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單身狗,委實淒慘
論青梅竹馬,時念卿與顧南笙,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在時念卿最早的兒時記憶,便有顧南笙的一席之地。
顧南笙的性子,一直溫潤和煦,所以時念卿非常喜歡與他待在一起。
跟他待在一起,與跟霍寒景待在一起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在顧南笙的麵前,她心裏沒有壓力,沒有落差,特別放鬆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毫無顧忌,而在霍寒景那裏,時時小心,事事拘謹,她時常連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霍寒景曾經因為她但凡有事第一時間大腦想的是顧南笙,而不是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也不想的。
但是,霍寒景的身份擺在那裏。
小事,驚擾他,顯得矯情。
大事,驚動他,又害怕牽扯出一係列事態,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皇室貴族之間,私底下的暗潮湧動,實在太過觸目驚心。
再加上,她不想讓他覺得,她選擇跟他在一起,是有任何貪圖,與目的的。
這樣一來,時間長了,時念卿愈發覺得在顧南笙那裏輕鬆自在了。
那份輕鬆與自在,都不需要刻意掩飾自己的情緒。
在時念卿的認識裏,顧南笙是特別細心的。
他的細心,是麵麵俱到的。
正比如此時此刻:顧南笙幫她拉開副駕的車門時,時念卿的眼睛便落在放置在副駕地毯上的一隻寵物籠。
裏麵的鎧爺,看清時念卿的刹那,激動得在寵物籠內,上跳下竄的,嘴裏發出特別喜悅的“嗚嗚”聲。
時念卿很震驚,也很驚喜。
顧南笙先是瞄了她一眼,轉而微微彎腰,上半身探入車廂內,嫻熟幫她把座椅調好。
將副座區域調製最大,顧南笙這才重新站直身體。
“你怎麽把鎧爺帶過來了”時念卿很自然地坐進副駕,轉而拎起寵物籠,將鎧爺從籠內抱出來。
鎧爺很有些時日沒見到她了,所以得到自由的刹那,直接撲在時念卿的身上,伸著長長的舌頭,不停地舔著時念卿的臉。
顧南笙幫忙關上車門,從車前繞到駕駛座,優雅地坐了進去。
開車前,他叮囑時念卿:“係好安全帶。”
時念卿立刻係上。
平穩將轎車從機場駛出之後,顧南笙時不時會有目光瞄一眼抱著鎧爺坐在副駕,一言不發的女人。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接到你電話,得知你回國,所以我尋思著你應該想鎧爺了,來機場之前,我特意回了趟顧家接鎧爺。”
顧南笙瞧見時念卿撫摸著鎧爺的腦袋,嘴角的笑意,愈發地濃鬱,他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鎧爺當爸爸了。”
“真的嗎”時念卿問。
顧南笙點頭。
時念卿又問:“那它的寶寶,是男,是女,長得像誰啊”
鎧爺是本國犬。
換句話說,是s帝國土生土長的犬隻,俗稱:土狗。
這種品種的犬隻,在國內是非常不受國民待見的。
大多的國民,都覺得這種狗,太低賤了,與國外那些進口的高價犬隻,無法比擬。
這類都是流浪狗。
在城市還不怎麽發達的時候,本國犬在街頭四處流浪。
出了幾宗傷人事件之後,政府便下達了捕捉令。
那條命令,說得好聽,暫由收容所收養,隨後等待愛心人士領養。
然而,有條社會類的秘密最終報道,專程曝光了那些被捕捉的流浪狗最真實的生活。
它們大多都會被即刻安樂死。
或是流向南邊喜歡吃狗肉民族的狗肉市場。
曾經絡繹不絕的街頭本國犬,如今在幹幹淨淨的城市街頭,已經絕跡了。
時念卿聽了鎧爺當爸爸了,心裏還有點忐忑。
顧南笙說:“鎧爺的老婆,一次性生了三隻小寶寶,兩男一女。男寶寶跟它一樣,純黑。女寶寶,隨了它母親。”
“鎧爺老婆的血統是”時念卿有點好奇。
鎧爺這身份,能取上媳婦,必然是不容易的。雖然有句話說得好:狗仗人勢。
幫上顧南笙這條粗腿,鎧爺的身份就算翻了幾番,但是讓他當父親,生的孩子估計很一言難盡吧。
結果顧南笙說:“英國古代牧羊犬。”
說著,顧南笙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時念卿:“相冊有他老婆的照片。”
