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流產的詭計
周坤生見狀,這才想起張立邦還不知道周雲長的真實身份,加則周雲長此前神神秘秘的,張立邦一定心存戒備。
他對張立邦說:「哦,忘了介紹了。大哥。雲長兄弟是自己人。他跟自衛團團長周文斌實質上都是國民革命軍的人。」
接著,周坤生就將周雲長的身份以及來宜興的目的說了一遍。完后,還強調,這次鬍子能成功被救,周雲長和周文斌功不可沒。
聽罷介紹,張立邦心裡的戒備減去了不少。他緊握周雲長的手,說:「雲長兄弟。此前我對你有所懷疑,還望諒解。」
周雲長豪爽一笑:「哈哈,咱們多年的兄弟,早先大家不知道我的身份,對我存有戒心也是能理解的。所以,不談傷感情的事。眼下,抗日大計最重要。剛才,聽大哥說日本人要使離間計,我倒有個法子,可以藉機揪出日本人安插在咱們中間的探子。」
聽他這麼說,幾人來了精神,忙問有什麼好的良策?
周雲長說:「晚上,立邦大哥要當作什麼事都沒有,正常去參加日本人的晚宴。然後,咱們就……」
接下來,周雲長將他的計劃如此這般詳細說了一遍。
晚上七時許,小迎春飯店一改平素門可羅雀的冷清景象,變得熱鬧非凡。
接到邀請的各大家族長輩無一例外都到場,不為別的,只迫於日本人的淫威;兵荒馬亂的歲月,求安穩,求自保,是人們正常的心理。
十幾分鐘后,飯館里迎來了短暫的安靜,因為,一身西裝頭戴禮帽的張立邦與周坤生走進門來。
有人低聲議論:「哎。張先生前幾天不是被日本人抓了嗎?怎麼……放回來了?」
有人附和:「是啊。這年月一旦被日本人逮了去,那就是九死一生。但看他這身板,瞧著像沒是啥事似的,為什麼呢?」
正議論著,一身軍裝的渡邊和池田次郎在史耀民的陪同下也走進門來。這三人的出現,使得現場騷動起來,各種虛情假意的問好聲不絕於耳。
池田次郎和眾人打招呼后,揮手止住鬧哄哄的人群,介紹起渡邊的身份來。
「感謝諸位今天賞臉。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日本帝國皇軍駐宜興部隊城防總部的渡邊長官。今天這個晚宴,是渡邊長官特意為大家安排的。」
渡邊滿臉堆笑點著頭,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他說:「來宜興多年,覺得這個古樸的江南小城讓人覺得溫馨。看見田間山野的風光,常讓我想起家鄉櫻花盛開的時候。這幾年,次郎君的部隊能在鎮上跟大家相處融洽,跟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是分不開的。所以,今晚特此設宴以表謝意。」
說到這裡,渡邊話鋒一轉,走到張立邦的身邊,向張立邦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
張立邦知道,好戲就要開演了。
果不其然,渡邊按照計劃,說出了預先斟酌過很多遍的話來。
他說:「說到鼎力相助,今天,要特別介紹一下張立邦先生。他是次郎君在日本就讀時的校友,也是次郎君的救命恩人。」
此言一出,大廳內又響起一片議論聲,許多異樣的目光落到了張立邦的身上。張立邦知道,此刻,各大家族的長輩已經往他身上貼上「漢奸」的標籤了。但他並不著急,他要看渡邊接下來演的戲。
渡邊接著說:「如果,沒有張立邦先生和他諸多朋友的支持,我相信,大日本帝國皇軍在鎮上不會像現在那樣長久安穩。在這裡,我代表城防總部以及我個人,向張先生和他的朋友們表示最誠摯的感謝。」說罷,朝張立邦和周坤生施了一禮。
如果,先前眾人對張立邦與日本人的關係還只停留在猜測的層面,那現在渡邊說的話就明確無誤地證實了這種猜測的肯定性。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張立邦和周坤生兩人的身上來回地掃視。
這種如刀子一樣的目光扎得周坤生覺得不自在,他想大聲辯解,可是,張立邦暗中拉了他一下。
周坤生明白張立邦的意思,是要他靜觀其變。他只能強忍心頭的委屈和憤怒,默不做聲地站在那裡。
兩人都沒有說話,這似乎說明他們默認渡邊說的都是事實,他們的確是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朋友。這讓在場的人進一步相信,張立邦與周家大宅的公子已經變節投敵,一時間,人們異樣的目光變得越發灼熱,有些人的眼睛里似要噴出火來。
張立邦早就料到渡邊會在晚宴上「語出驚人」,所以,對渡邊的說辭不僅沒有感得詫異,反倒感覺好笑,他很想大聲指出渡邊的言論有多麼荒謬,但為了顧全大局,他還是裝作沒事的樣子朝大家行了一禮。
