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戲劇性的一幕
聞得此訊的周坤生除了震驚,更是焦急。他沒想太多,立刻帶上十幾名護院,急匆匆趕往蜀山自衛團團部。
等他們到了油車橋附近,卻意外發現河對面潘宅周圍站著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士兵,為首的一名日本軍官正邁著步子走進潘宅。
那個日本軍官不是別人,正是渡邊。
原來,渡邊在青龍山碉堡內指揮士兵準備下山洞之時,接到消息,說是自衛團已經抓獲他下令抓捕的新四軍探子。
前不久,據安插在民間的情報人員「尖刺」報告,說有個叫做張立邦的中國人,很可能是新四軍派來的探子,而且,等級還不低。
於是,渡邊立刻給史耀民下達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抓住此人。
他想,如果能從此人身上打開缺口,就有可能獲得宜興地界新四軍駐地的位置;這樣一來,就能組織大規模的進攻,對敵對力量進行精準打擊,重創對方,從而扭轉不利的戰局。
渡邊立刻將下山洞的指揮權移交給村上的一名同事。他自己急匆匆趕回駐地,帶了一隊士兵火速趕到了自衛團團部。
河岸邊的周坤生見來了日本人,知道事情很棘手,猜測,這些日本人肯定是奔著張立邦來的,一旦張立邦落入他們之手,結果,只能是羊入虎口。
他心急如焚,喊護院們去似蜀公寓里等著,他打算單獨一人前往自衛團團部。
周坤生快步走至南街,剛到潘宅門口,幾個日本士兵便拿槍朝他晃了晃,問是幹什麼的?
自衛團負責站崗的衛兵都認識周坤生,忙向日本人介紹:「太君,這是周家公子,我們認識的。」介紹完,那個衛兵客客氣氣地問周坤生這是要上哪兒去。
周坤生綳著臉說:「來找你們史大隊長談些事。」
衛兵聽了,說:「周公子請稍等,我這就去通報。」說罷,進了潘宅。
片刻之後,衛兵出來,對周坤生說,史大隊長有請。
潘宅內,史耀民正和渡邊談事情,剛才,衛兵進來通報說周坤生來了,史耀民料想周坤生是奔著張立邦的事情來的。
等周坤生走進來,史耀民招呼對方坐下,說:「生哥,先喝茶,有什麼事,咱們一會再聊。」說罷,朝周坤生使了個眼色。
周坤生明白他的意思,有渡邊在場,有些話不方便說。
渡邊綳著臉,以一種輕蔑的態度對史耀民發號施令:「史隊長,張立邦必須交給我們帶走。」
「這……」史耀民猶豫了一下。
「怎麼?有問題嗎?」渡邊不悅地問。
「哦,沒有。我只是想說,要不要跟池田長官通報一聲。」
「八嘎。」渡邊臉色一沉,他對史耀民說出這樣的話來感到不痛快,「抓捕新四軍是我們城防的職責。我們懷疑張立邦是新四軍派來的探子,所以,必須帶回城防總部嚴加盤問。至於次郎君那裡嘛,我自然會通知他,不用你來操心。」
史耀民見渡邊似乎不痛快了,生怕得罪這位比池田次郎軍銜還高的軍官,從而惹來大麻煩,他忙陪著笑說:「渡邊君說得是,一切就聽從渡邊君的安排。」
周坤生從兩人的對話里聽出,張立邦還不是要被帶去青龍山日軍駐地,而是要被帶去宜城。如果真是這樣,比落在池田次郎手裡還棘手。
渡邊問史耀民:「對了,張立邦人呢?」
史耀民回答:「在裡屋關著呢。要不,渡邊君去看看?」
渡邊點了點頭。
史耀民喊來門口一個衛兵陪渡邊去了裡屋。
等渡邊離開后,史耀民湊到周坤生耳邊,壓低聲音叮囑:「千萬別談張立邦的事。渡邊是負責城防的高級軍官,如果把他惹火了,更不好辦。」
周坤生聽了眉頭皺起來,問:「你們憑什麼抓我兄弟?憑什麼懷疑他是新四軍?立邦大哥跟我交往多年,一直是本分的生意人,他怎麼可能是新四軍呢?」他的聲音儘管壓得很低,但字字有力。
史耀民擔心渡邊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忙示意周坤生再小聲點。
他說:「一會,咱們盡量拖延時間,我已派人去通報池田次郎。我能爭取的,也只有盡量讓你兄弟不被帶去城防總部。我跟池田次郎有些交情,人在他手裡,總好過被帶去城裡。」
正說著,渡邊從裡屋返了回來,身後跟著的,除了剛才陪他一同進去的衛兵,還有一臉鎮定的張立邦。
周坤生見張立邦衣衫整齊,身上也沒見任何傷痕,料想史耀民並沒拿張立邦怎麼著。他稍稍放心了些。
張立邦看見周坤生,先是覺得意外,隨即明白周坤生一定是想救他。他朝周坤生微笑著點了一下頭,神情很鎮定。
渡邊來到史耀民跟前,對他說:「史隊長,人,我這就帶走了。謝謝你對大日本皇軍的忠心。」
史耀民一聽,忙說:「渡邊君,難得來團部一趟,凳子還沒坐熱就急著走,傳出去,別人會以為我史耀民招待不周。好歹,喝一壺宜興紅茶再走嘛。」
「不了,不了。軍務繁忙,等有時間了,再來喝茶也不遲。」
史耀民見渡邊去意已決,料想再挽留也無用。他看了一眼焦急中的周坤生,急中生智,指著周坤生說:「哦,渡邊君急著要走,我就不挽留了。剛才,忘了引見我這位朋友。渡邊君,這位是鎮上周家大宅的周公子,周坤生。」