時念卿有點迫不及待地打開。
在顧南笙相冊最近保存的幾張照,她一眼就翻到了鎧爺的老婆。
是非常漂亮的純白色長毛。
主人特意打扮過,紮著粉紅色的蝴蝶結。
眼睛圓溜溜的,又黑又靈氣。
一看就知道在狗界是個大美女。
時念卿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對鎧爺說:“一看你老婆就是有錢人的心肝寶貝,你是怎麽把它搞定的是不是讓顧叔叔幫你走後門了”
鎧爺也從顧南笙的手機上,看見了自己的老婆,所以特別激動,從嘴裏發出振奮的嗚嗚聲,轉而還伸出長舌頭舔了舔手機屏幕。
顧南笙聽了時念卿的話,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揚,他說:“你是不知道鎧爺的本事,它起初特別高冷,把人家姑娘拐回家,都不怎麽搭理它。人家小姑娘在顧家候了好幾天呢。”
時念卿有點不敢置信,也格外震驚。
她撫了撫鎧爺的腦袋,問:“怎麽,剛開始還看不上人家嗎”
“嗷嗷”鎧爺伸長著脖子,雄赳赳地叫喚了兩聲。
前往晉城的路上,顧南笙一直用好聽的聲音,斷斷續續講述著最近鎧爺的光輝事跡。
時不時的,也會說說公司的事情。
時念卿問他:“上次聽你說在加班,即將在帝國的首都建立第五代新型住房,進展怎樣”
顧南笙沉默了會兒,似乎在組織語言,片刻之後才回複道:“你是知道宴蘭城那性子的,雖然第五代新型住房,是霍寒景的構思與抉擇,但是,但凡他批了,顧氏啟動項目,所產生的收益,都是按照s帝國的法律征收稅費。那可不是一筆小數。按照他嫉惡如仇的性格,怎麽可能讓宮梵玥白白撿了便宜。”
“所以,宴蘭城是不同意在帝國的首都建新型住房”時念卿問。如果是這樣,還挺麻煩。
顧南笙說:“也不是不同意。宴蘭城的彎彎心思本來就多,加之還有蕭然在旁邊出謀劃策。”
顧南笙說了很多公司上的事情。
不過,她本來對這些事情就不怎麽上心。
而且,商界與政界共同掛鉤的陰謀陽謀,聽得她太陽穴都疼。
她除了覺得新型住房的批地,麻煩之外,還覺得,人心的確是世間最複雜最難測的存在。
顧南笙問她:“好端端的,你怎麽突然回國,著急去晉城”
電話裏,時念卿並沒有說原因,隻是讓他立刻派車。
她語氣很著急。
顧南笙也沒有問。
每年的春節,時念卿都會去趟晉城。
顧南笙是知道的。
不過,大多的時候,都是大年三十,或是大年初二才過去。
今年還早了點。
原本因為有顧南笙在旁邊聊天說話,以及鎧爺在旁邊轉移了注意力,時念卿心裏沒那麽難受的,結果顧南笙如此一問,覆蓋在她世界上空的厚厚烏雲,又沉甸甸地壓了過來。
時念卿抿著嘴唇沒說話。
顧南笙很了解時念卿的性子。
所以,見她不願意說,也就不勉強。
他隻是下意識提了車速。
時念卿最近都沒有休息好。
因為霍寒景的不知所蹤。
飛機上,她更是擔心宋雯,眼皮子都沒合一下。
這會兒,她忽然就有點犯困了。
鎧爺太久沒有粘在時念卿的身上了。
兩年前的祭祀大典之後,時念卿便把鎧爺送去了顧家,讓顧南笙照看。
她滿世界飛地尋找霍寒景。
雖然每一周顧南笙都會打視頻,讓他們見上一麵,但,與真實見麵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上次見麵,還是開春的時候。
都快一年沒見了。
鎧爺趴在時念卿的腿上,特別乖巧。
時念卿低垂著眉眼,卻盯著它佩戴在脖頸上的那塊印著霍家家族滕圖的小金牌出神。
“困的話,你就閉上眼睛先睡會兒。”顧南笙叮囑她,完了還說道,“如果覺得冷,前麵的置物盒內有毛毯。”
時念卿點頭。
也許有顧南笙陪著,時念卿一時之間困倦到不行。
沒過一會兒,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卻睡得一點都不踏實。
她做夢,夢見柳府目之所及,全部都掛著白色的布條。
偌大的府邸,空蕩蕩的,看不見絲毫的人影。
她卻滿世界地尋找霍寒景。
她想帶他去見宋雯最後一麵,卻始終找不到他。
迷迷糊糊被吵醒的時候,顧南笙剛剛接到顧夫人孫怡的電話。
他喑啞著磁性的嗓音,盡量將音量放至最低。
他說:“我現在不在公司,有事出去了,大概六個小時後返回。晚餐你不用等我,更不用親自幫我送公司,我會讓秦飛幫我準備晚餐。”
顧南笙應付完母親,微微別過視線瞥向副駕,發現時念卿已經睜開眼睛了。
