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仇行風被抓
循著聲音望過去,鄭三隻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周坤生剛才話里的意思。
他看見,山坡下走來不下上百號人。這些人,有提著棍子的,有拎著刀片的,甚至,還有拿著鋤頭扛著長柄大刀的。
周坤生指了指周雲長帶來的百十來個人,綳著臉問鄭三:「你……叫什麼來著?鄭三……哦不,鄭大炮。你不是說跟我比人多嗎?怎麼,不囂張了?怕我把你們留在山上當『泥肥』?」說著,拍了拍走到跟前的周雲長的肩膀,「鄭大炮,你不是要找我雲長兄弟嗎?人就在你面前,想怎麼著,你給個准信吧。」
此刻的鄭三見對方的人馬比他這邊多了好幾倍,剛才的囂張氣焰立刻沒影了。但是,為了不丟面子,他強作鎮定道:「仗著人多是吧?行,你有種。今天比不贏你,咱們後會有期。」說罷,想招呼同夥撤退。
沒想到,他的腦袋剛轉到一半,周坤生冷不丁地抬手,帶著風聲的一掌掠過他的面門,實打實地落在鄭大炮身邊剛挨了一記耳光的那人臉上。
這巴掌用了十足的勁道,那人粗糙的麵皮上立刻出現了五根紅紅的指印。
周坤生看著疼得齜牙咧嘴的那人,冷冷地說:「記住了,在丁蜀地面上,周家人你碰不得。」
那人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滲出了鮮血,他一臉委屈地望著鄭三,指望鄭三幫他出口惡氣。
鄭三儘管長得五大三粗的,可他不蠢,他明白再鬧下去結果必定不樂觀。他看了那人一眼,默不做聲轉身就走。
鄭三的幾十號人在周家人發出的一片噓聲中灰溜溜地離開了。
一場有可能流血的衝突就這樣無驚無險地結束了。周坤生以為,事情就這麼過了。
沒料到,第二天下午,小劉又急匆匆地跑來,說礦坑那邊又出事了,而且,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因為,宮本帶著駐守黃龍山的日軍帶著槍去了「東山咀」;聽說,還與趕到那裡的青幫起了爭執。
聞訊后的周坤生想了想,決定獨自一人去會會宮本。
他不帶人去是有原因的,因為,今天要面對的不是鄭三那樣的蠻子,而是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人多了,反而容易生出事端。
到了「東山咀」,遠遠的,周坤生髮現有幾個日本士兵拿槍指著以仇行風為首的青幫成員;地上,還躺著一臉痛苦的郭麻子。看情形,是被打了。
見他來了,人群里的史耀民快步走到他跟前,對他說:「周公子,這次你可得忍著。否則我也幫不了你。」聲音低沉,語氣里透著焦急。
「究竟怎麼回事?」周坤生問。
史耀民指了指地上的郭麻子,壓低嗓音解釋:「日本人喊麻子帶人去建壕溝,麻子死活不依,挨了一頓揍。仇行風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個勁地幫郭麻子說話。宮本先生很生氣,要皇軍將他抓回去問罪。」
「什麼?」周坤生聽了有些來氣:「開礦挖土的買賣必須是雙方自願的,麻子不愛干,這是他的權利,日本人這麼做,不是強人所難嗎?」
史耀民見他發起火來,生怕引起日本人的不快,忙拽住他胳膊低聲勸說:「忍一忍,忍一忍。你沒見他們手裡有槍嘛。硬來,是會送命的。」
正說著,宮本開了口:「鑒於郭麻子、仇行風跟大日本帝國皇軍作對的行徑;現決定暫時將他們羈押,日後再做定論。」
聽聞此言的仇行風氣不打一處來,責問宮本憑什麼抓他?
