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最遙遠的距離
天邊一片火燒雲逐漸退去,城市大學教學樓前的大廣場舞台上,逐漸亮起五光十色的燈飾,一閃一閃地尤如天上的星生亮晶晶,十分天真可愛。
四面八方不同宿舍的同學們吃過飯洗好澡,開始成群結隊地往舞台這邊聚集。
顧諾下了車,踏足這久違了的校園,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
安彌在車裡面「哎喲」一聲,不用說,這蠢蛋的手又撞痛了。
顧諾伸出手想拉她,卻忽然就雙手一撈,把她整個兒抱了出來。引得四周一撥女孩的尖叫喝彩。
安彌說:「放我下來!隨便抱女孩是可恥的!誰教你的!」
顧諾說:「對待幫助你的人一點禮貌都沒有,誰教你的!」
這時候,陳澈匆忙起回來,從校門口遠遠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
顧諾不方便擠進學生人群中去,只能呆車上,吩附顧賢一邊照料著,便由得陳澈扶了安彌慢慢走過去表演席。
車泊在樹林邊。
坐在車上,顧諾看著城市大學的夜景。一輪半月從湖那邊升起,中間一條十月大道,兩排全是落葉彬,接著是一片密密的樹林,再到表演台所在的大廣場。
十年前,自已在這裡畢業。所謂大學四年,在這呆的時間十個手指頭也數得過來。
看著三五成群還天真的大學生在身邊如鯽而過,顧諾有那麼一刻的走神。
詩歌朗誦大賽晚會開始了。純粹極了的詩朗誦,有人配上動聽的樂曲,有人找舞蹈隊伴人舞,有人穿上漢服朗誦《短歌行》,有人Cosplay痛苦無邊地演繹蔡文姬《胡笳十八拍》,有人邊彈琴邊朗誦,也有的同學一邊朗誦一邊寫書法。
大家都很投入,大學的文藝生活簡單又美好。
同學們喝彩聲鼓掌聲不斷,顧諾卻哼哼。
顧諾覺得這幫孩子吃飽了撐,朗誦個詩能融資嗎?能產業升級嗎?能創造GDP嗎?這些學校也是傻不拉嘰的,培育一幫風花雪月的傻子丟到社會上時候才醒覺四年大學都養老似地文娛不斷,倒不如在學校搞個開發、搞個創新區,嗯……
不錯,這密林正中間可修一幢別墅,就一幢,四周都是清風明月文化與朝氣,賣個上億不成問題;湖中心,弄個小島,建一座中餐茶室,請校花來做兼職,VIP卡可以賣得比城市高爾夫會員證還要貴……
顧諾從來不懂文藝,連聽個歌什麼的也覺得簡直是浪費時間。可這下,居然安安靜靜地,在車上作各種無聊的猜想,耐心地等著盼著安彌大師上場。
詩歌朗誦大賽歷時很長,有些學生選的詩得像一篇長文,比如《吉檀迦利》,聽得台下學生不斷地鼓掌,催參賽者快結束。
直到月上中天,終於,主持人說:「現在有請古建專業代表安彌,她的參賽詩歌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掌聲擂動。
車上的顧諾也跟著拚命鼓掌,演繹一個人的精彩!安彌站好,對好麥,也張望顧諾的車,一雙能聚焦清晰的桃花大眼,看見車內顧諾拚命拍手像個傻子。
顧賢看了忍不住低頭偷笑。
陳澈小心翼翼地扶了安彌上台便退下去。大家面面相覷,很是驚訝。
當主持人說出安彌受重傷,從醫院趕來,台下響起更熱烈的掌聲給予鼓勵。
安彌仰頭看了看夜空,動聽的鋼琴曲響起,她深情地便朗誦起來。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
安彌眼睛里載滿星暉,她對愛情充滿憧憬。
顧諾掩臉大笑,這不是周星馳嘛?
可音樂很動人,安彌的聲音也意想不到地充滿感情,專線柔和圓潤,像夜風吹拂而來,讓人的心瞬間安寧。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愛到痴迷
卻不能說我愛你。」
顧賢抬起了頭,看著台上的安彌。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我不能說我愛你,而是想你痛徹心脾,卻只能深埋心底。」
顧諾打開天窗,仰頭看著夜空,捏緊了拳頭。他想起了媽媽,想起了隱約的過往。所有的痛切心扉都埋藏心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與樹的距離,而是同根生長的樹枝,卻無法在風中相依。」
顧諾心中一動,看見安彌此刻已經淚眼模糊。月光下,城市大學的半月湖泛
著鱗鱗的光,暗地裡悄悄地涌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舞台上,湖邊幾對小情人也沉溺於舞台上飄來的詩語,彼此深陷愛戀里。
沒有人看見湖面開始旋轉開始搖漾,在湖中心形成一個不斷向下虹吸的漩渦!
