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十年後
我躺在帳篷里,就著微弱的燈光仔細地打量著手裡的玉佩。
玉佩是爺爺臨終前留給我的遺物,三年來我一直貼身帶在身邊。
它像是有一種魔力一樣,引誘著我心甘情願的為它驅使。
玉佩通體呈烏紅色,像是乾涸已久的血液,凝結成一塊脆弱易碎的疤,玉面上分佈著數不清的糾纏在一起如同筋脈一樣的東西。有時候,我甚至有一種奇異的錯覺,覺得這塊玉有心跳有呼吸,在一刻不停的汲取,然後成長。
當然這樣的念頭都只是一閃而過,畢竟只是一塊玉而已。
對於這塊玉佩的來歷,爺爺一直絕口不提,有好幾次我想問他,他都連連擺手,一臉諱莫如深的表情,然後長長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告訴我,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的,這是我們余家逃不脫的命運。
爺爺越是這樣欲言又止,越讓我對玉佩產生濃烈的好奇。
誰知道這一天還沒有等來,爺爺就突發疾病永遠的離開了我們。當時我人在部隊,接到消息后連夜趕回重慶老家,卻終是沒有見到他老人家的最後一面,只有堂哥帶給我的一個木盒子,說是爺爺臨終時特意囑咐一定要交到我的手中。
一個很質樸的盒子,裡面裝著我一直想知道來歷的玉佩和一張根本看不懂的地圖。
之所以看不懂,是因為地圖上沒有任何一個地名,只是用簡筆畫畫著幾座大山和流淌的河流,整張地圖更像是一幅山水畫,我知道它確確實實是一張地圖,是因為爺爺在目的地的地方用紅色的筆標記了一個明顯的五角星。
中國幅員遼闊,山川河流星羅棋布,僅憑這樣一張地圖,只怕是窮盡我的一生也找不到目的地,但自覺告訴我,這地圖一定和玉佩有關,所以雖然看不懂,我仍然是隨身帶著。
「飛哥,隧洞炸通了,大老闆讓咱們連夜進山!」
王鬍子探進頭來,打斷了我的思緒,我連忙將手中的玉佩放進口袋裡,翻身起來走出了帳篷。
「連夜進山?他媽瘋了吧?」我低沉著嗓子暗罵一聲,畢竟在人家手底下工作,嘴裡頭抱怨著,行動卻絲毫沒緩。
王鬍子名叫王天其,是和我一同當兵的戰友,他麵皮斯文白凈看起來文質彬彬,可骨子裡卻想當一個猛男,為此特意留了一小撮鬍子增加自己的男人味。
我們倆從部隊里退役后,回老家合夥開了一家火鍋店,沒想到生意慘不忍睹,開了一年半分文沒賺反倒把王鬍子家裡的老本賠了個精光。我本就一窮二白,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看著好兄弟娶老婆的錢打了水漂,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只好四處尋找賺錢的機會。
於是當七天前,我的發小李狗兒來電說有個大生意干不幹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就拉著王鬍子來了。
李狗兒的爹李叔是我們當地有名的陰陽先生,走的是陽間路,吃的是陰間飯,專門替人看風水選陰宅,李狗兒高中畢業就沒再讀書了,跟著他爹學這門祖傳的手藝,混的風生水起。學了沒幾年,就有一夥神秘的人找到李叔說是考古的,想請李叔去大山裡幫忙看個路,李叔一聽就知道考古是假,挖墳掘墓才是真,這年頭盜墓的都愛說自己是考古做科研的,於是嚴詞拒絕了。盜墓這種事,不光犯罪還有損陰德。
可李狗兒聽到對方開出五位數的報酬,心裡痒痒,瞞著他爹自個兒上了。
在得知對方還要找兩個會放槍的人,二話沒說就把電話打給了我。
於是我們三個就這樣跟著那一夥打著考古幌子的盜墓隊來到了這鳥不拉屎的荒山裡,一路上我們也不多嘴,有些事情不該知道的知道了反而是禍害,以至於到目前為止我們幾個都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進山的隊伍一行十幾個人,李狗兒負責領路走在最前面,我和王鬍子端著槍緊跟在他的身後,和我們一起的還有兩個中年男人,一個名叫周德海,膀大腰圓看起來頗為彪悍,另一個沉穩內斂正是王鬍子口中的大老闆,他們一人拿著一枚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我們,我們是先頭部隊,比後面的人快了二三十分鐘的路程。
「穿過這個隧洞前面就是九蓮村,你們要找的地方就在九蓮村的後頭。」李狗兒借著電筒發出的微弱黃光,看了眼地圖。
我就走在李狗兒身邊,也跟著晃了眼,心裡有些奇怪。按理說,有人住的地方就該有通往村外的路,怎麼這九蓮村不光四面八方被九座大山山脈包圍著,就連這唯一入村的隧洞也在幾年以前塌了方,難道這麼多年來這個村子一直過著自給自足不與外界交流的生活?
