻比這裏好了無數倍。
坎寧咬了口麵包，毫不在乎麵包那糟糕的口感與味道：“胡德王雖然稱不上明君，但對待軍隊將士還算不錯，所以他的部下對他都還算忠心。而馬傑裏王則是出了名的吝嗇鬼，這也是為什麽莘迪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成為新任女皇，而馬傑裏原本的部下卻沒有人發動戰爭的原因。”
“來了！”
福特嚷了一聲，雙眼望向遠方。
漫天遍野的白色邊沿出現了些許黑色，那是馬傑裏帝國士兵盔甲的顏色。隨著他們逐漸接近，大片的雪地上一片黑色迅速擴散著。
“嗬！來的人還真不少。”坎寧把最後一口麵包塞進嘴裏，伸手摸向腰間劍柄。
“不。”
福特壓住坎寧的手，阻止他拔劍：“還不到你出手的時候，現在你隻需要看戲就好。”
“這倒是件好事！”
聽福特這樣說，坎寧就知道他又要耍些把戲，又抓了把煙葉塞進煙鬥點著，坐在椅子上抽起煙來，看那架勢還真是想要看戲。
福特衝著坎寧詭秘一笑，而後順著哨塔三層的窗子猛然躍下。
馬傑裏的士兵們正緊張的向哨塔靠近，忽然看見有一道黑影從窗子閃了出來，驚訝過後紛紛舉起長槍探了過來。
嗡！
鐵片極速顫抖的聲音在那黑影落下地方響起，地麵上厚厚的積雪忽然飛起，如同濃重的白霧直接灑向士兵。
“小心！敵襲！”
雪花碎片鑽進了士兵們的眼睛，冰涼刺痛的感覺讓他們難以睜眼，隻得大聲呼喊著，希望其他同伴能夠注意這裏的情況。
可他們看不見，他們叫嚷的同時那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身旁掠過。
“不好！”
後方的士兵們看見那黑影過來，架起了手中的長槍。但當黑影來到之時，一抹墨綠色在槍尖處綻開，一連無數鏘鏘之聲響起，強大的力道就傳遞到每名探出長槍士兵的手上。有幾名士兵力氣小些，手裏攥著的長槍當即脫手而出。
“哎？！”
福特輕咦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停頓住身形，一把將身旁士兵的長槍搶了過來。
眼睛一眨，係統麵板隨之張開，滿級的戲空劍上一個騰字逐漸明亮！
嗵！！！
福特雙腳猛踩地麵，發出類似炮彈炸開的轟響，隨後整個人一躍而起，竟跳至七八米高！
隨著他達到這次跳躍的最高點，遠處一個穿著與眾不同鎧甲的家夥進入了他的視線。
“就是你了！招家夥！”
長槍飛擲如長虹貫日，一朵血花綻開，那杆長槍便已穿過軍官胸膛！
“波特大人？！！”
嘶……
隨著一聲驚叫，所有士兵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的看著這名臉上略帶些許無趣和失望的少年。
“這家夥看起來頂多不到二十歲，衝進來到殺掉波特大人隻用了一分鍾不到的時間，那我……”士兵們心裏大多如此想著。
不知是哪個士兵先反應過來，僵硬的向後退了兩步，仿佛成群的蝴蝶中有一隻飛了起來。緊接著他周圍的士兵也開始後退，沒過幾秒整個部隊都向後退開，很快這種後退又變成了奔跑。
“告訴你們上頭的家夥，如果想要打敗我就派更多更強的家夥過來！讓你們這樣的士兵出戰沒有用的！”
福特衝著倉皇逃竄的士兵們呐喊著，卻發現根本沒人在意他說了什麽，無奈的揉了揉腦袋。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就慢點動手了。”
……
“混蛋！這幫家夥都是幹什麽吃的？居然能任由一個家夥如此放肆？！”
被征作臨時宮殿的馬傑裏首都旅店內，阿卡聽完了士兵的報告狠狠一拳砸在茶幾上。
可憐的木質茶幾那裏經得住他一拳？在搖晃了兩下後便轟然垮塌，上麵擺放的水壺水碗掉落下來，水灑了一地。
