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佛門中人不問世事
當下,他問張立邦的身份。
張立邦回答:「有良知的中國人。」
「什麼叫有良知的中國人?」殷侉子一時沒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對。」張立邦站起身,情緒激昂地說,「眼下,咱們國家正在遭受日寇的欺凌;日本人在我們的國土上對咱們的同胞施暴,他們用刺刀挑起中華兒女的頭顱,用大炮炸毀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更讓人氣憤的是,在他們犯下滔天罪行時,他們臉上竟帶著不屑的笑。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我們理應站出來維護民族的尊嚴,這,就是我們今天來找您的目的。」
殷侉子像是聽明白張立邦的意思,是要他跟日本人對著干。
他不緊不慢的說:「施主說的這些貧僧早有耳聞。東洋人的行徑確實令人髮指。但您說的這些跟貧僧有何干?要知道,佛門之人行走在紅塵之外;對世事,是不能管的。」
這句話讓張立邦嗅到了「南牆」的味道。
直腸子的老三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張立邦和周坤生說:「咱們走。這個和尚不是中國人。」
殷侉子自然明白老三話里的意思,笑著回應:「呵呵,施主此言差矣。貧僧堂堂七尺之軀,地地道道的炎黃子孫。但佛門有佛門的規矩,有些事情,不是貧僧想管就管得了的。」
張立邦不想輕易失去爭取殷侉子加入抗日力量的機會,因為,對緊張的局勢來說,很難找到一個像殷侉子這樣,有著超高武功底子的人來傳遞情報。
他真誠地對殷侉子說:「殷師傅。佛門講究的是普度眾生慈悲為懷;而您,卻只是天天念著佛號,眼睜睜看著日本人燒殺淫擄咱們的同胞。被倭寇殘忍殺害的,那可都是無數鮮活的生命呀。如果,佛門中人見死不救,信佛還有什麼用?」
接下來,關於民族大義的道理張立邦說了不少,但任憑他怎麼說,殷侉子總是笑而不答,只一句「跳出三界外」敷衍了事。
個把鐘頭后,張立邦徹底絕望了,他只能仰天長嘆:「想我中華民族飽受外寇欺凌,佛門中人卻不管不顧,只念無用的經。也罷,既然殷師傅無視倭寇暴行,我們也不能強求,就此別過。」說罷,就要喊周坤生和老三離開。
就在這當口,一臉汗珠子的范林翔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進門就喊:「不好啦,不好啦。藍影被日本人抓了。」
眾人聞言大驚,殷侉子更是臉色突變,看得出,他很在意范藍影。他問范林翔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范林翔便將在村口日本人哨卡上發生的一幕說了出來。
原來,下午張立邦他們來的時候,汪立之託范紅影帶信要范林翔好好招待他們。
范林翔吩咐紅影下地摘些瓜果蔬菜;又喊藍影去蜀山菜場買些滷菜回來。
沒想到,范藍影剛到村西頭的橋頭,就被哨卡里幾名新來的日本哨兵給纏上了。
那些哨兵見范藍影姿色不俗,便嬉皮笑臉地對范藍影動手動腳,但讓他們料不到的是,范藍影是老范家人,是練家子,加上她跟殷侉子又學了不少招數,日本士兵硬是欺負她不成還挨了揍。
惱羞成怒的日本士兵持槍在手,子彈上膛,作勢就要開槍去打她。幸虧一起站崗的自衛團衛兵出手攔阻,才不至於慘劇發生。
聽范林翔說完,殷侉子急急地問:「藍影她人呢?」
范林翔回答:「被日本人扣在村西頭的哨卡上。說懷疑她是新四軍派來的探子,要帶回青龍山駐地進行拷問。」
「什麼?」殷侉子氣得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胡說八道,欲加之罪。小鬼子真是蠻橫到了極點了。」
范林翔心中焦急,他對殷侉子說:「殷師傅,您得趕緊想想法子,萬一藍影被帶去青龍山,就是羊入虎口,到時,再想救都來不及啦。」
此刻的殷侉子被憤怒左右了思想,他來回踱步,思考營救范藍影的法子。
所謂,心亂如麻,此刻的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哪還想得出辦法來。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他橫下一條心,決定硬搶。
張立邦認為殷侉子前去搶人肯定不會有好結果,儘管殷侉子武功高強,但日本人不僅佔有人數上的優勢,還有槍;殷侉子再怎麼能打,終歸敵不過子彈。
