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摒棄前嫌
關鍵時刻,戲劇性的一幕上演了。
只見,周仕林不慌不忙地側身避過鄭三的拳頭,緊接著,閃電般地出了手。他伸手在鄭三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剎那間,鄭三粗壯的胳膊變得軟綿綿的耷拉了下來。
這一變故不僅讓圍觀的人覺得意外,就連鄭三自己也沒料到。
鄭三知道,他已經輸了,而且是一招落敗,輸得很沒面子。
他心裡雖不服氣,但苦於一條胳膊已經脫了臼,只能鬱悶地站在原地。
周仕林收回手來,微笑著對鄭三說:「兄弟。練武之人先得熟知武德。功夫不是專用來打人的。」
說著,抓起鄭三的胳膊輕輕一托,只聽得一聲輕響,鄭三脫了臼的胳膊歸了位。
鄭三見敗局已定,無奈地沖周仕林抱拳,心不甘情不願地說:「甘拜下風。周爺,咱們後會有期!」說罷,領著一幫人離開了碼頭。
瞧著離去的鄭三他們,周仕林有了心事。他叮囑小劉:「看樣子,日本人開始針對咱們了。這段時間,大夥要謹慎小心,碼頭得有人日夜守著。一會,你去賬房取些錢,想法子弄些武器發給大家。另外,如果再有人來鬧事,及時向我通報。」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什麼,問小劉,「對了,少爺呢?」
小劉回答:「生哥和雲長哥去湖?了。說是處理點事情馬上回來。」
周仕林皺了皺眉:「這幾天正需要人手,不知坤生他們幾時能回來?」
正說著,碼頭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透過堆積的陶缸縫隙,可以看到許多人正向碼頭入口走來。
「仇行風?」眼尖的小劉一眼便認出,走在頭裡的是昔日青幫老大仇雷的弟弟,青幫二當家仇行風,「周爺,青幫的人來幹嗎?難不成……尋仇來了?」
周仕林示意他別慌,說,靜觀其變。
等外頭來的數十號人進了碼頭,周仕林才拱手施禮,問仇行風:「二當家的,你們這是?」
仇行風示意同來的人停下,他走到周仕林跟前,抱拳施禮后說:「周爺,別誤會。今天來,是有要事想跟您商量。儘管,我大哥的死與你們周家有關,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
仇行風表示,從高連貴被害開始,他明白了一個理,青幫的敵人不是周家,而是那些東洋人。日本人在東北和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也聽說了,真的是喪盡天良、泯滅人性。仇行風表明了來意,說,要與周家一笑泯恩仇,同仇敵愾對付共同的敵人。
儘管,周仕林很希望與青幫化干戈為玉帛,共同對付日本人;但仇行風的話他不會輕易相信;畢竟,周家與仇家之間的過節不是單憑几句話就能化解的。
周仕林試探著說:「二當家。周家與日本人素不來往,周某既不想跟日本人打交道,也不願得罪他們。再說了,日本人針對高家也是他們之間的事,跟我們周家毫不相干。所以……周某不想節外生枝惹來麻煩。」
這番話在仇行風聽來特別刺耳,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沒想到,素來耿直的周家大掌柜,會屈服於日本人的淫威,這讓周仕林在他心裡的正直形象瞬間崩塌了。
仇行風鐵青著臉,慢慢轉過身,朝同來的一幫人說:「哼。沒想到,周家如此膽小怕事。咱們走,我就不信鎮上所有家族會跟周家一樣貪生怕死。」說罷,鄙夷地看了周仕林一眼,帶著一幫人朝碼頭的出口走去。
就在他一隻腳剛踏出碼頭大門之際,一個響亮聲音傳來:「誰在這裡大放厥詞,說我們周家膽小怕事?」
仇行風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看見前方走來了十幾個人,領頭的是周坤生、張立邦。
此次周坤生去陽泉寨,主要是談協助高家對付宮本的事情。
大當家聽說要與日本人作對,二話不說,喊寨中兄弟隨周坤生去丁蜀鎮。
由於沿途日本人設下了多個哨卡,人多了反而不好辦,於是,周坤生只帶了十來個人。
一幫人分批次通過哨卡,經湖?來到丁蜀,沒想到,剛到「大河浜」碼頭,便碰上了仇行風他們。
仇人相見分外警覺,周坤生板著個臉問仇行風:「你來幹嗎?」
仇行風正生著周仕林的氣,聽周坤生這麼問,想都沒想就回答:「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你們周家怕小日本,我仇行風不怕。各走各的,誰也礙不著誰。」說罷,伸手去推擋住去路的周坤生他們。
周坤生聽得雲里霧裡,他直了直身子,攔住仇行風,說:「你說什麼?我們周家怕小鬼子?你把話說清楚。」
見他攔著不讓走,仇行風更加惱火:「怎麼,你們周家膽小怕事讓著東洋人,卻在自己同胞面前耍起威風來了。周家不好惹我知道,但你別忘了,我們青幫也不是吃素的。」