宮本陰沉著臉,湊到他跟前說:「就因為你幫錯了人。凡是跟大日本帝國作對的,都是我們的敵人。」說罷,一揮手,「帶走。」
幾個日本士兵得令,架起躺地上的郭麻子,又用槍逼著仇行風,將兩人強行帶離了「東山咀」。
直到宮本等人走遠了,史耀民才鬆開拽著周坤生的手。
他對周坤生說:「周公子,你要以大局為重呀。跟宮本較量單靠蠻幹是沒有好結果的。你呀,趕緊回去找找路子。我呢,也跟日本人試著溝通,看看能不能將郭麻子和仇行風保出來。」說著,對那些青幫的人喊,「都回去等消息。散了吧。」
稍後,周坤生趕回周家大宅,周仕林與夫人正在客廳里喝茶,周坤生告訴了他們日本人強行帶走仇行風和郭麻子的事情。
周仕林聽了眉頭緊蹙:「看樣子,宮本搞完了高家又想來對付咱們了。」
「仕林,你得想出對策,咱們不能束手待斃。」周夫人說,又想起什麼,「對了,史耀民跟日本人走得近,要不,請他去通融一下。」
「娘。剛才在黃龍山,史耀民也說由他去跟日本人談談。」周坤生說。
「呵呵。」周仕林苦笑了一下,繼而長嘆一聲,「唉。你們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史耀民已經不再是以前國民政府的人了,他是鐵了心投靠了日本人。指望他?呵呵。我估計,往後,史耀民會是咱們的對手。」
「那……咱們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行風兄弟……」周坤生問。
正說著,張立邦、老三和周雲長從屋外走了進來。
周坤生招呼三人坐下,說:「你們來得正好,趕緊幫出出主意。」
張立邦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問出什麼事了。
周坤生便將日本人帶走郭麻子和仇行風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老三是個急脾氣,他說:「他娘的,一不做二不休,咱們晚上去黃龍山鬼子的駐地,弄死這幫龜孫子,救行風兄弟出來。不就十來個小鬼子嘛,老子一人就能把他們全撂倒。」
「老三。」張立邦瞪了老三一眼,說,「我說你這毛糙的脾氣就不能改改?十來個小鬼子想幹掉確實不難。但你想過沒有?一旦真這麼幹了,日本人肯定會懷疑到周家或青幫的頭上。到那時,恐怕咱們付出的代價要比小鬼子多得多。」
「那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行風兄弟被日本人欺負?」
張立邦緊蹙眉頭,思考了片刻,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件事比較難辦。眼下,湖?和張渚新四軍的部隊都在摸索打鬼子的辦法。如果咱們貿然出手,就算僥倖救出人來,日本人也會加強警戒。這麼一來,無疑是給各地抗日力量遞送情報增加了難度。我們不能不顧全大局啊。」
「那……」
老三還想說些什麼,張立邦舉手制止住了他:「這樣吧,派幾個兄弟去打探一下。看看日本人接下來準備拿郭師傅和仇兄弟怎麼著。」
事已至此,老三料想多說無益,只能應了聲,出門安排人手去了。
傍晚時分,南街潘宅自衛團團部,周文斌正在和史耀民商議怎樣幫仇行風說情,求日本人放人;宮本與池田次郎忽然來了。
進屋,落座。
池田次郎表情嚴肅地問史耀民,對拘押郭麻子和仇行風一事有什麼看法?
史耀民察言觀色,料想,這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如果一味幫著求情,可能會引起日本人的反感。當下,他表態,一切聽從池田次郎的安排。
池田次郎對史耀民的表態感到滿意。他說,「眼下,局勢很不穩定,新四軍的探子經常在鎮上出沒,散布謠言弄得人心惶惶。有些不安分的人也跟他們暗中勾結,想與大日本帝國皇軍作對。我們必須剎住這股風氣。這樣吧,今天拘押的兩位中國人就由你來處置。人,已經給你帶來了。」說著,朝門外喊了聲,「帶進來!」
話音一落,幾個日本衛兵押著兩個滿身血污帶著鐐銬的人走了進來。
史耀民不用看都知道,被押進來的肯定是仇行風和郭麻子。但他不明白的是,池田次郎將這兩人押來他這裡有何目的。
「仇先生。」池田次郎對著臉上淤青嘴角流血的仇行風說,「你們青幫原本與史大隊長關係不錯,看在史隊長的面子上,我很想把你給放了,但是……」說到這裡,他故意打住話頭。
史耀民見狀,料想池田次郎這麼說肯定有條件,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條件。但他想,無論是什麼條件,只要仇行風答應,池田次郎就會放人。
史耀民覺得這是一個既能討好池田次郎,又可以確保仇行風活命的好機會,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賣個人情,讓池田次郎放了仇行風。當然,前提是他得說服仇行風滿足池田次郎的條件。
他問池田次郎:「池田君。您有什麼條件不妨直說。我相信,行風兄弟會權衡利弊答應您的條件的。」
池田次郎點了點頭,走到奄奄一息的郭麻子身邊,用手托起對方的下巴,說:「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帶人幫大日本帝國皇軍建造戰壕。」
被兩個日本士兵架著的郭麻子慢慢睜開腫脹的雙眼,說出一句讓池田次郎暴跳如雷的話來。
他說:「矮東洋……你喊老子幫你們這些狗日的挖工事來屠殺我的同胞,你說我能答應嗎?我郭麻子年紀一大把,死不足惜。小鬼子……我死後也要變成厲鬼來索你們的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池田次郎。池田次郎抬手一拳,狠狠地打在郭麻子的臉上。
「八嘎,自尋死路。」池田次郎怒吼道。
話音剛落,郭麻子「呸」了一口,帶著鮮血的唾沫噴到了池田次郎的臉上。
池田次郎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脫下手套,擦了擦臉上的唾沫,說了一聲:「拖出去,就地槍決。」
兩個日本士兵得令,架起郭麻子往外走。
臨出門的時候,郭麻子對仇行風說了一句話:「行風兄弟,麻子我先走一步了。」聲音不急不喘,可以看得出,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片刻,門外傳來一聲槍響,仇行風聽見了,感到心頭一陣刺痛,他將憤怒的目光投到了池田次郎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