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托馬斯主教
三日後的下午，在格林領與提姆領之間的路途中心地帶，兩群同樣穿著輝耀聖教服裝的人相遇。
聖教不愧為大陸第一教派，教士與信徒守衛加在一起整整數千人的隊伍如眾星捧月一般圍繞在藍衣主教與其隨從組成的隊伍周圍，浩浩蕩蕩好不熱鬧。
提姆領這邊也自然不敢懈怠，由分區主教艾塞亞為首的數百人穿著整齊的金色教服恭敬地迎接著主教大人。
艾塞亞身後分別是中領的五名教士與信徒代表，再後則是提姆領的土豪、貴族。
而作為外領教堂的代表，麥克等人的身份與前麵的人比不了，也就站在了最後。福特不希望聽見那令他作嘔的相互奉承，也就在隊伍最後邊慢悠悠的跟著。
同為守衛的理查德卻以護衛作理由，混到了中領的隊伍之中，隻是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身上有些難聞的體味讓那些貴族們紛紛皺眉、躲避。
輝耀教在兩個領地派駐的所謂大人物和托馬斯主教相互不知廉恥的拍了得有近一個小時的馬屁，直到托馬斯本人都有些煩了，兩支隊伍才緩緩分開。
提姆領的人群分開左右為托馬斯主教的隊伍讓開過路，福特這才看清這個在整個輝耀教派地位前三十的存在長成什麽模樣。
藍色高帽下，是一張頗為方正的臉，平緩的眉眼隻是看著就給人心中帶來些許寧靜感。
不知道是不是福特的錯覺，托馬斯主教身上金絲藍底的主教服上帶著點點金光，讓其縱使在萬人的隊伍裏也能引人目光。
他手柱玉石手杖，走起路來步伐穩健、不急不緩。
緊隨著他的是兩名穿著金色教服的隨從，其中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和艾塞亞主教等人一樣給人一種老油條的感覺。
另一人是個少年，年紀和福特差不多，看起來體態有些瘦弱。
福特從少年身上感覺到了什麽，眯了眯雙眼。
那少年在路過福特麵前時腳步頓了下，猛然轉過臉。
他的瞳孔出奇的黑，像是無底的黑洞。
福特與其對視一瞬，竟隱隱感覺到真實的吸力！
他連忙轉過目光，隨意的在少年身上掃過。之前隻覺得這少年體型瘦弱，卻不想這少年的不止臉色蒼白，就連嘴唇也是白色的。
更令福特在意的是，少年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一個製造得和人類一模一樣的機器，感覺不到其靈魂的存在。
少年轉頭，繼續跟著托馬斯主教。而福特則是逐漸又回到了隊伍末尾。
“跟著托馬斯主教的少年是誰？”福特對那奇怪的少年有些好奇，低聲問麥克。
“他叫哈奎因。”麥克似乎因身在隊伍末尾而有些不快。“十六年前托馬斯主教撿了一個嬰兒，一直留在了身邊。”
棄嬰？他的身材那樣瘦弱，如果是因患有先天疾病而被父母拋棄成了棄嬰倒也說得通……但那種感覺是怎麽回事？
福特眉頭緊鎖。
也許是托馬斯主教為了顯示自己平易近人，所以並沒有乘坐馬匹或轎子，這幾十裏路都是步行。這下叫那群貴族們苦不堪言：他們在來時已經備好了馬匹，可連主教大人都是步行，他們怎敢上馬？
等到一行人到達提姆領已是晚上，提姆領的大門敞開著，外領的民眾整齊排列，等待迎接托馬斯。
因胡德帝國‘國家高於宗教’的規定，就算是紅衣主教到來領主也不會迎接，所以歡迎隊伍中級別最高的也隻是外領統帥而已。
又是一番奉承誇讚，民眾才迎接著隊伍進到提姆領內。
由外領統帥出資，一眾教士與福特這樣的教廷守衛陪著托馬斯主教在小多羅街的鬱金香酒吧用宴。因此，酒吧內的桌椅都被換成了宴會專用，平日裏常見的酒鬼也都不見蹤影。
和托馬斯主教一桌的都是外領統帥和中領內領貴族這樣級別的人物，萊爾和麥克作為外領教士坐在了相對遠的一桌。
福特和理查德這樣的守衛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在酒吧內靜靜守候著。也許是理查德覺得有些氣不過，福特能夠明顯聽出頭盔下他粗重的喘息聲音。
明亮的高級能源燈將酒吧內部照得明亮如白晝一般，觥籌交錯間氣氛逐漸變熱，往日舉止優雅的教士貴族們也忘了斯文，大口的喝著酒。
有人敬酒時托馬斯隻是抿了抿，因此直到最後他臉上也沒有醉意，反倒是敬酒的人倒了一個又一個，被傭人或守衛送回私宅。
直到宴會結束，大多數人都離開時，托馬斯主教才正眼看一看麥克和萊爾。
“主教大人，我們已經為您包下了一家旅店作為您在外領的休息處，現在天色已經晚了，就由我們送您去休息吧。”麥克欠著身子，恭敬道。
“好。”
托馬斯主教淡淡的回應一句，身旁一大一小兩名隨從就將他攙扶起來。
安頓好了主教的傳道隊伍，月亮已經高高的懸在天空，以麥克為首的外領教會四人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了教堂。
福特感覺有些餓，從切桑德拉那要了點麵包回房去吃。
一推開房門，福特的目光就先看向屋內的桌子。借著月光看見變成蝙蝠的小百正用充滿靈性地眼睛看著他，福特心頭安穩了些。
