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喜歡與深愛，不可取代
第一皇室貴族餐廳。
霍寒景掛斷電話，回到廂房之時，古域和古夫人正在洗手。
兩名穿著餐廳製服的服務員，正挺著脊背，單膝跪在他們的腳邊，動作輕柔又嚴謹幫他倆洗手，完了，還用熱毛巾將手部擦幹，塗抹了餐廳特別研發的護手霜。
古思媞坐在他們的對麵，低垂著眉眼。橘黃色的璀璨燈光下，她白淨的小臉，泛著紅暈，一副生氣的模樣。
雖說，廂房裏，寂靜無聲，可是霍寒景卻敏銳捕捉到：爆發了戰爭之後，還未徹底消散的火藥味。
霍寒景英挺的劍眉，隱隱一挑，長得過分的腿，款步而去。
“怎麽了？！”霍寒景落座，隨口淡聲詢問。
古思媞並沒有看向他，隻是咬著嘴唇，把眉眼垂得更低。
古域瞧見古思媞的反應，立刻不悅了，皺起眉頭就要教訓自己的女兒：“思媞，怎麽可以如此沒禮貌？！閣下問你話呢，怎麽不理人。”
古夫人聽了，也跟著附和：“思媞今年剛滿20歲，年輕任性不懂事，還望閣下多多擔待，不要計較。”
說著，古夫人投向古思媞的目光，淩厲了幾分。
古思媞感受到母親的眸光，心裏憋屈得更難受了。
她性子向來沉悶，不善用言語表達。
受了氣，也隻能隱忍。
忍到，耳根子都泛紅了。
霍寒景瞧見她交疊放在腿上，扣在一起的雙手，都緊到骨節都泛了白。
當即，霍寒景似沉思了下，然後才淡聲說：“思媞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很善解人意，很溫潤體貼，既然她不願意說，那麽說明她有她的顧慮。伯父，伯母，雖然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不禮貌，但，我希望二位，今後能尊重思媞的每個想法與決定，但凡是她不願意的，都不要勉強她。我相信，隻要給她時間慢慢消化，她會主動跟我們分享。”
古思媞聽了霍寒景的這話，隻覺頭皮猛然一麻，隨後那觸感，急速沿著她的每條神經，從上往下，蔓延奔湧……
她抬起頭看向霍寒景的時候，眼底不僅泛紅，甚至還泛起了淚光。
古域和古夫人，兩人那邊當即無聲無息。
許久，古夫人這才笑道：“思媞，你看，閣下對你多好。還沒娶你過門，就開始護著你了。”
古域也哈哈大笑：“是啊。當父母的教育自己的孩子，天經地義，可是閣下連這天經地義都容不得呢。”
“……”古思媞聽了父母的話，有些難堪，也有些羞澀，愈發手足無措。
古夫人瞄到女兒那笨拙的樣子，心裏急得不得了，最後憋不住了，提議道：“還愣著做什麽？！剛剛上的鮮蝦，聽服務員說，是餐廳的特色，思媞，快幫閣下剝幾隻啊。”
古思媞聞言，先是拿毛巾把手擦幹淨，然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剝著。
晶瑩剔透的蝦仁，像花瓣一般，一片一片精致地躺在小巧的蝦盤裏。
古思媞嬌羞著粉色的麵容，將一小盤的蝦仁推至霍寒景身邊，還舀了蘸碟也遞過去。
霍寒景道了謝，用尾部的位置鑲嵌著鑽石的黑色公筷，夾了古思媞喜歡吃的菜，放在她盤子裏，作為禮尚往來。可，直至午餐結束，霍寒景都沒有碰那蝦。
張記水餃館。
現在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過了就餐高峰期。
時念卿牽著霍時安的手，進店的時候，老板和老板娘正在收拾衛生。
滿地的紙削，以及密密麻麻、可以移動的小餐桌，充分證明著：這家店，人氣的火爆程度。
“張爺爺！！”霍時安遠遠的，便拔高聲音地喊著。
老板原本不在意的，直到他眼尾餘光瞄到時念卿，這才有了反應。
“小卿來了？！”老板的眼睛，熠熠生輝。
