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伙人
他認出這人來,是那個時常出現在他夢裡的怪人。
那人披著寬大的黑色斗篷,以至於汪誠像以前夢見的那樣,無法辨別其面目。
「跟著我。」那人吐出三個字,自顧自地朝前走。
不知怎的,汪誠似乎對神秘人心存敬畏,對方說什麼他便會做什麼;又或是明知是在夢裡,膽子大了不少;加則,他想弄清楚神秘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他夢裡,總之,他跟了上去。
似乎有風,因為可以看到地上沙塵在風力作用下才有的現象;時不時的,還有諸如蠍子、蜥蜴等沙漠動物爬過;但汪誠卻聽不到一絲聲響,周遭被寂靜籠罩,連他與神秘人行走的腳步聲都聽不見;他不自覺地想起早年看過的一部電影《寂靜嶺》,覺得這裡的靜,跟電影里的寂靜非常相似,那是一種透著死亡氣息的死寂。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現了沙漠邊緣。
神秘人停下來開了口,卻沒回頭,聲音因隔著斗篷有些發悶:「記住,沙漠里的一切並不是你能想象得出來的,如果,想要活著離開,必須依靠沉默者的幫助。切記!」
第二天醒來,汪誠清晰的記得夢裡神秘人說的話,但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將周文請到三樓陽台,將夢境告訴了對方,問,神秘人說的「想要活著離開」與「沉默者」指的是什麼。
周文聽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如果是以前,說夢是毫無邏輯的,我肯定相信。但現在,你做的這個夢有點怪,老是出現神秘人,按理說,夢是不大可能重複的。我懷疑,是不是有東西在影響你,比如,暗示。」
「這種說法有點玄,再則,誰會暗示我,暗示我有什麼目的?」
「暗示的方法有很多種,比如,催眠。」說這話時,周文想起了周福生,當初,周福生就是用植入夢境的方式,灌輸給他很多關於南京周家的信息,他對汪誠說,「沒去固始縣之前,你接連做了三天奇怪的夢,夢裡神秘人要你回老家一趟,結果,你真的回去了,還帶上了我。現在,神秘人在你夢裡之所以說那些話,也許,是預感到咱們這次來沙漠會遇到麻煩,才向你發出警示。」
周文甚至懷疑,除了南京周家,世上還有其他人懂得植入夢境之法。
汪誠細細琢磨了一下周文說的話,覺得有點道理,他說:「就算真有人在向咱們發出警示,那『沉默者』指的什麼,是一個人嗎?如果是人,咱們該上哪去找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周文攤了攤手,說,「夢是你做的,你應該比我了解得更多。我能做的也只有說說我對此的看法。」
正說著,樓下戴鶯慕喊大家去鎮上吃早點。
周文拍了拍汪誠的肩膀,說:「別去多想了。如果,你的夢真是有人在警示咱們,我想,對方在咱們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會設法再次提醒,更有可能,神秘人會安排咱們遇上『沉默者』也不一定。現在,別去想這些。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過早飯再想別的。」
「行。下樓去吧。」
大約一個鐘頭后,一行人到達了位於吉木薩爾鎮南門北亭路附近的一家餐館。
進餐館時,田沐雪無意間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那是個男的,在對面一家商鋪門口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她覺得奇怪,第一次來吉木薩爾,理應不會有熟人,但那個男人肯定不陌生,應該在哪兒見過,究竟是哪兒呢。
正想著,已經走進店門的李成博催促她快點。
進了包間,大家圍著矮桌在地毯上坐下,戴鶯慕用本地話與店老闆交流;片刻之後,滿滿一桌子有維族特點的菜肴端上桌來。
人類對美食大多沒免疫力,面對豐盛的平常難得一見的菜肴,眾人除了放開肚子大快朵頤再無別的想法。
用完早餐,剛走出餐館,查案小組的陳國江就打來電話,說接到線報,涉及「白果沖水庫古墓命案」的一幫嫌犯已經現身;還說,跟他此前的猜測吻合,那些人已經在吉木薩爾境內了。
陳國江要大家小心,強調,要保護好案件重要證人田沐雪的安全。他說,下午,他會帶領查案小組成員來吉木薩爾跟大家匯合。
聽到這個消息,田沐雪想起進餐館前看到的那個人影,心說,對方會不會是嫌犯里的一員。但是,她怕看花了眼,不敢確定,就沒說出來。
其實,她沒有看錯,那個一閃而過的人,是火炮的一個手下,此人在隧道里曾推了田沐雪一把,是以田沐雪對此人有一定的印象。