莘迪撣了撣自己長裙上的水漬，漫不經心地對阿卡說道：“不要生這麽大的氣，這件事怪不到普通將士，畢竟來找茬的人非同尋常。”
“非同尋常？誰？”阿卡抓了抓後腦勺。
“還能是誰，那個以聯合胡德為借口逃到胡德那邊的福特唄。”莘迪擺了擺手，示意傳訊的士兵叫侍者來收拾這一地狼藉。
“他？他不是伊凡那頭的人麽？我們的目的都是消滅魔法師與煉金術士，他為什麽會突然轉向對咱們發難？”
阿卡還是沒有明白內裏原因，疑惑道。
“很簡單，因為他不想。”
莘迪目光中閃過一絲狠厲：“根據我對他的了解可以判斷出，他並非是一心為伊凡做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特殊的目的，雖然我不明白是什麽，但能夠了解他現在想要做的是製衡住大陸的所有勢力，讓它們保持一種平衡。
之前他之所以會和我們合作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實力弱小，無法一個人擊敗馬傑裏國內的魔法師與煉金術士。而今他應該是在胡德拉來了援軍，要將我們這個正在全速闊張的實力打壓或者毀滅，來讓他達到真正的目的。”
雖然莘迪解釋得很清楚，但阿卡愚笨的腦袋卻理解不了那麽多東西。
在聽完之後，他還是一臉疑惑道：“那我們該怎麽做？總不能任由他繼續下去吧？”
“為什麽不呢？”
莘迪笑嘻嘻道：“如果我沒猜錯，他的援軍也並不是那麽厲害，至少沒有衝進王都直接來找我們的實力。既然這樣我就慢慢拖著他，那哨塔位於卡茲山脈附近，那裏十分寒冷又缺衣少食，隻要我們將附近的村莊轉移，不給他留有任何物資，遲早他會離開。
如果那時候他還不死心，再來就是送死了，以他的腦袋瓜應該還不至於這麽笨。”
“還是莘迪聰明。”
“嘻嘻，是吧？”莘迪暢快地笑道：“反正不管是福特或者是胡德、伊凡什麽的都沒辦法阻止我。等著吧，再過不久我們就能掌握整個大陸，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是我們忠實的奴仆！”
……
次日晚上，維布倫海邊的一棟木屋中。
托馬斯主教靠著火爐坐在搖椅上緩緩搖晃著身子，深邃的目光入神的望著爐中的火焰，不知不覺搖晃椅子的頻率也開始隨著火焰躍動的頻率。
另一房間偶爾傳來幾聲豪森的鼾聲，木材打造的房屋隔音效果不是太好，那鼾聲比起在耳邊響起也差不太多，如同雷鳴。
哈奎因有些煩躁的看了看豪森房間的房門，又轉頭看向托馬斯。
有托馬斯在，就算他再怎麽不快也不會表現出來，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
他永遠記得自己是被托馬斯撿到才能活到現在，對於他來說托馬斯就如同親生父母。
“在想什麽？”
托馬斯忽然問了一句，見哈奎因沒有反應過來，便和藹地笑道：“是被豪森的呼嚕吵得有些心煩吧？”
“有一點。”
“嗬嗬。”托馬斯笑道：“我也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亞當大人就喜歡派我們兩個一同到各個國家執行任務。相信我，最開始聽到他的呼嚕聲我也是煩得不行，甚至有時候恨不得趁他熟睡打他兩拳。”
哈奎因驚訝道：“托馬斯大人也會做這種事嗎？”
“我也是人啊。”
托馬斯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須：“在沒有信奉輝耀神時我是一名拳手，在競技場內和各種各樣的人打架，讓貴族們觀看。那個時候為了能夠賺到更多的錢我不知道故意下了多少次重手，打死過多少和我一樣命苦的對手。”
“然後呢？”哈奎因像是沒有發覺托馬斯已經跑題，興致勃勃的聽著托馬斯講述著。