他朗聲說:「諸位長輩。張某是個生意人,歷年經商接觸過無數國內外的同道,可以說,朋友遍及各國。渡邊先生說得沒錯,我和次郎君戰前確實是校友,而且,交情匪淺。回國后,儘管我和他因戰爭的原因多年未能取得聯繫,但張某時刻惦記著他。我相信,次郎君也有同樣感受。」
說到這裡,張立邦朝池田次郎看了一眼,微微俯了下身子,以示友好。
池田次郎誠摯地朝他點了點頭,看得出,他與張立邦的友情是真摯的。
張立邦接著說,「至於渡邊先生說的日本部隊在鎮上駐紮的事情,張某還是那句話,我是生意人,對戰爭毫無興趣。但有一點要說明,既然,大家同處一個鎮子,我倒希望真的能做到融洽相處,千萬不能發生前幾年在南京那樣的血腥事件。所以,渡邊先生,張某真誠希望您今天的話能落到實處。如先生所說,若能真正做到融洽相處、互不侵犯,張某願鼎力相助。」
這番話張立邦說得不亢不卑,部分家族老大已經看出名堂來,那就是,張立邦與周坤生不可能是日本人的朋友,渡邊是在施離間計。
渡邊自張立邦說出這些話后心情開始變壞,因為,他原本想借晚宴來離間張立邦與各家族的關係,以此達到讓中國人自亂陣腳起內訌的目的;但現在,張立邦不動聲色的幾句話就粉碎了他的計劃,所以,他怎能甘心。
此刻,他覺得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張立邦實質不簡單,甚至懷疑張立邦就是新四軍,「尖刺」關於張立邦與新四軍無關的情報是錯誤的。
要是換了平時,如果有人在渡邊面前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他一定會立刻下令將其關押,並用各種手段來發泄他心中的不快;但今天不行,因為,礙於池田次郎的面子,更因為剛才他自己說的一番話;他說,張立邦是大日本帝國皇軍的「朋友」,既然是「朋友」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甚至,對張立邦動粗呢。如果真動了粗,豈不是自打嘴巴自討沒趣。
渡邊臉上的笑意還在,儘管笑得有些僵硬和做作,但他還是忍住心頭的怒火,微笑著接過張立邦的話頭。
他說:「張先生說得沒錯。既然,大日本皇軍跟諸位同處一個鎮子,那就希望大家表裡如一把我們當作你們的朋友,不要像某些人……」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周坤生一眼,說,「最近,我聽說鎮上有些家族不安分,暗地裡勾結新四軍;特別是昨天晚上,竟有人夜襲黃龍山大日本帝國皇軍的駐地,劫走了被關押的要犯。被劫走的是誰?相信大家也知道,是青幫的鬍子。此人一向為非作歹禍害鄉里,他的身上背著一宗驚天大案。我希望,有知情者千萬別隱瞞,否則,我也只能公事公辦;屆時,知情者將作為鬍子的同夥一併處理。我不希望這樣不愉快的事情真的會發生,所以,也請諸位好自為之。另外,如果有人能將要犯送還給大日本帝國皇軍,我們可以既往不咎,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以此證明我們跟諸位融洽相處的的誠意。」
說完話,渡邊臉上的笑意就像風中的霧氣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貫的冷若冰霜的表情。
這頓飯,眾人吃得很是糾結。一方面,從渡邊先後矛盾的話里大家嗅到了「離間」的味道;而另一方面,擔心鬍子被劫的事情會莫名其妙攤到他們的頭上,從而引來禍端。
由於有了心事,眾人吃飯少了平常的敬酒客套,原本美味可口的菜肴變得味同嚼蠟,一屋子人默不作聲夾菜扒飯,那樣子不像是在享受食物,而是在完成一個讓他們不舒服的任務。
「離間計」沒達到預期的效果,回到青龍山駐地的渡邊覺得非常惱火,他鐵青著臉對池田次郎說:「你這位老同學非同尋常,不動聲色單憑几句話就使得咱們的整個計劃破滅;如果是尋常百姓,不可能擁有如此縝密的思路。我看,對張立邦的調查不能終止。如果,次郎君礙於面子不方便參與調查,那我來安排宮本君負責此事。」
池田次郎覺得自己真的不方便參與對張立邦的調查,確切地說,他根本就不想參與這件事。聽渡邊說打算安排宮本來負責調查,池田次郎覺得意外。
他對渡邊說:「宮本君只是民間的商人,由他來負責調查是否不妥?」
「呵呵。」
渡邊神秘地笑了笑,接著,他壓低聲音說出了宮本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