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鋼此刻一個人在客廳裏,他環顧四周——
??沙發很舊了,屋子也很舊!
??母親在父親去世後,一直住在這裏,作為舊城搬過來“移民”,快20年了。
??直到郭大鋼也搬回來住,但她很少跟自己兒子說話。
??也許是在怪他,把那麽好的老婆、女兒、房子全給弄丟了?
??所以郭大鋼也不願意在這屋子裏待,他心裏愧疚!
??……
??父親去世後,母親才開始話少的——也許是在學校裏,就把話都跟學生們說完了?
??郭大鋼記著,母親搬去過和夫妻倆一起住過兩年,婆媳相處得很融洽,家務都是商量著來,母親話也多了起來。
??但兩個女兒出生後,母親幫著帶大,長到她倆需要有單獨房間的時候,她就自己搬回來了。
??那套房子並不大,隻是兩房一廳70來平米的小戶型而已。
??……
??半年前母親去世時,郭大鋼想過,是不是該通知妻子一下,打過電話,換號了。
??是自己離婚後,從來沒給過法庭判的贍養費嗎?
??和妻子女兒已經分開,有五年了?
??帆帆和揚揚,都應該上——
??小學三年級了吧?
??……
??樓下停的那輛白色麵包車,是母親去世後,郭大鋼被人提醒,找人托關係要來的幾筆社保的錢,湊起來買的。
??真沒想到,有單位參加養老保險的人,不但有退休金拿,死了都還有3筆錢:
??因病或者非因工死亡,死者家屬可以領取一筆喪葬補助金(6個月上年度當地平均工資,江州是2000元),和一筆撫恤金(供養親屬為1人的,支付死亡時當地上年度在崗職工月平均工資的6倍)。
??郭大鋼撥打12333社保熱線谘詢確認過,申請者在退休人員死亡60天內,準備個人個人身份證、死者死亡證明,與死者關係證明等材料,去社保經辦機構申請。
??另外,如果死者養老保險個人賬戶還有餘額的話,也是可以依法繼承的。
??……
??不僅如此,那個提醒郭大鋼的人還告訴他,找對關係的話,還有一筆錢可以拿!
??因工死亡的話,一次性工亡補助金(上一年全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
??……
??以上這些錢也不多,但加起來夠自己買一輛,樓底下停著那輛麵包車了。
??郭大鋼這半年來,就是靠它,跑跑活兒,養活自己的。
??但昨天,坐在駕駛座上的還是自己。
??但後座上,已經不止是“貨物”了!
??……
??在這間舊屋子,客廳裏,舊沙發上,郭大綱回憶著自己還有一個家的舊日時光。
??屋子西側,沒有窗戶的那個小房間,就是母親住過的房間。
??東側能見到陽光的那間,自己搬回來後,母親留給了自己。
??現在,一個和自己兩個女兒,歲數相差不大的女孩兒,被綁著關在裏麵。
??是8歲,還是9歲?
??嗯,8歲!
??……
??這客廳外麵,有一個極小的陽台,看天光分不清是上午還下午。
??一個尋常南方冬天的白天,滿天全是陰雲,到晚上可能會下雨。
??昨天綁架小女孩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郭大鋼心裏其實著急了,但“司徒”說,打電話的時機還未到……
??這都已經過去24小時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不過自己也就是想想,可不敢催促“司徒”!
??……
??郭大鋼之前是從吳大維那裏,知道了母親去世後,自己還能拿到3筆錢的。
??但他可不信在發廊、牌桌上認識的,身上帶著洗頭膏味道的一個理發學徒,能有這樣的“專業意見”。
??郭大鋼追問之下,小吳才告訴他,在一本書的評論區裏認識了,一個叫“司徒”的牛人。
??前兩天聊天,無意中提到了自己朋友的母親剛剛去世。
??結果這牛人,就給出了可以去要錢的建議。
??郭大鋼聽得心癢意動,問具體的操作辦法,小吳哪說得清楚?
??後來他就直接介紹自己,認識了這個“司徒”了。
??……
??郭大鋼不知道網絡那頭,這個人的職業、姓名,家庭出身,文化水平。
??甚至在這次綁架案之前,他都從來沒見過“司徒”——隻知道他話不多,但都很有見地。
??比如在他的詳細指導下,郭大鋼不但拿到了母親去世後,自己應該得到的前麵三筆錢。
??就連另外一筆一次性工傷補助金,自己也找著了關鍵經辦人,疏通關係後,用假的工作證明,弄到了數額更多的第4筆錢。
??郭大鋼心服口服,也像小吳一樣,對這個“司徒”開始仰望起來。
??知識就是力量,就是科學生產第一力(是這個詞兒?)
??聰明的人,果然是人生贏家!