這時,周仕林已經瞧出些門道來了。他想,仇行風的確像是要跟日本人對著干;如果,真是這樣,對周家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他快步走進人群,分開快要貼到一起的周坤生和仇行風,對仇行風說:「二當家,請見諒。不是我們周家怕日本人,而是青幫與我周家結怨太深,我無法相信你的說法。不過,通過剛才的觀察,二當家你的誠意我都看在眼裡。這樣吧,往後就是一家人。咱們擰成一股繩,跟宮本對著干。」
聽他這樣說,仇行風才明白過來,呵呵笑著說:「呵呵,我說怎麼周家會怕日本人呢,原來,是周爺在試探行風哪。」
兩人的對話讓周坤生摸不著頭腦,問周仕林:「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仕林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罷,周坤生也明白了,他拉起仇行風的手,誠摯地說:「行風兄弟,以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仇行風握緊了周坤生的手,頗有感觸地說:「記得上次這樣握手,已經是多年前啦。」言下之意,他和周坤生那時還是要好的朋友,「往後咱們既然都是兄弟了,如果,我還記著此前不愉快的事情,那我仇行風真就顯得小肚雞腸了。」
周坤生哈哈一笑,說:「哈哈,好!爽快!以後咱們兄弟同心,跟小日本對著干。」
「對,就像小時候先生教的那首歌,壯志飢餐胡虜肉……」仇行風說著,哼唱起來。
周坤生會意,立刻接上:「笑談渴飲匈奴血……」
人群中會這支曲子的紛紛跟唱,一時間,人人熱血沸騰群情激昂。
一笑泯恩仇,青幫與周家之間涉及人命的仇恨,在面對共同的敵人時,不計前嫌和好如初,此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被鎮上百姓傳為美談。
藝術館客房部周文的房間內,手稿的內容看到這裡,周文不由被老一輩人的義舉深深感動。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
手稿還有厚厚一疊,周文想著一時半會也看不完,就準備睡覺,等天亮后再接著看手稿。
就在他將手稿擱到床頭柜上,準備關燈之際,忽然,隔壁傳來李成博的一聲驚叫,接著,是開門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周文的心猛地一沉,懷疑出事了。
他立刻起身跑到門邊,打開門,迎面撞見一臉驚慌的李成博。
「出什麼事啦?」周文問。
驚慌失措的李成博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房間外面……有人?」
「房間外面有人?」周文聽了先是一愣,繼而一笑,「外面走道有人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嘛。說不定,是誰起來上衛生間呢。」
「不……不是走道。是……窗戶外面有人。」
「什麼,窗戶外邊?」一聽這話,周文意識到了嚴重性,他對李成博說,「你在這裡別動,我去看看。」說罷,準備去隔壁房間。
就在這時,李成博忽然兩眼發直,一臉驚恐地盯著周文身後喊了一聲:「瞧,他、他在那裡,窗戶外邊。」
周文被李成博突然的一嗓子嚇了一跳,趕緊回過身去看,卻發現窗戶外面空空的,沒見有人。
他疑惑地問李成博:「你……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沒有。那人跳下去了。」李成博強調。
「不會吧,一定是你看錯了。這裡可是三樓,少說也得十米的落差;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那人不死也得殘。你一定是看錯了。」
「沒有,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剛才,就在窗戶外面朝咱們張望來著。」
見李成博說得那麼肯定,周文想了想,說:「行,我去瞧瞧。」說罷,大步走到窗戶跟前打開了窗子。
他看見,樓下不遠處昏黃的路燈下,一個奔跑的身影很快鑽進一輛轎車,接著,車子快速離去。周文還看見窗台上有一副攀岩用的鉤環,長長的繩子盪入下面的黑暗之中。
周文知道,李成博說得沒錯,剛才的確有人爬上了三樓並窺視他們。他也猜到了對方的來頭。
這時,汪誠夫婦也聞聲趕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周文將攀岩繩索拉上來,說:「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吳老闆的手下打探情報來了。瞧,專用的攀岩工具都用上了。」說著,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興奮道,「姓吳的肯花這麼大成本,說明了一個問題。」
「哦,什麼問題?」汪誠夫婦與李成博異口同聲地問。
周文將繩索扔到地上后,說出了他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