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血
第354章 血
清晨。天是淺淺的藍色。
露珠點滴在葉兒上，整個世界一片溫馨和諧。
醫院的草坪上，偶有幾個起得早的病人，站在某棵樹下，做著運動。
某個病房床前，輕貼著某個深紅色圖案的紙剪花，因為粘得不及緊，有點迎風飄。
范子浩穿著白襯衣，黑西褲，雙手插著褲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天空，一片平靜。
劉小璐蒼白著臉色，躺在病床上，胸膛微起伏了一下，才終於鬆動了一下手指，才緩緩睜開疲累的雙眸，一段陽光，折射過來，灼得眼睛好疼，她的眉心一緊，這才重重地喘了口氣。
范子浩聽到這陣喘息聲，立即緊張地轉過頭，看著劉小璐果然查了過來，他放心地一笑，立即來到她的面前，坐下來，輕握著她的小手，柔聲地叫：「小璐，好點了嗎？」
劉小璐先是一眨自己疲累紅腫雙眸，看了一眼范子浩，思緒從睡眠的朦朧中還沒有醒過來，直至昨夜的一切，印入自己的腦海，她立即激動地一坐起來，雙眼掛著淚珠對著范子浩大叫：「我奶奶呢？」
范子浩看著她這模樣，先是心裡一疼，才笑了起來，看著她柔聲地說：「奶奶沒事，搶救過來了，就在你隔壁房間，剛才還來看你，擔心你和胎兒情況不好……」
劉小璐瞪大淚眸，不可置信地看著范子浩那張溫情的臉，她卻驚喜地一笑，淚水滾落下來，飛快地掀起白色被褥，赤著腳飛撲出房間，邊跑邊大叫：「奶奶————」
悠然剛才捧著奶奶要喝的稀飯走進病房，卻聽到劉小璐這一聲呼喚，便奇怪地轉過頭……
劉小璐激動地閃過她的身邊，雙手一拍開門，迎面就看到奶奶穿著白色的病號服，梳著白花髻，背對著窗外的晨曦坐在輪椅上，正一臉激動地看著自己，那蒼老的雙眸，心疼地眨著淚水，卻驚喜地笑了起來，哽咽沙啞地叫：「寶兒……」
劉小璐看到奶奶居然還活著輕叫自己，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飛撲向奶奶，靠在奶奶的懷裡，嘶聲痛哭：「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看不到你了，你嚇死我了，你嚇我死了。奶奶————我對不起你，是我不好，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奶奶也激動落淚地環抱著孫女，顫抖地哭著說：「奶奶也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感謝老天爺，讓我這一身老骨頭再撐了下來，奶奶不放心你啊，萬一奶奶走了，你以後傷心難過了，怎麼辦啊？」
劉小璐也跟著奶奶失聲痛哭了好久，才又開心地一笑，擦去臉上的眼淚，生怕自己在做夢，便一下子鬆開奶奶，瞪著淚眼，捧著奶奶蒼老的臉孔，看著奶奶真的睜開雙眼，正慈愛地看著自己，她再一笑，落淚地環抱著奶奶的脖子，驚喜地笑說：「奶奶，謝謝你活了過來，謝謝你。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苦了。再也不會了。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你放心。我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劉小璐話說完，便又再開心地笑擁著奶奶，頓然感覺生命好踏實好踏實。
奶奶輕鬆開孫女，邊擦去孫女臉上的淚水，邊感激地說：「今次奶奶能活過來，多得文磊。」
「啊？」劉小璐奇怪地看著奶奶，問：「什麼意思？你活過來，關他什麼事？」