“然後，我遇到了我拳手生涯中最強大的對手。那家夥的拳頭就像一顆顆急速墜落的隕石，擊打在我全身各處，我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很快就被擊倒在地。
為了讓那場拳賽的效果更好，那家夥在裁判已經宣布他勝利之後衝我走了過來，抬起腿瞄準了我的腦袋。我清楚的看到那家夥的鞋底前麵嵌了一塊跟馬蹄鐵差不多的鐵塊，我知道以他的力氣隻要來上一下我的腦袋就會開花。”
哈奎因攥緊了拳頭：“您現在依舊完好的坐在這裏，一定是從地上爬了起來，拚盡全力打敗了那個卑鄙的家夥吧？！”
“沒，我已經說了，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托馬斯咽了口唾沫，低聲道：“是上一任教皇錢德勒大人保護了我，從那以後我便跟著他加入了輝耀教，直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也就是說您是因為錢德勒大人的救命之恩才會選擇信奉輝耀神的咯。”
“當然不是！”托馬斯無奈的看著哈奎因：“我會信奉輝耀神是因為我在幾乎必死的情況下想明白了一件事：正如我對其他拳手下重手，這種罪行遲早會以同樣或者更加嚴重的方式還回到我的身上。如果我當初沒有那麽做，而是在擊敗對手之後將他們拉起來，或許我會有很多朋友，那麽在麵對強敵之時不用錢德勒大人，他們就會幫我。
想通了這一點，我便明白自己會得到怎樣的結果都取決於自己當初做了什麽事情，雖然一天兩天看不出來，但一切都在默默的發生著改變。”
哈奎因恍然大悟：“那麽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讓自己能得到一個好結果嗎？”
“又錯了。”托馬斯起身，為火爐中添了兩塊柴火。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贖罪，為我在做拳手時所做的一切贖罪。”
“可您已經行了這麽多年的善事，應該早就將那點罪還清了吧？”
托馬斯緩緩搖頭：“孩子，我說了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想清楚。直到今天我想起那一張張充滿恐懼的臉，心裏依然還是會難受不已。
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人犯的罪並不會因為時間或者某些善事而減輕，它們會跟隨著你一輩子。”
“我不明白，既然它們不會減輕，那麽為何您還會繼續做這些事情？”
哈奎因不停搖頭，看起來根本無法理解托馬斯的想法。
看著他的樣子，托馬斯長長歎了口氣：“我繼續到各處布道，施舍和幫助人們的原因是想用我的行動感化他們，讓他們不至於像我一樣做太多錯事，之後生活在陰影之中。”
“我還是不明……”
轟！！！
兩人還沒聊出個結果，難以形容的劇烈轟鳴聲音忽然炸響，整個木屋因聲浪而搖晃了一下，灰塵和沙土從天花板上滲了下來。
熟睡的豪森被吵醒，衝出房門對托馬斯二人問道：“怎麽回事？！魔法師攻過來了？！”
“不，如果是他們應該會直接衝向封魔法陣才對，這聲音是從維布倫城牆那邊傳來的！我們出去看看！”
托馬斯迅速披上主教長袍，拎著手杖帶著二人離開木屋。
維布倫外領城頭已經亮起燈火，不少士兵登上城頭。
托馬斯三人遠遠望向城下，隻在城牆的陰影中看到片片黑影，無法辨識出那究竟是些什麽東西。
“卡雷爾先生！維布倫領好像發生了什麽情況！”托馬斯衝著依舊坐在巨石上的卡雷爾喊道。
卡雷爾睜開雙眼，向著維布倫領方向望了一眼，堅決地搖頭。
“我的任務是保護封魔法陣，不是維布倫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