老板娘正拿著抹布，以及去油
汙的噴劑，在處理桌子。
聽見丈夫的聲音，她本能抬頭看去。
時念卿牽著霍時安的手，站在門口，對他們禮貌地笑了笑：“老板，老板娘。”
“快，進來坐。”老板熱情地上前招呼。
時念卿點頭。
餐館的桌子，並沒有收拾幹淨，很多桌麵還擺放著碗筷。
老板娘招呼著時念卿，坐在最裏麵的位置，把桌子和椅子擦得反光。
“不知道你們店裏亂得。”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
時念卿卻說：“可這個樣子，才是我記憶裏熟悉的樣子。”
老板娘問：“還是蓮藕餡的餃子嗎？！我這就去幫你煮。”
說著，老板娘蹲身，詢問霍時安：“安安，你想吃什麽餃子？！”
霍時安轉著圓溜溜的桃花眼，思考了一秒，然後說道：“隻要是婆婆煮的，安安都喜歡。”
老板娘當即被霍時安給逗得心花怒放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變了口味，時念卿吃蓮藕水餃的時候，竟然覺得味道很奇怪。
老板娘瞅著她難以下咽的模樣，詢問道：“怎麽了，不好吃？！”
時念卿搖頭：“很好吃，隻是突然發現，有點不喜歡蓮藕的味道。”
“……”老板娘立刻覺得驚悚了，時念卿從小就喜歡吃蓮藕餡兒，和寧苒的口味一樣。當年，早晨的天氣，倘若很惡劣的話，時靳岩會獨自開車過來打包。那時，老板娘詢問時靳岩，要不要換個口味。每次都是蓮藕餡兒，不膩嗎。
可時靳岩卻說：“她們母女，隻愛蓮藕餡兒。”
事實證明，時念卿從小到大，也隻吃蓮藕餡兒。
然，今天卻說，不喜歡蓮藕了。
老板娘，匪夷所思。
詢問時念卿想吃其他什麽口味，卻又答不上來。最後，老板說道：“老婆，去把所有的餡兒，都煮兩個，讓小卿挨著嚐。”
“好。”老板娘聽了建議，立刻轉身往廚房走。
時念卿卻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了？！再加上，我也吃不了那麽多。老板娘，不用麻煩了，幫安安再煮點白菜餡就好了，我吃過午飯的。”
老板娘卻說：“不麻煩！！你現在難得來一趟店裏，如果不吃到你喜歡的水餃，我們心裏也不好過。”
今年，老板夫婦，憑借這小店生意，所累積的財富，在帝城最繁華的地段，換了一套五居室的房子，然後還給兒子買了一輛小五十萬的車。親朋好友裏，他們目前是渾得最好的一個。
如今，有房有車，能在帝城穩穩紮根，全是憑著受到時家的照拂。
當年，他們夫妻從老家來帝城打工，開這家店之時，花掉了全家所有的積蓄。那時他們窮，日子也苦，租不起房子，隻能在店裏搭帳篷睡覺。
小混混來店裏鬧事，如果不是時靳岩的挺身而出，不要說掙錢買房買車，當初他們估計連帝城都呆不下去，還賠得傾家蕩產。
所以，他們夫妻生意穩定之後，便暗暗發誓：隻要時家人還願意來店裏吃餃子，他們必定竭盡全力讓他們吃到最好吃最滿意的餃子。
時念卿以前最討厭吃韭菜了，完全受不了那味道。
可是今天，她卻尤為喜愛。
一口氣，居然吃了十五個。
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有什麽好奇怪的，女人懷孕，味覺本來就變得很奇怪。”老板娘從廚房出來之時，手裏還端著老家的特產，“嚐嚐，這是我母親，親手做的發糕。孕婦應該很喜歡吃這個。”
時念卿以前並沒有吃過。
所以，她拿起一小塊，咬了一口。有點酸，但又是甜的。
孕婦，的確會喜歡這味道。
至少，她喜歡。
“喜歡的話，一會兒帶點回去吃。”老板娘說。
時念卿有點不好意思：“現在流行蹭吃，又蹭帶嗎？！”
時念卿小時候，是很活潑很好動的。可，自從時靳岩離世之後，便轉了性子。老板娘難得見她開口跟自己開玩笑，頓時被逗得笑了出聲。