悠然微笑地走進來，將老夫人吩咐熬的稀飯，微笑地輕放在床邊的小桌前，才對著劉小璐說：「昨晚奶奶在進行手術期間，胃突然大出血，剛好在那個時候，醫院的血庫沒有AB型血，正緊急要調外院的血槳時，三少爺才想起自己是AB型血，便立即輸血給奶奶……」
劉小璐一聽這話，看著悠然一愣。
悠然轉過身，看著劉小璐那雙澄凈的雙眸，透著一點關心，她便微笑地說：「您放心，三少爺沒事，昨晚在醫院裡，躺了一會兒，便讓老夫人趕著回家休息了。怕您醒過來，看見他又心情不好。您昨晚暈倒了，嚇壞三少爺了，當時他抱著你走進房間，雙眼都紅了。」
劉小璐聽了，雙眸立即掠過一陣暗然，想起了自己昨夜在醫院說的狠話，心裡有點愧疚，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環抱著奶奶的脖子，靠在奶奶的懷裡不作聲。
「丫頭……」奶奶輕拍著孫女的肩膀說：「昨天真是難為文磊，你等會兒，一定要打電話過去，關心他一下，不知道他輸了那麼多血，有沒有事。」
劉小璐的雙眸一閃，依然沉默不作聲。
范子浩站在門邊，看著劉小璐這般情況，便雙眸微眨，退了出去。
「奶奶……」韓文昊在范子浩離開沒有多久，便領著妻子，還有文楓先一步微笑地走了進來，看著晨曦滿屋的病房，坐著那個實在慈愛的老人家，他便心生尊敬地來到奶奶的面前，親自屈膝蹲了下來，看著這個實在敬重的老人家，真心地說：「奶奶，你好，我叫文昊，是文磊的大哥，應該還記得我吧？」
「記得記得。」奶奶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說：「上次，在你們公司我見過……」
「奶奶真是好記性！」韓文楓也微笑地走過來，也蹲下身子，輕拿著奶奶蒼老的手，如同孫兒般溫情地說：「昨天知道奶奶安全度過難關，我們全家人都放心了。要知道，如果真的是因為那碗長壽麵，而讓奶奶有什麼不驗驗，我們怎麼過意得去？文磊天天在家裡，嚷著奶奶長奶奶短的，如果您有事，他肯定也急死了。」
「哎呀！」奶奶實在臉紅地一手扶著一個哥兒的手說：「倆位哥兒快請起，這樣，奶奶怎麼擔當得起？」
韓文昊與韓文楓便同時微笑地站起來，程雅亮著溫柔的雙眸，帶著一臉甜笑地上前，也尊敬地輕握著奶奶的手，柔聲地說：「奶奶，您好。我是程雅，是文磊的大嫂。之前我因為害喜，幸虧多得您家的棗子，我才好轉多了。還有，您做的小菜真好吃，以後有機會，您一定要親自教我做，好嗎？」
奶奶實在沒有想到，韓家的孩子，竟全是這般可愛與隨意親切的人，尤其是這個媳婦，看起來實在漂亮有禮貌，她只得連忙激動地笑說：「好……好……」
程雅聽了，便才慢慢彎身而下，仰看著這個老人家，倒真心地說：「奶奶，謝謝你醒過來，我們全家人都為這件事，深深地抱歉。我們家奶奶聽聞了這件事，更是心疼。因為小璐懷了我們韓家的孩子，我們都對你心存感激，感激你多年來，教育得小璐這麼可愛，天真和善良，最難得的，還有那份正直的心靈。這麼多年來，你辛苦了，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璐，在未來，我們也一定會把你當奶奶一樣，好好地孝順您。」
奶奶有點愣了地看著面前這個真誠的姑娘，再看了一眼孫女兒。
劉小璐也頓時有點愣了地看著程雅。
「老人家醒了沒有？」房外傳來了一陣蒼老的聲音。
全部人一起轉過頭，這才看到了呂碧琴在韓致忠與庄月明的攙扶下，微笑地走了進來。
奶奶看到這麼尊敬的老人家來了，便立即要撐著輪椅站起來，劉小璐看著，也有點緊張地要攙扶奶奶……
「哎哎，別亂動，萬一又傷著身子怎麼辦？理應要躺在床上休息，怎麼下床了？」呂碧琴親自走過去，輕扶著奶奶坐下來，才微笑地說：「你我都同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這一身老骨頭，到底有多脆，我都知道。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不用顧慮這麼多。」