「九蓮村?什麼九蓮村?」周德海皺起了眉頭。
「怎麼,難道走錯了路?」王鬍子生怕出了力白費功,趕忙湊上前來問。
「不可能,你們自己看。」李狗兒停下腳步,把地圖一攤,「諾,標得清清楚楚三個大字『九蓮村』!」
「真他媽的奇了!」周德海撓了撓頭,「這幅地圖我每天要看好幾遍,從沒在上面看到什麼九蓮村,怎麼突然多了三個字?」
周德海一說完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再加上隧道里潮濕陰冷的風一吹,我清楚的看到王鬍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為了緩和氣氛,我開口道:「這就是走對路了!我知道有一些用特殊藥水寫成的字要在特定的環境和時間裡才能顯現出來,沒準兒就是這隧洞里潮濕的空氣讓之前看不見的字現了形!」
「你是怎麼知道的?」周德海聽完我的解釋,明顯放鬆了不少。
「小時候聽我爺爺講的,他總愛給我講些奇聞怪談。」我一笑,想起了爺爺,忽然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卻怎麼也想不起哪裡不對。
「你爺爺也是風水先生?」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大老闆向我問到。
「不是,我爺爺只是一個說書的。」
大老闆深深的看了我兩眼,又問道:「你姓余?」
我有些莫名其妙,這跟我姓什麼有關係么,嘴上仍然回答道:「對,我叫余小飛。」
隧洞後方有點點燈光亮起,大部隊前進的比預計的要快。
「繼續走吧。」大老闆不再耽擱,看了眼手腕上戴著的金錶,時針和分針正好重合的指著兩點鐘的方向,「天亮以前,必須到達九蓮村。」
鬧了這麼一出,原本高漲的興緻蔫下去了不少,李狗兒為了在大老闆面前掙表現,就提議讓我和王鬍子唱兩首部隊里的軍歌,讓大家高興高興。
我心底暗罵,老子拿著一份工資又做保鏢又負責逗樂兒,你李狗兒自己怎麼不唱?只是心裡罵歸罵,嘴上仍張口就來。
你還別說,這昂揚的歌一唱,熱血沸騰起來也不覺得陰嗖嗖的了,身上有勁兒,腳下的步子也走得飛快,幾首歌一唱下來,眼前豁然一亮,一輪明月高懸在了頭頂,我們走出了隧洞。
隧洞外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密林,看起來根本無路可走。
李狗兒看看月亮的方位,又看了看遠處辨不清輪廓的高山,拿出一個羅盤煞有介事的在地圖上比來比去,然後萬分確定的告訴我們,九蓮村就在這片密林後邊。
「既然如此,我們稍作歇息,等後面的隊伍一跟上,就出發。」大老闆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隧洞里傳來驚天動地的一陣巨響,轟隆隆無數石頭砸落的聲音。
「不好!隧洞又塌了!」周德海驚呼一聲,趕忙招呼我和王鬍子進洞去看。
我倆進洞往回走了五十來米,就被揚起來的滾滾塵土嗆得受不住,用衣服捂住了口鼻繼續往回又走了一截兒,路就被徹底封死了,隧洞上方的泥土潮濕,承受不住,一起塌了下來。
我看了一眼王鬍子,他也朝我撇了撇嘴,這下沒法子了,洞子堵住了,我們這邊兒的人也沒工具,只有等後面的人打通了過來。
「飛哥,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王鬍子又看了一眼隧洞問到。
「怎麼了?」我讓他有話直說。
「剛剛我們已經能看見後面的燈光了,看樣子離我們最多幾十米的距離,這塌方的石塊落下了,不是正好砸在他們頭上?」
「你的意思是……」我咽了咽唾沫,「他們已經全被砸死了?」
「我不知道,只是有可能。」
我倆生怕隧洞再塌下來,活埋在了裡面,不敢停留,飛快的跑了出去。
一出洞口就看見大老闆一個人坐在月光下面,專心致志的看著地圖。
「他們呢?」大老闆見我們回來抬起頭問。
「隧洞封死了,後面的人過不來,也不知道生死。」我如實回答。
「我是問他倆呢?」大老闆又問了我一遍。
「他倆?誰啊?」我感到不安起來。
「周德海和李狗兒!他倆不是找你們去了嗎?」大老闆有點生氣,收起地圖,站立起來。
這下,我和王鬍子都懵了,找我們?隧洞就只有一條道兒,如果真是進洞找我們去,我們走了一個來回,怎麼可能錯過?
而且我倆不過就是去一趟就回來,總共也沒花到半小時,還用派人去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