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陰森的五間鋪子
「什麼?您說那地方鬧鬼?」何飈沒料到劉易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但……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五間鋪子鬧鬼呀?」
「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聽大人們講起的……」劉易發回憶,「聽說,早年五間鋪子打過幾次仗死了很多人;當時,條件差,一些死難者的屍體無法得到妥善處理,只能就地挖坑集體埋葬。打那之後,就有了鬧鬼的傳聞,說那地方一到陰雨天,就會響起喊殺聲和慘叫聲;甚至,有人還看見整隊的士兵在那裡操練。於是,人們便幫五間鋪子起了個可怕的名稱,叫做鬼營。」
「陰雨天?鬼營?不會真有這麼邪乎吧?」何飈被劉易發說得心裡直發憷。
「究竟是不是真的不好說。反正,那地方陰森森的,一般人沒什麼非去不可的事,是絕對不願意去那裡的。」
「非去不可的事?什麼意思?」何飈問。
劉易發沒立刻回答,他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夜,收回目光后示意何飈他們三個湊近些,然後,用低沉的語氣告訴他們:「是那些死難者的後代,每逢特定的日子必須去那裡祭拜。」
他的話音剛落,屋子外頭原本嗚咽的夜風陡然加強了不少,冷風透過門窗的縫隙擠進屋來,撞到幾個人的身上,大家感到涼颼颼濕漉漉的。何飈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
他起身走到窗戶跟前朝外頭看,幾秒后,慢慢回過身來,臉上顯現出一絲懼意。他說:「下毛毛雨了。」
劉易發一聽,臉色越發難看了。
五間鋪子,黑魚湖邊一個令人談之色變的地方。
或許是少有人來的緣故,這裡大片區域異常荒涼,夜風掠過齊腰高的荒草,發出嘶嘶的聲響,聽上去就像無數怨靈在發出痛苦的呻吟。
荒野間,幾處斷垣殘壁聳立在黑暗中,遠遠看去,就像是暮年老者在濃濃的夜色中,默默地回憶著已逝的歲月。
這個被老輩人傳得很邪乎的地方,平常少有人來,因為,人們懼怕深埋在此的怨靈會跑出來作祟。
一堵殘留著戰爭痕迹的老牆上,槍林彈雨烙下的印記依稀可辨。牆內依偎著兩個人,他們是王建國和藍玉潔。
兩人在擔驚受怕的狀態中疲於奔命了一下午,體力透支得很厲害,他們很想找個安靜的所在,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但是,眼下別說是躺著睡覺,能在滿是荒草且濕漉漉的斷牆瓦礫間找塊能坐的地方,已是不易。
五間鋪子是個讓人生畏的地方,這個清朝遺留下來的建築群,遠比傳言可怖得多。
被炮火熏黑的殘牆瓦礫間,時不時能看到長滿銅綠的子彈殼,讓人聯想起當年戰鬥之激烈;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還遠不止如此,與廢墟僅隔了十幾米的荒草間,有個隆起的墳包,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便來自那個地方。
人們害怕五間鋪子,更害怕這個面積大得驚人的墳包。說它大,是因為這個墳頭佔據了五間鋪子三分之一的地面,遠遠看去就像一座小山,一座埋著很多死人的山包。
「建國,我害怕。」藍玉潔顫聲說。
她緊偎在愛人的懷裡,希望藉助對方的體溫來抵禦秋夜細雨帶來的寒冷,更是抵禦由風聲、雨聲與黑暗、聯想交織在一起的恐懼。
「別怕,有我呢。」王建國收緊了抱著藍玉潔的胳膊,此刻的他,能給妻子的也只有安慰了。
下午,何飈將他們送往湖心島,後來,為了安全考慮,又喊阿龍將兩人送到了這裡,說是這地方很少有人來,比較安全。
暫時是安全了,但此地的荒涼出乎兩人的意料。
入夜後,兩人就這麼坐著,儘管,此處緊挨著另外一個叫做五間房的村子,但阿龍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別去村裡,以免被八分場的人發現。
王建國擔心有孕在身的妻子會扛不住,但為了不被人發現,他們只能硬扛著。
雨,漸密,從湖裡襲來的濕氣夾雜著秋寒像沾了水的皮鞭,一下一下的抽打著瑟瑟發抖的兩人。
王建國看了看頭頂滿是窟窿的房子,心想,這樣下去別說是妻子扛不住,就連他也會受不了。他想了想,對藍玉潔說,得找個能避雨的地方。
藍玉潔看了看黑漆漆的周遭,說,這麼荒涼的地方,恐怕找不到能避雨的所在。
「地方倒是有一個,但……」王建國說到這裡欲言又止,似乎在擔憂。
凍得抖作一團的藍玉潔,只想儘快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問王建國是哪裡?