??……
??然後這個“司徒”又給郭大鋼,指了一條“不能坐吃山空,怎麽也得找個活計能養活自己”的路。
??一輛麵包車,賺個吃喝的錢,原來那麽容易……
??不過人到中年的自己,跟小吳還不一樣,郭大鋼畢竟也是小國企裏待過的人。
??交人也是藏著個心眼兒,不會全拋出一片心的。
??關於自己前妻和女兒的事情,郭大鋼是沒有透露過一星半點兒的。
??……
??雖然他現在想來,以“司徒”的能力,在謀劃這起綁架案時,肯定會對同夥進行背景調查。
??肯定能查到自己的婚史,知道妻子姓名和女兒的存在……
??但沒有自己作為當事人的補充,妻子又是一心幹事業的人,不怎麽愛上網。
??“司徒”就算查到,也隻是一些普通的資料而已。
??……
??郭大鋼其實心中,對處處有點兒神秘的人,一直是有點兒畏懼。
??不告訴他妻女信息,也是出於“本能”!
??“司徒”聰明是聰明,說話雖然不多,很有重點,但言語偏激,事情喜歡做“絕”——似乎總一種“英雄不得誌”的憤青和,嗯,戾氣!
??郭大鋼這兩年牌已經不怎麽打了,但賭場唯一給他留下了,識別同類的眼光。
??小吳年輕紀紀地,牌技差,沒多少心機,一看就透。
??而這個“司徒”,則同樣有賭性!
??雖然他的牌局,可能在麻將館外,更大的地方。
??……
??郭大鋼從心裏並不喜歡“司徒”,但現在自己能夠養活自己,得承對方的情。
??他把自己藏得太深了,自己和小吳,都是真腸子的江州漢子。
??而這個“司徒”,像個月經不調,沒有性生活的女人。
??脾氣古怪,心思縝密,愛走極端,話很少,還喜歡用命令人的口氣。
??……
??不過,參加這次兒童綁架案,郭大鋼並不後悔!
??“司徒”在說服他和小吳的時候,三人是見過麵的。
??沒想到這個戴著口罩的瘦弱男子,居然拿出了一整套的行動方案!
??他講解下來,把一個48小時以內就能獲得“幾百萬現金”計劃,說得像一幕驚險的,沒有警察參與,隻有劫匪與家屬智力博弈的,電視劇一樣精彩。
??……
??郭大鋼生意失敗,多年後回憶起來妻子的阻擋,也知道自己智力上並不聰明。
??但他也是有女兒的人,他覺得如果把自己代入進去的話,多半也會六神為主,為了女兒能安全回家,也會選擇不報警,乖乖掏錢的。
??這個叫“司徒”的中年人——雖然他戴著帽子和口罩,全程沒有脫下來。
??但郭大鋼能看到他的眼睛,和自己一樣有閱曆……
??哪裏像小吳一樣,隻知道低頭玩手機刷美女,連綁架案的ABC套方案都覺得多餘。
??……
??郭大鋼能感覺到,“司徒”似乎和目標小女孩的父親。
??一個叫“秦時明月”的網紅作家,有仇!
??他雖然沒有明言,但郭大鋼也是有思考能力的:
??“司徒”和小吳,據小吳所說他們是在一本叫《帶著集裝箱加到明朝》的書評區裏碰上並熟識起來的。
??……
??郭大鋼並不看網文,但知道網上有這麽一種東西,比如他早些年就被人推薦過一本叫《金lin豈是池中物》的,都市題材,裏麵的主角叫侯龍濤,混黑道,太子爺!
??但他不愛看書,隻喜歡其中的推女環節,跳躍著翻了翻“精彩”之處,就扔一邊不感興趣了。
??書上的,哪兒有現實在真刀實槍的,來得帶勁兒!
??也就像小吳這種“小白”,時間多的年輕人,大概才喜歡吧?
??也許不一定,“司徒”這麽聰明的人,也喜歡?
??……
??“司徒”和那個“秦時明月”具體有什麽仇,郭大鋼想不出來的,隻是一種感覺。
??都鬧到綁人家女兒了,這怎麽也夠得上“奪妻之恨”吧?
??可是那個和港都某個**女明星一個名字的女童媽媽,也根本不漂亮啊。
??趕自己前妻,都差好幾個等級!
??……
??“司徒”雖然說是為了錢,小吳會相信——但他郭大鋼不會——這麽有頭腦的一個人,隨便給自己支一招就吃喝不愁了。
??所以一定有仇,他不會是隨隨便便,挑選作案對象的。
??作為有女兒的的人,那招“斷指警告”的招兒,郭大鋼一想起來就心驚膽戰。
??……
??郭大鋼還有一種擔心:在小女孩麵前,自己是露出了真麵目的。
??他害怕這個陰狠老辣、愛走極端的“司徒”,提出什麽“這麽大的小孩子,肯定能記住大人的麵貌”的由,來逼自己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那時候自己下得去手麽?
??……
??郭大鋼,隻是想搞到一筆錢,在前妻麵前證明自己而已。
??無論前妻是否對自己失望透頂,但他記著呢:
??自己是一個,有兩個可愛女兒的父親!
??血脈在那兩個小小的身體裏流淌,他作為一個不負責任,親手毀掉一個家的父親。
??這樣浪子回頭的男人,沒有能力,隻能遠遠地羞愧著!
??……
??“帆帆,揚揚,爸爸很快就要有錢了!”
??一次性付清幾年贍養費的話——蕭瑤!
??“你會讓我,見見女兒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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