虹吸的中心,水底的幽螢正披頭散髮正張開雙手,凝聚陰力,伸向岸邊幾對小情人。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樹枝無法相依,而是相互瞭望的星星,卻沒有交匯的軌跡。」
水底幽螢聽到這一句,面部忽然變形,她忽然手一松,捂了耳朵,湖面剎那間消停。她不想聽她不要聽這麼動情的詩句,詩句里有她一切的往昔!
顧諾搖下車窗,越過眾人看著台上的安彌,她那麼投入地吟誦,彷彿經歷千山萬水來到身邊,卻伸手一撈,全夢幻……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星星之間的軌跡,而是縱然軌跡交匯,卻在轉瞬間無處尋覓。」
安彌掉下一滴淚,全場鴉雀無聲,許多女孩子不斷在抹眼淚。顧諾眼眶也紅了。
陳澈聽著十分動情,在台下一則他也忍不住眼眶含淚,側了頭看看湖面,卻無意中發現,剎那間湖中心一具藍螢的軀體慢慢升騰而起!
不好!
陳澈大驚失色,趁其他同學不注意,朝湖邊飛奔而去!
此刻,冷靜下來的幽螢發力了!從湖中心漩渦伸出鬼魅的手,水面蕩漾起來。小情侶們有人感覺到異樣,幽螢馬上又隱沒到水中瞬間浪卷無聲一衝而起,小情侶們終於看見了一具鬼魅似的冷藍物體,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地朝他們無聲大笑。
正要驚呼叫,鬼魅的水狀手變成利爪猛然伸到,一碰到的瞬間又幻化成浪,幾個小情侶還來不及尖叫,瞬間便被卷了下湖底悄無聲息。
一切乾淨利落!幽螢的手法越見犀利!
陳澈跑到湖邊,驚恐萬分,他不知道有多少小情侶同學被卷下去了,這一下會是多少人命?幽螢的陰力又會增長多少?他馬上從袋子里甩出拉鏈,不管了,先用拉鏈的方法搜刮。
幽螢危危然飄來盪去,朝陳澈無聲地笑,妖嬈得清冷艷絕,張開無限伸長的一雙可散開可收攏的利爪,就要把陳澈要拉進水裡!一張幽藍的臉讓人不寒而慄!陳澈忙甩出符咒!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不是瞬間便無處尋覓,而是尚未相遇,便註定無法相
聚。」
幽螢一聽,幽藍的淚滴了下來,低低地發出一聲「啊嗚」。
陳澈知道,她痛了!她的心被觸動了!便趁機及時甩出拉鏈往湖裡拚命地搜刮。
落水的小情侶意識還在,一碰到拉鏈就拚命抓住,陳澈往上拉。
幽螢卻獃獃地立在湖中心,聽著安彌朗誦:「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魚與飛鳥的距離,一個在天,一個卻潛藏深淵底。」
台下女孩有好多都嘩啦啦地哭起來,緊接著,一個人站起來邊抹眼淚邊鼓掌,接著大家都站了起來,掌聲擂動。
安彌想到了霍全、人皮骷髏與雙胞胎,想到了自已孤獨的成長,想到自已與爸爸、與外婆同根卻不能相依,還有她在深淵裡見過的許多金婆幽冥,和奇幻卻的水世界……
她淚如雨下。
「啊嗚……」掌聲中,幽螢悲愴的聲音被淹沒,陳澈急急如律令燃起幾道符咒同時迫向幽螢。幽螢竟然獃獃地站在那,任符咒把她一擊打沉,自然落體似地跌落水中,一直沉到深淵!
幾對小情侶終於都救了回來,他們稀里嘩啦地爬上岸,清醒過後,對剛才的一切卻懵然不知。
掌聲中,安彌抹了眼淚,朝台下觀眾同學、老師鞠躬。大家都抹著淚繼續鼓掌。
遠處顧諾在車上,悄悄抹了一滴眼淚。
他以為沒有人看到,可顧賢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