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玩弄
這句「表哥」就像是一團亂麻中的線頭,讓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釋,比如傅臨遠見到江淮后的詫異,以及江淮對傅臨遠的興趣。
換個位想想,假如我聽說前女友我分手是因為嫌棄我窮,轉眼就坐上了人家金主的豪車,我正想衝上去看看是哪個混蛋的時候,發現傳說中的金主就是自家表哥,估計我不知是詫異,已經是驚悚了,絕對比傅臨遠還不淡定。
而江淮對一切都心知肚明,跟看戲一樣看著我這個小丑在台上蹦躂,那小丑還對我優美的舞姿沾沾自喜,估計心裡的大牙都笑掉好幾副了。
另外,傅臨遠作為江淮的表親,又怎麼可能真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江淮,傅臨遠,不愧是表兄弟,全都在騙我。
被作為玩物的恥辱和憤怒讓我狠狠握緊了拳頭,我也分不清我是恨他們,還是恨自己。
若單單是憤怒,那還好說,可最讓我不安的還是恐懼。我怕江淮,真的很怕。我讓他丟了面子,我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置我,但一想到那場景就頭皮發麻。
好像是剛剛倒灑酒的事情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我感覺直到宴會結束都一直有人在看我。我窘迫的坐立難安,感覺我做什麼都不合適,卻又暗自期待著晚點結束,那樣就可以晚一點面對江淮的興師問罪了。
我行屍走肉般跟著江淮把傅臨遠送到了酒店門口。江淮在傅臨遠面前就像個深沉的長輩,他拍了拍傅臨遠的肩膀,囑咐道:
「你應該知道,今天這頓飯是為你請的,這些人都很重要,你要注意維護關係。你將來要在J市發展,免不得要他們幫忙,我也要多留心。」
傅臨遠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帶著那女人轉身走了,自始至終都沒看過我一眼。
我看著兩人無比和諧的背影,心裡鈍鈍的痛。
外面的風有些涼,我和江淮卻默契的沉默著,不動也不說話。江淮見傅臨遠的車開走了,立刻脫掉了身上沾了酒漬的外套,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我知道那件衣服,定製的,價格一萬往上走。
他那眉頭都不皺一下,彷彿天經地義的神色讓我毛骨悚然。我看著那件衣服,突然想到了自己。
一種擔心在我心中無聲的蔓延,或許有一天,我也會像它一樣,被毫不留情的拋棄在垃圾桶里。
江淮今天沒帶司機,他什麼都沒說,開了鎖,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位。
我愣了愣,連忙跟了上去。
那一晚,江淮和我誰也沒說起酒席上的事。可他用行動狠狠表達了他的不滿和憤怒。第二天早上我掙扎著爬起來照鏡子,發現滿身都是觸目驚心的瘀傷,體內更是撕裂般的疼痛,將近兩天都下不來床。
江淮這個人我實在摸不透。他就像個高高在上的君王,讓我畏懼,讓我臣服,牢牢控制著我的身與心。
或許是正因如此,他偶爾施捨的浪漫與溫柔才彌足珍貴,讓我忍不住捧在手心裡珍惜,甚至生出一種稱得上感動的情緒。
他會帶著我出入高級餐廳,身邊不帶任何人,在餐桌上給我送花,花里夾著親手寫的小卡片,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追求者。
會在晚餐后的傍晚與我十指相扣,陪我慢慢的邊聊邊走,走到人跡罕至的花叢,在夕陽下忘情的擁吻。和平常日理萬機,一句廢話都不願多說的樣子判若兩人。
誠懇的說,江淮給了我原本戀愛中才會出現的欣喜和悸動。當我發現這一點時,我被嚇了一跳。
因為我知道,我和江淮之間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我害怕會淪陷,這只是夢境,一旦沉迷其中,夢醒那天,就是我的山崩地裂。
江淮還會帶我去馬場騎馬,他在那裡有一匹叫冬雷的公馬,他也送了我一匹,是很漂亮的小母馬,取名叫夏雪。
江淮似乎是馬場的常客,也從來沒有凸顯過他的身份,飼養員跟他混的挺熟,見他來了,便笑道:
「這名字取得好,一看就是一對兒。夏雪冬雷,我感覺有點熟啊,是那個……那個?」
他半天想不起來,江淮便溫和地介面道:
「冬雷震震,夏雨雪,是《上邪》。」
飼養員一拍腦門,說道:「您真有文化,瞧我這記性,上學那會兒學的,現在全忘了。」
我比飼養員還沒文化,連聽都沒聽過。當時完全沒看出這名字好在哪兒。夏天的雪,冬天的雷,不僅違背自然,也沒好聽到哪兒去。
多年之後,我再看那首詩,才理解了取名時的江淮是怎樣的心境。不過那些,都已經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