劉小璐的臉一紅，低下頭，靠緊奶奶，想起昨天因為情緒激動，說那些好沒有禮貌的話，自己都想抽自己的嘴巴。
庄之夢抬起頭，看著劉小璐那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忍不住地一笑地輕叫：「小璐？」
「啊？」劉小璐臉紅紅地一抬頭，看著庄之夢那溫柔的雙眸，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身子還好嗎？昨天那麼激動地暈過去了， 可把我們全家人都嚇壞了。幸好醫生說你沒有什麼事，只是要顧及胎兒的健康，以後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了，知道嗎？」庄之夢柔聲地教訓著。
「哦……」劉小璐有點不好意思和摸不著頭腦地應著。
韓文昊看著劉小璐這般態度，便微微一笑，來到奶奶的面前，如同一家之主，緩聲地說：「奶奶，通過昨晚，我們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一些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所以我們為了您和小璐的身體健康，請答應我們一個請求，也好讓我們為昨夜的事，了表一下誠意。」
奶奶有點不解地看著韓文昊。
韓文昊微笑地對著奶奶說：「奶奶，我知道你一向很擔心小璐的未來，雖然我們知道我們無權決定她的未來，但是她目前懷著寶寶，實在不適宜時常受打擊，所以我們全家人商量過了，想讓她在懷孕期間，暫時搬到我家後山的溫泉山莊居住，那裡風景秀麗，空氣清新，本來是奶奶的居所，所以住著，應該更是舒心。」
「我……」劉小璐一聽，立即嚇住了，立即抱著奶奶，不想和奶奶分開，更何況，她昨天還對天對地發誓，絕不進韓家門！
韓文昊看著小璐那緊張的模樣，便再微笑地說：「你放心。我還沒有說完。我心裡想著，你們祖孫是分不開了，如果你過去休養，但是奶奶留在家裡，你肯定不放心。加上奶奶身體不好，也需要人照顧，所以我們想奶奶也暫時住在我父母親，和奶奶所住的月明山莊，直至你孕期結束，我們再作別的安排。這月明山莊，還有溫泉山莊，都可以開另一條路，不用走韓家大門，也會避開一些閑話。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好好地養胎，和照顧奶奶直至康復為主。你說好嗎？」
「呃……」劉小璐的臉上，出現了為難的神情，因為她心裡有點害怕昨天和媽媽吵架，怕媽媽驚擾奶奶，如果去韓家住，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韓文昊彷彿猜中了劉小璐的心事，微笑地說：「你就可以避免一些人與事的麻煩。我這個大哥，在這裡答應你，將來的任何時候，都保你周全。放心吧。」
劉小璐的心裡一暖，卻再轉過頭，有點不得主意地看著奶奶，她實在擔心奶奶的身體健康。
「可是……這太打擾了……」奶奶向來不是嚮往富貴之人，這怎麼好意思？
「什麼叫打擾？」呂碧琴立即對著奶奶微笑地說：「我正愁沒個老人家和我說話，你來了正好，陪我解解悶，我也陪你開開玩笑，也好讓小璐放寬心養胎，你也希望她將來生一個白白胖胖的曾孫子吧？你不想抱抱？」
「想……想……」奶奶一聽這話，立即歡喜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劉小璐看著奶奶開心，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擁著奶奶，微微地一笑，心裡卻掠過一點憂慮。