為了不讓小百餓肚子，福特臨走之前在桌子上放了一隻名為火眼雞的家禽，此時已經被小百吸成了幹屍。
“今天還算你老實。”
福特摘了頭盔，撕扯著吃起麵包。小百想要說話，但見他臉色不是太好，就沒敢多話。
“應該瞞不了多久了吧。”
福特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道傷口已經逐漸結痂淡化，以這個速度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愈合。
到時候，他也就沒什麽辦法在這教堂久留了。一直在人前戴著頭盔遲早是會被人懷疑、識破身份的。
他知道自己得快些找到新的藏身之處，或者離開胡德帝國的方法。
微弱地月光從窗縫撒進房間，福特躺在床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院內一陣悉悉索索，隨後福特便聽見極為輕微的說話聲，他分辨不出對話的是誰，在說些什麽，索性一翻身睡著了。
第二天吃過早餐，福特四人就離開教堂前往托馬斯主教所居住的旅店。
按照托馬斯主教的隨從交給麥克的行程表，今天麥克主教要到外領中最為貧窮的安樂巷附近傳道。
福特對安樂巷周邊的情況自然十分了解，為了避免出現意外，除了帶上了尤因的佩劍，還拿上了劍鞘被破布包裹的克拉克之刃。
他所擔心的並不止是安樂巷的地痞，還有先前在市場見過的莫左洛夫，以及，後來與其見麵的理查德。
“主教大人起了嗎？”
一進旅店，麥克就小聲對主教那名中年隨從問道。
“大人已經用過早飯，正在整理儀容。”那隨從頭也不點，隻是用鼻孔對著麥克。
“那我們就在旅館門前等候。”
說罷，麥克就帶著福特幾人退到旅館門前，臉色有些難看。
“托馬斯裝不了多久了……”
“嗯？！”福特耳尖，聽見了這句飄蕩在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話語。
他轉頭看去，正看見理查德頭盔下那雙有些發紅的眼睛。
福特穩住呼吸，下意識摸了摸克拉克之刃的劍柄。
好在，理查德並沒有做出什麽反常的舉動。
半晌過後，托馬斯主教才理了理主教服裝上的褶皺，邁步從旅店中走了出來。
“讓你們久等了。”他微笑著道。
麥克等人自然隻能低頭，不敢答應。
由此，福特與理查德作為護衛走在最前，麥克與萊爾走在最後將托馬斯與其兩名隨從護在中心，一行人向安樂巷行去。
來到了安樂巷周邊，看見今天安樂巷的模樣福特嚇了一跳。
之前還滿是臭氣的街道此時變得幹淨異常，兩旁穿著新衣的孩童捧著的花束散出淡淡芬芳。
安樂巷最為寬闊的地帶搭建了一個高台，民眾已經有序地站在高台對麵，等待著主教大人上台傳道。
“咱們別是來錯了地方吧？”福特有些不敢相信。
但等他話音剛出，身旁的理查德就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亂說。
托馬斯緩步上了高台，看著安靜等待的平民們，眼角掩飾不住的喜悅流露出來。
“輝耀神萬歲！”他一振臂。
“輝耀神萬歲！”台下高呼。
站在高台下的福特冷冷撇嘴，好在他帶著護麵，那群信徒看不見他的表情。
隨後的一切對福特來說與折磨無異，托馬斯所言也無非是福特先前想到的那套。隻是相比福特上輩子見過的那些神棍，托馬斯的講話更加有激情些，能夠帶動台下的信徒。
不知不覺，福特竟站著打起了瞌睡。
甚至恍惚之間他還做了個夢，穿過一扇紅色大門，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隻是，他是以福特的身體回去的，到了家裏父母都不認識，也不肯認他。
“不，不……”
福特心裏一緊，猛然瞪大了雙眼。
見自己還身處在安樂巷，他的心才平穩下來。
“是輝耀神賜予我們陽光，我們才能種植，才能存活於世！是輝耀神賜予我們陽光，我們才不用日日惶恐地生活在黑暗之中，任由魔鬼猛獸欺淩！
隻有信奉他，我們才能得到自己向往的人生！
隻有信奉他，我們在死後才能前往更加美麗的世界生活！”
“輝耀神萬歲！！！”
眾人歡呼，托馬斯微笑著點頭，緩步下台。
福特歎了口氣，雖然剛剛的夢有些不祥的意味，但好歹這場折磨似的傳道算是結束了。
“喂，尤因。你剛才在那小聲嘟囔什麽呢？什麽不，不的？夢見切桑德拉對你用強了？”趁著托馬斯與民眾揮別，理查德靠到福特身旁小聲道。
“一邊去！”
福特白了理查德一眼。
接下來的兩天，托馬斯將整個外領都轉了個遍，每次傳道他的台詞幾乎都一模一樣，外領傳道結束時福特幾乎已經能將那一套倒背出來。
對他來說，這應該就是這幾天他僅有的娛樂了。
好在，兩天之後托馬斯就進入內領，去折磨內領那群教士去了。福特也就恢複了正常的守衛生活，每日守著教堂。
很快一周的時間就過去，到了托馬斯離開提姆領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