他對殷侉子說:「殷師傅。強取未必是好辦法呀。」
已經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殷侉子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來,急躁地說:「那我還能怎樣?要知道,現在不動手搶人,等藍影被帶到鬼子駐地,再想救就更難了。趁現在人還在哨卡,憑我的手段,幹掉鬼子將人救回來,還是有把握的。」
「救回來之後呢?」張立邦問。他分析給殷侉子聽,「吃了虧的日本人會就此罷休?萬一引來他們瘋狂的報復,到時,整個村子恐怕都要遭秧。」
「那……那該怎麼辦?」殷侉子急得直撓頭,「總不能看著藍影落在他們手裡不管吧?」
張立邦略一思索,說:「殷師傅,這樣吧。我去跟小鬼子會上一會,說不定,他們會同意放人。」
「你去?他們真會放人?」殷侉子不敢相信張立邦所說,他認為,要從日本士兵手裡將人奪回來,除了動用武力再無他法。
「不瞞殷師傅說,在下早年曾在日本留學,精通他們的語言,去跟他們交涉,說不定會起作用。如果,我去了還是要不回人,咱們再想想別的法子。」
事情到了這份上,殷侉子實在是沒轍了,只能依張立邦所說,由張立邦先去嘗試要回范藍影。
殷侉子答應后,張立邦問周坤生要了些錢,又喊范林翔去拿了一把紫砂壺來。
稍後,他帶著錢和壺,匆匆趕往村西頭的哨卡。
到了橋邊,張立邦老遠就見橋墩子上綁著一個女子,心說,那應該就是范林翔的妹妹范藍影了。
橋上幾個哨兵見有人揣著盒子匆匆走來,立刻起了警覺。他們之所以會緊張,是因為在靠近山區的地方,新四軍和游擊隊經常會襲擊哨卡,差不多成為常態了。
「站住。什麼的幹活?」一個日本士兵舉槍喝問。
張立邦鎮定自若,面帶微笑,他用一口純正的日語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幾個哨兵見他說的是日語,先是覺得意外,繼而緩和了語氣問他是什麼人。
張立邦隨口編了個身份,說他是日本商人,來宜興收購名貴紫砂壺,運回日本進行銷售。
哨兵聽說是同胞,都放下了槍。
其中一個日本士兵問張立邦:「那您這次來……」言下之意,現在來幹什麼?
張立邦朝被綁著的范藍影一指,說:「這是我一個做壺朋友的妹妹。她呢,脾氣不大好,聽說頂撞了各位,我是專程代我朋友來向諸位賠不是的。」
「哦?」日本士兵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張立邦,問,「您……跟中國人做朋友?」
張立邦笑著解釋:「呵呵,我是個商人,只關心能否掙錢,對戰爭毫無興趣。有商機的地方就有合作夥伴;有錢掙,到處都可以有朋友。再說了,振興大日本帝國的經濟,不也是效忠天皇的一種表現嘛。」
哨兵見他說話有條有理,便放鬆警惕,問他究竟想幹什麼?
張立邦俯過身去,低聲道:「想請幾位看在我的面上,將她交由我帶回去。」
「不行。」哨兵很乾脆地拒絕,還強調,「您瞧我臉上,這是被她揍的;我們幾個被打成這樣,就這麼放了,說得過去嗎?」
張立邦仔細看對方的臉,果真瞧見紅了一大塊,看樣子,范藍影出手時沒留情面。
他憋著笑,將手中的盒子和一沓鈔票塞到哨兵的手裡,說:「讓您受委屈了,一點小意思,還望笑納。」
那哨兵見了錢,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女的很潑辣,出手便往死里打;她呀,幸虧有您出面求情,加則我們幾個好說話,要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就不好辦了。」
見哨兵話里有鬆動的意思,張立邦忙保證:「回去一定喊我朋友好好教導,保證以後她會溫順得很。」
「好吧,你把她帶回去吧。」哨兵朝另外的幾個日本士兵揮了一下手,示意放人。
被鬆綁后的范藍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張立邦,想問什麼。
機警的張立邦立刻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什麼都別問。
接下來,幾個日本人又和張立邦聊了幾句。臨別,那個收了錢的哨兵對張立邦說,等回了國,要請張立邦喝清酒看櫻花。還說,很懷念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
扯了一會,張立邦跟幾個哨兵道別,帶著滿腹狐疑的范藍影回到了土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