王建國想了想,下了決心似的指著不遠處亮著燈的小村說,那裡。
「那不行。阿龍強調過,要咱們別去村裡的。」
「我知道。但在雨中待久了我怕你會撐不住,畢竟,你懷著咱們的孩子呢。」
「那……」
作為一個纖弱女子,藍玉潔真的不知道在這樣一個環境里,自己究竟該怎麼辦?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依賴自己的男人;她相信,她的愛人一定會找到妥善處理危機的辦法。
王建國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去村裡,他想,就算真讓那些神秘人逮到,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藍玉潔因淋雨挨凍而傷了身子落下病根。
他扶起渾身濕漉漉的藍玉潔,深吸了一口氣,向著村子走去。
五間鋪子左邊是五間房,村子之所以叫這個名,是因為這個村子起初只有幾戶人家,後來,隨著時代的變遷,慢慢形成了一個自然村落。
按理說,在雨夜裡,王建國他們想要找到能避雨的地方,除了五間鋪子之外,就只有五間房這個村子。但是,他們沒去五間房,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因為,他們看到那裡也有幾戶人家,而且,也亮著燈,他們以為那就是五間房了。
在齊人腰的荒草間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一會,雨,忽然停了,停得很突兀,就好像這雨是從一根管子里出來的,有人控制著閥門,閥門一關,雨就停了。
這種現象讓兩人覺得匪夷所思。更讓他們覺得奇怪的是,前面出現了幾間老式的店面,一條土路穿行其間;這路非常窄,彎彎曲曲的,就像一條長滿斑點的大花蛇靜靜地躺在那裡。
兩人發現,路盡頭隱約可見一些老舊的房子,看著像是個村落,一個比五間房規模大不少的村子。
王建國覺得奇怪,抬眼看了看一家店鋪門前掛著的「當」字招牌,嘀咕道:「太奇怪了,這年頭……還有當鋪?就這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用得著開一間當鋪嗎?」
藍玉潔也是一臉的迷惘,她指了指與當鋪相鄰的店面,說:「還有客棧呢。這客棧的名稱也太嚇人了吧?」
王建國看去,見當鋪隔壁的店鋪門口掛著塊老舊的木質招牌,上面寫著四個褪了色的大字:鬼營客棧。這四個字讓他覺得怪異,心說,客棧門口掛這麼一塊招牌,誰還敢住呀。
就在兩人的注意力被招牌吸引之際,突然,遠處傳來一個蒼老的女人聲音。
「小林子……咱們可以回家啦……奶奶有錢贖回你的魂了,你快回來吧。」
聲音沙啞而低沉,來得毫無徵兆,王建國與藍玉潔都吃了一驚。
藍玉潔感到害怕,她顫著聲問王建國:「建、建國。你、你聽見了嗎?」
王建國也有點害怕,但他強作鎮定,對藍玉潔說:「別怕,有我呢。可能是有人在喊魂,就像咱們那裡,誰家小孩被嚇著了,大人不都是這樣喊的嘛。」
他說的沒錯,宜興這個地方,一旦誰家孩子被嚇著了,大人們往往會在孩子的床頭放上一隻碗,碗里有水,水中豎著雞蛋或筷子,再喊一些招魂的詞,藉此找回孩子被嚇跑的魂。
其實,這就是個迷信的說法,但長輩們信這個。說來也怪,很多孩子受到驚嚇之後,就這麼喊喊,居然康復了。
就在兩人分析蒼老女人喊聲的時候,當鋪里傳來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女的說:「阿寶。金花婆婆天天這麼哭喊也怪可憐的,咱們就把東西還給她吧。」
「還給她?」男人的聲音明顯帶著不快,「我說你都想啥呢?咱們開當鋪又沒逼她來當東西。再說了,如果真把東西還給她,咱們的錢就沒了。你給我記住,咱們是生意人,不能做虧本的買賣。」
女人沒再出聲。
見當鋪里有人,藍玉潔對王建國說:「建國。咱們人生地不熟,要不,去當鋪打聽打聽,問問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王建國心想,老這麼站著也不是個事,應該去跟當鋪里的人打聽打聽,說不定,人家還能讓借住一宿呢。
想到這裡,他喊藍玉潔別動,他走到當鋪門口敲響了門。
「誰啊?」裡面響起女人的聲音。
「您好。我想打聽些事。我們是別的村子的,路過這裡正好下雨了,就來你們村躲雨。」王建國回答。
「躲雨?外面下雨了嗎?」
隨著說話聲,門,吱呀一聲開了,準確地說,只開了一條縫,一雙女人的眼睛,透過門縫,朝王建國投來警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