庄之夢也微笑地走上前，說：「奶奶，明月山莊的卧房，我們都已經安排好了，派了三個傭人侍候您，如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你！如果您覺得不夠好，隨時和我們說，我們一定會好好安排。至於小璐，派了十二個傭人在溫泉山莊侍候她，如果沒事，我們絕對不會再允許文磊再去打擾她。如果文磊再欺負小璐，我一定打斷他的腿！」
奶奶滿意地一笑，輕撫著孫女兒的臉，劉小璐卻有點不好意思地輕摩娑著奶奶的臉，想著那個人不知道怎麼樣了，輸了那麼多血，會不會身子不好？
韓家人陪完奶奶后，便親自到院長那頭了解奶奶的身體狀況，劉小璐送完韓家人，這個時候才想起范子浩，她的心裡一動，立即有點緊張地跑回自己的病房，拍開門，看著病房門空空，只餘下一束好鮮耗的玫瑰花，她愣了，雙眸通紅……
悠然站在劉小璐的身後，看著那束花，倒也沒有隱瞞地說：「昨晚，三少爺急著奔波奶奶的事，這位范公子就一直陪在你身邊，陪你到天亮，我看他整夜沒眠，想讓他休息一會兒，可是他不肯，只是整夜守著你，好奇怪，這麼一個漫長夜晚，他竟一點疲累也沒有。」
劉小璐依然看著那束玫瑰花，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擦去了眼角划落的淚水。
悠然轉過頭看著劉小璐這般態度，她便知道一個情字複雜，便沒有再多說話，沉默地退了出去。
劉小璐一步一步地走進病房，伸出纖長白晰的手指，輕輕地碰觸那深紅的玫瑰花，想起范子浩的處處釋心照顧，她的心越來越緊。
「劉小姐……」倆名傭人來到病房邊，對著劉小璐說：「醫生剛才說，您可以提前出院，因為畢竟您是有孕之身，住醫院畢竟不好，所以夫人命我們來，給您收拾一下行李，就要回溫泉山莊了。至於老奶奶，您放心。今晚我們再陪您過來侍候。」
劉小璐依然看著那束玫瑰花，頓覺人生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怎麼辦。
醫院大門，進進出出，來來往往好多人。
范子浩坐在自己的黑色轎車裡，看著那個出入的大門口，雙眸掠過一點疼心，卻依然平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
黑色的轎車緩緩地駛來，停在了醫院門前，悠然先一步走下階梯，讓隨行的保鏢侍候好，開車不要開太快，也不要往韓家的正院大門駛去，保鏢點點頭。
范子浩緊張地握緊方向盤，看著醫院大門！
果然不久，悠然輕攙著身著藍色娃娃裝短褲，外披著白色短外套的劉小璐，小心地走下樓梯，保鏢立即為劉小璐打開了韓文磊專用的勞斯萊斯車門，看著她。
劉小璐看著那扇黑色的車門，想了想，才看著悠然有點不解地問：「奶奶才剛剛恢復，我……不用這麼快就回韓家吧？」
悠然微笑地看著劉小璐說：「雖然老夫人也不是太信命理之人，可是她說今日是大吉之日，如果今日你回去，有利於母子平安。我們回去，稍過一天，再過來。夫人和老爺，還有少爺們都在這裡陪著，您放心。」
劉小璐一咬下唇，下意識地往前方看了一眼，彷彿知道那個人就在附近。
范子浩坐在車子內，看著劉小璐的背影，他的雙眸溢過一點紅潤，堅毅的臉上，剎過一點憂傷，一種痛，壓得整個世界喘不過氣，他轉過臉看著車窗外偶有車輛經過，淚水溢在眼眶內，咬緊牙根，握緊方向盤，沉重地喘息了一下。
劉小璐再猶豫了一會，為了奶奶的身體健康，為了讓韓家人放心，只得坐進了車子里，悠然也坐了進去，吩咐司機說：「回溫泉山莊。」
「是……」司機聽完，便啟動車子，緩緩地開走了。
范子浩看著遠方的車子，緩緩地駛離醫院，他的眸光一顫抖，眼淚掠過他堅毅的臉龐，划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