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爸爸累了
孩童就如同小獸，它們有天然的，對於活物的“辨識”感。
??雖然不知道“爸爸”為什麽叫不醒，但丫丫本能地會尋找，比冰涼“爸爸”更溫暖的懷抱——她轉過身來，把小身子埋進了“厲叔叔”的懷裏。
??從抱著受傷的雙雙，到抱著小小的丫丫……
??痛失老友的厲海，仿佛突然多了個“女兒”一樣。
??男人身上，本來就有“父性”的東西。
??……
??丫丫在厲海耳邊“哀哀以求”，他懷裏這個不是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的小身子，讓他知道：現在不是“懊悔”或者“悲痛”的時候！
??自己懷裏，是新的生命，是需要被保護的“幼童”。
??不能讓丫丫離“死亡”太近了！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呼喊”了一天一夜的爸爸，已經永遠地離開她了。
??這個時候，她最需要的，可能是自己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但她更需要的，是她最為熟悉的——媽媽！
??所以丫丫說得很對，要拿老譚的電話，給李麗珍打電話。
??哪管那個女人生沒生病？——抑鬱症這種心理上的疾病，本來就需要心理上自己“強大”起來，別人幫不了她！
??現在她無人可靠，必須自己“強大”起來——還有丫丫！
??作為媽媽，她必須站起來，保護好女兒！
??……
??厲海一邊拍著，埋頭在自己懷裏小女孩的小後背，一邊說：
??“好的！丫丫，厲叔叔這就幫你，給媽媽打電話！
??“你爸爸他累了，我們讓他再多睡一會兒，好嗎？”
??男人伸出手，將那隻沾著雨滴、黑著屏幕的手機，拿到了手上。
??摁下電源鍵——不出所料，鎖屏界麵，是丫丫和李麗珍的合影，沒有老譚。
??……
??一個很生活化的場景。
??李麗珍正在給丫丫編小辮，大概是聽見了拍照人的招呼，兩個人一起看過來；或許拍照人還有搞怪的動作，大小兩個“女人”一起笑出來了。
??這倆笑容發自內心，是由拍照人帶給她們的，自然而雋永——被相機捕捉下來。
??不用老厲打開這部手機的相冊，我們就很容易想像：
??老譚的手機相冊裏，肯定有很多妻女、三口之家的“抓拍”——但再大的智能手機屏幕都有限，老譚之所以挑選這張雙人照作為鎖屏界麵，也許是，他能夠一拿起手機，就看到更大更清楚的妻子、女兒的麵貌、神情，還有——
??他作一個丈夫，還有父親，帶給生命中最寶貴兩個女人。
??屬於男人能給出的，簡單而平凡的幸福。
??……
??手機就在“老譚”手掌邊，指紋解鎖很方便——還好不是任東西提供的智能終端裝備，那種高級貨，應該有生物熱能，或者人體脈搏的識別功能——技術以“人”為本，不是以“屍”為本。
??解鎖之後的手機屏幕，是一個記事本界麵。
??上麵隻有兩行字：
??第一行：“謝謝，老厲！”
??第二行：“丫丫，爸”——後麵沒有了。
??除這兩行黑字以外，整個記事本的頁麵，是大片的白——
??在這樣的黑夜裏，很刺眼！
??……
??厲海覺得自己眼睛熱熱的——是被這刺眼的手機屏幕發出的白光，刺激到了麽？
??老譚在感謝“老厲”呢！
??他本應該留給家人的“遺言”，第一句是“謝謝，老厲！”
??這感謝，肯定也是留給厲海身後的老邁克，還有傷剛好的倪雙雙——這兩個中外警察的。在今天之前，老譚還根本不認識他們。
??當然，這感謝，還是給嘴巴很毒很調皮，但黑客實力數一數二的任東西的；還有老譚沒有對過話的，美國天才少女Alice的。
??厲海懂老譚，老譚懂厲海——他知道自己的好友，能夠明白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所有意義。
??……
??一個父親，對幫助他找回女兒的至交好友，陌生朋友們，真誠的感謝！
??老譚生命結束之前，留給這世界的，是一句簡單的感謝，是“以善報善”！
??如果不是打出這句“感謝”……他本可以“自私”一點兒的，在第一行就留給“丫丫”更多的字。
??他可以把一個父親最想告訴女兒的話，留給妻子——
??讓她轉告給，他此生最愛的“寶貝”。
??……
??厲海仰了仰頭，讓眼眶中快要流出的“東西”往回流——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雨絲落在臉上，涼涼的。
??今天這場雨啊，從大雨，到中雨，再到小雨。
??中間停過一陣兒，現在又下了起來。
??這裏，不是厲海所熟悉的北國。那裏的雨，要麽奇大泛濫成災，要麽就一陣兒量不大馬上下完，要麽好不容易聚起的雲還會被吹走——天氣預報的下雨概率，永遠都是概率而已。
??那時的厲海，總感覺軀體是幹的！他喜歡每一場雨前，空氣中所帶著“濕潤”。
??那會讓他想起南國——以為自己此生，再回不來的故鄉。
??現在厲海回來了！
??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會在這喜歡的南國之細雨中。
??“送別”一位老朋友！
??……
??淚，還是沒能流回眼眶裏——也許是沒有倒立的緣故？
??它們順著老男人的眼角，靜靜地往下流淌……
??有些哭泣是沒有聲音的，有些眼淚，是必然會流的。
??有些悲傷，深入肺腑，有些疼痛，來自體內——
??能把人，生生地撕碎！
??……
??之前的那些“愧疚”，早已經在老譚“已走”的事情麵前，被厲海拋在腦後了。
??想那些東西有什麽用？能換回老譚抬起頭來，對老友疲憊地一笑麽？
??能換回他倆二十多年的深厚友誼，或者說兄弟之情麽？
??哭就哭吧！淚水，本就是可以把身體裏那些帶毒的“東西”，排出體內。
??老譚離開了，其他人的生命還是要繼續——
??所以，幫老友，他那份兒，好好地活！
??……
??厲海把仰著頭低下來了——男人的眼淚注定不多，剛才的，就已經足夠了。
??他感覺到身後有人走了過來，不會有別人——肯定是雙雙！
??男人雙手用力，把懷裏的丫丫抱起，他自己也站了起來。
??懷中的小身子，略微掙紮了一下，就任憑厲海所為了。
??“厲叔叔說了，爸爸很累，要再休息一會兒！在家裏，爸爸就是這樣的。
??“丫丫是個聽話的孩子，爸爸累了……”
??……
??“丫丫，這是倪孃孃。讓她抱一會兒你好嗎？
??“厲叔叔拿爸爸的手機，打電話給你媽媽！”
??站起來的厲海，看著懷中抬起頭來的丫丫說道。他並不怕女童看到他的臉，男人的哭泣不像女人，不會有很紅的眼眶；這樣的黑夜裏，小女孩是看不清他臉頰上，是淚水還是雨水的。
??厲海轉身把丫丫，往同樣聽到他那句話，已經伸出手來的女警察懷裏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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