周坤生見他介紹起自己,料想他是在拖延時間,就假意向渡邊示好,擠出一絲笑意來。
渡邊不認識周坤生。原本,他對一個陌生的中國人不會感興趣,但聽史耀民說,這個中國人是周家大宅的公子,也就是有身份的人,出於禮貌,他必須客套幾句。
他朝周坤生略微俯下了身子,以示友好,說:「哦,周家大宅在宜興地界可是響噹噹的大家族。我們大日本皇軍在貴地能順利駐紮,也是得到了你們這些大家族的鼎力支持,你們,是大日本皇軍的朋友。渡邊在這裡謝過了。」說罷,雙腿併攏,正兒八經行了個禮。
周坤生見狀,覺得好笑,心說,周家跟你們這些矮東洋勢同水火,跟你們做朋友?那是史耀民才幹的事。但轉念又想,既然渡邊跟史耀民都是一個德行,都對大家族心存忌諱,那麼,何不假意奉承拖延一下時間。
想到這裡,他朝渡邊拱手施禮,說:「過獎了,你們日本人是史大隊長的朋友。史隊長在我們這裡人緣不錯,我們幫著維護鎮子的秩序,也算是幫了史大隊長。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他這話說得巧妙,既表明了跟日本人做朋友的是史耀民而不是周家,又能讓史耀民和渡邊聽了會高興。
渡邊說:「再怎麼樣,我還是很感激的。改天有時間我會設宴款待各位以表謝意。」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渡邊君,這是要請客哪,到時可別忘了喊上次郎我呀。」隨著說話聲,一身便裝的池田次郎走了進來。
見池田次郎來了,渡邊先是覺得意外,但隨即呵呵一笑:「呵呵,次郎君,怎麼能不喊你呢。」說著,像是想起事情來,他用手指了一下張立邦,對池田次郎說,「對了,次郎君。有個事情要向你通報一聲。這個中國人我要帶去城裡。我接到線報,懷疑這人是新四軍派來的。」
「不可能。立邦君不可能是新四軍。」有人鎮定地說。
如果,這句話是周坤生說的,沒人會覺得意外;但偏偏這句話是從池田次郎的口中說出來的;並且,在張立邦名字後面還加了尊稱。
這句話不僅讓渡邊覺得意外,也讓史耀民、周坤生如墜雲里。
稍稍愣了愣之後,渡邊發話了,他問池田次郎,憑什麼武斷地認為張立邦不是新四軍?
池田次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來到張立邦跟前,握住對方的手,有些激動地說:「立邦君。一別多年未曾相見,甚是想念哪。」說罷,竟與張立邦擁抱在一起。
兩人這樣的舉動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不明白池田次郎究竟演的是哪出?同時,也在猜測池田次郎與張立邦的關係。
相擁的兩人久久才分開,池田次郎呵斥史耀民:「史大隊長。你為什麼要將立邦君抓來團部?」
見他發火,史耀民忙聲辯:「次郎君請息怒。不是我想抓人,是渡邊長官下的命令。渡邊長官說張立邦是新四軍的人,要我實施抓捕,我這是奉命行事。」
「哦?渡邊君下的命令?」池田次郎轉向渡邊,問,「渡邊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渡邊解釋:「我接到『尖刺』的線報,懷疑此人是新四軍派來的,所以……」
沒等他說完,池田次郎打斷了他的話頭:「所以,渡邊君憑一個猜測就抓了我的朋友?」
一個等級比他低的軍官,竟當著中國人的面,以責問的口氣來跟他說話,這讓渡邊感到很沒面子,也很惱火。
他嚴肅地對池田次郎說:「次郎君。我不管你跟這個中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我負責的是城防,一切對大日本帝國皇軍不利的人,我都有職責進行審查。」說到這裡,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張立邦,又以對待下級的口吻對池田次郎說,「次郎君。別忘了你是軍人,服從軍令是軍人的本分。」
不知池田次郎是不服渡邊拿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還是有心袒護張立邦,總之,他沒給渡邊面子。
他嚴肅地提醒渡邊:「渡邊君。這是丁蜀鎮,不是宜城的城防總部。你們城防愛幹什麼我無權過問,但在我管轄的區域里抓人,而且,抓的還是我的朋友,事前也不跟我通報一聲。渡邊君。你說,這樣做是不是越權了?」
見他寸步不讓的樣子,渡邊有些氣急,責問池田次郎:「這個中國人究竟跟你有什麼關係,值得你這麼袒護他?」
聽渡邊這麼問,池田次郎原本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在與張立邦相視一笑后,向渡邊道出了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