不過,時念卿的表情有點不怎麽好看。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顧南笙低聲說道,“做噩夢了”
時念卿隻是隨意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抵達晉城的時候,是四個小時之後。
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五百米之時,顧南笙便停了車。
時念卿眼底有些困惑,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把車停在這裏。
顧南笙嘴角卻泛著淡淡的笑意,說:“我就送你到這裏吧,前麵大概還有幾百米,隻有你自己走過去了。”
“你不進去嗎”時念卿問。
顧南笙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低聲說道:“上次我不請自來柳府,雖然柳爺爺和宋奶奶對我熱情到不行,但是我很清楚,他們多多少少是護著犢子的。”
說著,顧南笙推開車門,他幫時念卿從後備箱,拎出來行李箱,推至副駕邊,他替時念卿拉開車門,隨即說道:“剛剛你說宋奶奶最近身體不怎麽好,我不想因為我的出現,讓他們心裏更不舒服。”
柳慶書和宋雯,護霍寒景那個犢子,護到不行。
當時,柳慶書特意避開時念卿與霍寒景找他私下喝茶的時候,一口一口小卿說寒景怎樣怎樣的,顯然是明確告訴他:他顧南笙沒戲了,時念卿心裏隻有霍寒景一人,時時刻刻都念叨著呢。
時念卿從副駕下來。
原本舒舒服服趴在她腿上的鎧爺,或許是知道即將與時念卿分別,所以情緒顯得特別失落,就連看時念卿的眼神都可憐唧唧的。
時念卿摸了摸它的腦袋。
顧南笙說:“你趕緊走吧,我目送你進入院子,然後開車回去。”
“你真不打算休息一晚再走嗎”時念卿問他,“要不然,跟著我進去吃個晚飯什麽的。”
顧南笙嘴角泛著笑意:“瞧見你帶著我進去吃晚飯,我倒是胃口很好,就是不知道那二老吃不吃得下東西。”
時念卿聽了顧南笙的這話,莫名有點想笑:“你別那麽說柳爺爺和宋奶奶,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顧南笙說,“關鍵我姓顧,不姓霍。”
“南笙”時念卿皺起眉頭。
顧南笙卻催促道:“趕緊進去吧,你也聽見我母親剛剛打來的電話了,我還有公事處理,必須返回帝城。”
時念卿沒再糾結。
她蹲下身去,抱了抱鎧爺。
三歲的鎧爺,已經長得特別精壯了。
時念卿摟著它脖子說:“你乖乖聽顧叔叔的話,下次我回國的時候,接你過來陪我住幾天。”
完了,時念卿還說:“你現在都是當父親的狗了,記得要對自己的崽兒好。”
時念卿撫了撫它,轉而起身拎著行李箱往柳府走。
她走了幾步,回頭對顧南笙擺手:“回去的路上,開車慢點,到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顧南笙站在那裏,嘴角笑意盈盈的,但是眸底的光,卻落寞不已。
此時,正值傍晚。
晉城明媚的天氣,斜斜的夕陽,籠罩得整個山區都金燦燦的。
顧南笙挺俊的身影,逆著陽光,與乖乖巧巧蹲在他身畔的黑色的犬隻,卻顯得孤寂不已。
柳府,三樓的書房。
柳慶書手執茶杯,站在窗戶邊,視線越過低矮的白色圍牆,落在遠處的鄉村公路上,那靜靜站在黑色轎車一畔的一人一狗上,他情不自禁地回眸瞥了眼正站在書桌前,拿著毛筆,對著昂貴的特製宣紙,龍飛鳳舞寫字的男人,忽然就發出一聲特別響亮的歎息聲。
聽見柳慶書的歎息,霍寒景不能抬頭看向他,詢問道:“柳老,怎麽了”
柳慶書的眉頭,仍然深深地皺著,他端著茶杯,緩步走向書桌,看了眼霍寒景寫得遒勁有力、漂亮到不行的毛筆字,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就是忽然覺得單身狗,委實淒慘。”
霍寒景的腦子,也卻是聰明。
可是第一次,他竟然無法在第一時間讀取柳慶書那番言辭的潛台詞,甚至,他竟然有點聽不懂柳慶書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隻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向書房的窗戶:柳慶書剛剛站在那裏,往外看的時候,眼神好像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