那人去店裡買了煙,來到他們落腳的地方,還沒進門,就遇見從裡面出來的劉甦鵑與火炮。
見他回來了,火炮招呼他上車出發。等上了車,他問火炮這是上哪去;火炮要他別多問,說,等到了就知道了。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他們到達了離吉木薩爾鎮差不多有一百公里遠,一個叫做槽子營的地方。
下車后,火炮見這個地方總共才有幾座破房子,覺得意外,問劉甦鵑,往後這幾天就住這裡。
劉甦鵑撣了撣身上的沙塵,笑著反問:「怎麼,火炮兄弟還指望沙漠邊緣會有五星級賓館?」
「哦,這倒沒有。但是……」
火炮還想說點什麼,劉甦鵑抬手止住,她指著不遠處一道土壘的院牆,說,進去后再說。
火炮不再言語,跟在劉甦鵑後頭進了土得掉渣的院子。
院里是一幅破敗的景象,一些不知死了還是活著的植物零散分佈在各個牆角;院中央有個葡萄架,上面掛著枯萎的葉子,枝杈間,幾顆腐爛了的葡萄在滴著汁液;葡萄架後面是蒙了一層灰的房子,門上,掛著粗布帘子,那帘子看上去髒兮兮的,讓人感覺,掀起帘子時,一定會揚起嗆人的灰塵。
火炮一臉疑惑地對劉甦鵑說:「貓姐。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住活人的地呀。」
劉甦鵑沒有理會,而是問蘇雅是不是跑錯地方了。
蘇雅很肯定地回答,他們要找的嚮導,就住在這座土壘的房子里。說著,就朝房子里喊:「沙狐先生,您在裡邊嗎?」
「誰呀?誰找我?」隨著沙啞的聲音響起,門帘子一動揚起一層灰,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人精瘦精瘦的,皮膚黝黑,一身維族打扮,相貌特徵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漢族人。
那人推了推高挺的鼻樑上的墨鏡,小而圓的鏡片黑得像墨,讓人看不見躲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但眾人可以感覺到,墨鏡後面射來了警覺的目光。
「請問,您是沙狐先生嗎?」蘇雅禮貌地問。
男人警覺地朝她看了一眼,不知打哪來的風,吹得他的山羊鬍子抖動了幾下。
「是的。」男人嘴裡蹦出兩個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字來。
「您好,吉木薩爾鎮的鬍子大爺讓我們來找您。」蘇雅說。
「是嘛。」男人臉上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表情。
蘇雅說的鬍子大爺,是一位做英吉沙小刀買賣的生意人,表面上,此人做的是正經生意,暗地裡,卻是道上的人物,但凡有人想打聽道上的事,或者,購買武器,只要出得起錢,鬍子大爺都能幫忙辦妥。可以這麼說,在本地,道上混的都知道這人。
「你們找我幹嗎?」沙狐問,儘管語氣緩和了一點,但還是很警覺。
蘇雅解釋,說要進沙漠一趟,想請沙狐當嚮導,並幫忙準備進沙漠的必備品。
這時,火炮被院子里破敗的景象搞壞了心情,加上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覺得累了,便問沙狐,能不能換個有坐的地方說話。
沙狐臉無表情地看了火炮一眼,漆黑的墨鏡片在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亮,他冷冷地說:「做事情得按規矩來,鬍子大爺既然讓你們來找我,他不會沒告訴你們我沙狐做事的規矩吧?」
劉甦鵑立刻反應過來,讓手下取出一沓錢遞給沙狐,說:「先生。一點小意思,就算是見面禮,還望笑納。」
沙狐接過錢驗過真假放進了兜里。
劉甦鵑接著說:「這兩萬兩千六是給先生的定金,事成之後,會按照先生的規矩付清餘款。」
「嗯。」沙狐嗯了一聲,掀起布帘子,朝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火炮覺得納悶,心說,房子這麼小,難不成,讓大家進去擠作一團。
他問沙狐:「哎我說先生。您這窩就這麼一點地方,我們進去呆得下嗎?」說罷,指了指同伴們。
沙狐並沒解釋,他似乎對火炮沒有好感,他說:「你不進去,怎麼知道裡頭呆不下你們呢。」
「但……」
火炮還想說點什麼,被劉甦鵑止住了。
劉甦鵑對眾人說:「大家聽沙狐先生的安排,先進屋歇會。」說罷,頭一個走了房子。
眾人進屋后,火炮才知道,房子里的空間遠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小。
他看見,屋子裡空蕩蕩的,除了幾件簡單的傢具沒其他東西。屋子中央的木地板上,有往下的木質台階,台階下方,竟是個足有百來平米的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