下午三點，帝城隱隱有陽光罩了出來。
淡黃色的光芒，穿過樹縫，被剪破成一束一束的，斑斑點點落在斑馬線上。
這樣的光景，最適合坐在街上，喝茶聊天。
店裏，偶爾會受到外麵訂單，老板去處理那些訂單，老板娘便留下陪時念卿聊天。
霍時安吃得心滿意足後，便在店裏四處玩耍。
時念卿忍不住提醒他：“安安，你別亂跑，小心外麵的車。”
老板娘笑眯眯的。年過四十歲，她的臉，再也不如年輕時漂亮奪目、光鮮亮麗。皺紋，橫七豎八。這是，時光無情，也是歲月靜好。
“安安現在真的活潑了很多。”老板娘眼睛也追著霍時安小小的身影，不停地轉動，“長高了，也長結實了。”
時念卿點頭。
“所以，父母的陪伴，對於孩子來說，不能替代，更不能缺少。”老板娘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時念卿有些迷茫。
她收回視線，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眼睛卻落在時念卿的肚子上。
時念卿穿的是很寬大的風衣。
剛來的時候，係著腰帶。
時念卿太瘦，風衣又寬大，所以老板娘並沒有看出什麽端倪。直到她坐下吃餃子的時候，解開了風衣，露出了肚子。
“幾個月了？！”老板娘問。
時念卿本能撫了撫肚子，回複道：“五個月。”
老板娘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試探性地問：“前端時間，帝城到處都是你的新聞報道。說你跟副統大人訂婚了。這孩子，是副統大人的？！”
“……”時念卿。
老板娘見時念卿不說話，隻是臉色似隱隱白了些，她才說：“街坊鄰居都在議論，你是憑借肚子裏的孩子，才能和副統大人訂婚。可，我覺得，你那麽喜歡你的男朋友，不會隨便懷其他男人的孩子。”
時念卿第一次帶著霍寒景來店裏吃水餃的時候，是周末。
初夏的陽光，照得整個世界都金燦燦、明晃晃的。
可，那些光芒，跟時念卿盯著霍寒景時，眼底所迸射而出的熠熠光輝相比，立刻黯淡無色。
那是，所有的喜歡與深愛，不可取代，更不能替代。
“老板娘……”時念卿想要說點什麽，可是卻被老板娘打斷了，“我和你母親同歲，以前總覺得歲月很長，時間過得很慢，可，現在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老了。不過，我很慶幸，慶幸我的初戀，和我所有的喜歡與深愛，都陪在我的身邊。小卿，你看，你和總統大人第一次來店裏吃水餃的場景，仿佛還發生在昨日，你們就坐在那個位置。”
說著，老板娘抬起手手指街邊，時念卿順著看過去，隱隱約約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和霍寒景。
“然而，安安都這麽大了。”老板娘的聲音，變得很沉重，也很意味深長，“時光，是這個世界，最公平的存在，不會因人而異而變得仁慈與寬厚，它不留情麵，更從來不等人。”
“……”時念卿聽了老板娘的話，心裏突然變得很難過，甚至很悲傷。
“以前，我總以為你的男朋友，其實，並沒有你喜歡他那般喜歡你。”老板娘短暫的沉默後，忽然莫名來了這樣一句話來。時念卿有些聽不懂。
直到老板娘又說：“在你出事的那段時間，所有人都以為你死掉了。你男朋友卻來了店裏，坐在你們曾經坐過的位置，點了你最喜歡吃的水餃，那天，圍觀民眾，不計其數，可是他……”
那天，霍寒景眼睛脹痛，抬手捂著臉，溫熱的液體爭先恐後從指縫滑落，然後一滴一滴落在水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