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月光下的詭影
第二天,周文接到台里打來的電話,說台領導策劃了一期節目,指定他們前去拍攝,拍攝大概要花幾天時間。
領導指派的任務不得不完成,周文只好即刻奔赴南京。臨行不忘叮囑楊先河,千萬要照顧好耿爺。
汪誠見周文他們要走,也打算回去,說,館里有點事情要忙,等周文回來時他再過來。
由於鬼帽山古墓由省里指派的專家來接手負責勘察,專家沒到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古墓,所以,楊先河暫時不用去山上,他暫緩手頭的事情,一門心思陪耿爺出門看景。
過程中,楊先河向耿爺介紹了鬼帽山的來歷,也講了劉伯溫封點黃泥嶺龍脈的傳說。
耿爺不僅聽得津津有味,還開玩笑似的說,如果不是年歲不饒人,他真想好好研究一下黃泥嶺。保不準,這道不起眼的土崗子,真埋著王侯將相的墓葬。
傍晚時分,兩人回到「龍嶺砂苑」。
楊先河準備了一桌酒菜,請來唐爺陪耿爺小酌幾盅。
唐長彪對美酒的抵抗能力幾乎為零,楊先河怕他喝多了晚上回去還得他老子照應他,山村的夜路不好走,父子兩酒後回家萬一出點狀況,楊先河擔不了這個責,於是,沒打算喊唐長彪。
可是,唐長彪不是個笨人,見他老爹趕在飯點上出門,知道老頭子要去誰家喝酒了,就死皮賴臉用盡招數要他爹帶他一起去。在他的軟磨硬泡之下,唐爺只能帶他去了楊先河家。
楊先河見到唐爺帶著唐長彪來了,礙於面子不好說什麼,乾脆,添了副碗筷,讓唐長彪坐下一起吃。不過,他要求唐長彪保證不喝多。
為了有口酒喝,唐長彪當然一口答應,說,喝三成就行啊。
吃喝過程中,楊先河提起鬼帽山古墓一事。唐爺不願多談,只說,該說的下午都說了,旁的,他也不大清楚;還再一次強調,最好都別去那地方。
作為摸金倒斗的前輩,耿爺自然猜到唐家早年的身份,他興趣大增,在敬過一杯酒後,問唐爺:「但凡古墓存在兇險是必然的,不過,只要有懂行的人領著,加上保持警惕,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古墓存在的危險,不外乎機關毒蟲,這些東西在行家眼裡算不得什麼,一一破解便是。唐爺一再強調此墓進不得,難道,墓中除了機關毒蟲,還有更厲害甚至破解不了的東西存在?」
聊這些事情前,唐爺和楊先河都不了解耿爺的身份,只知道他是周文的客人,是李成博的師父;現在,聽老爺子談到古墓時講得頭頭是道,唐爺便知道,老爺子絕對是個行內人,不由就多了個心眼。
唐爺問:「老爺子對古墓了解得這麼透徹,難道……您是干考古行的?」說罷,抱拳施了一禮,以表示若問得唐突還望諒解。
其實,他抱拳的動作還含有另外一層意思,手勢也與老派的作揖有細微的區別。他是右手握拳,拳心朝上,左掌覆蓋之,繼而,右手變為拳心向下。
這樣的手勢,外行人自然不會注意,但耿爺畢竟在倒斗行摸爬滾打了數十年,對各地同行的習俗多少了解一點;就拿唐爺抱拳的動作來說把,右手握拳,拳心朝向的改變寓意翻墳頭,也就是倒斗,這是南派地耗子同行之間慣用的打招呼方式。
耿爺畢竟是老江湖,他不想即刻就顯山顯水,淡然一笑后說:「談不上考古,不過,早年在我的家鄉洛陽,跟我的至交,考古隊的教授下過幾次古墓,也算是開過眼界。再則,我跟我徒弟搗騰的是古董買賣,平常跟同行喝茶聊天,時不時,也會聽別人講起墓裡頭的玄機。」
唐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他已經看出耿爺有所保留,不過,他想,對方不願顯山顯水,也就由著他吧。接下來該說什麼或不該說什麼,自己留心便是。
他對耿爺說:「老爺子,我擔心的倒不是墓裡頭的機關,而是讓人匪夷所思的現象。我父親當年曾經與同伴進過那座墓,結果,出了意外,其中一人至今下落不明。而且,我父親還在墓中遇到了兩個奇怪的人。」
說著,又把當年他父親唐壩生在墓中的遭遇簡要說了一遍,說完,還說根據他父親的描述,他覺得那兩個奇怪的人的穿著打扮似乎越來越熟悉。
「哦?此話怎講?」耿爺問。
「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那兩人的穿著打扮倒跟當代人很像。」
「爹,您是想說爺爺當年在古墓中遇到的兩個人是當代人吧。」唐長彪笑著插嘴道,「呵呵,爹,您可真幽默。難道,爺爺他老人家穿越到現今,遇到了當代人,而後又穿越回去了?」
「胡說八道。」唐爺呵斥唐長彪,「誰說穿越了?我只是覺得奇怪,因為,那兩人的打扮真的跟現代人很相似。」
父子兩你一言我一語倒也風趣,把耿爺給逗樂了。他對唐爺說:「唐爺,不瞞您說,你家小子跟我徒弟很像,都很逗。但是,也都懂得孝敬。」
見他說起李成博,唐長彪與楊先河都不說話了,儘管,耿爺堅信李成博沒死,但李成博的無頭屍兩人都是親眼所見。他們想,老人家有個念想也好,總好過承受失去愛徒的痛苦。
在談到古墓問題上,楊先河原先就興趣不大,要不是祭屋起火,他是不可能進古墓的。現在,見唐爺再三強調那墓進不得,知道唐爺是擔心到時候唐長彪會跟著去。
他對唐爺說:「唐爺,您請放心,如果,小高他們不提出要求,我是不會再去古墓的,自然,也不會讓阿彪進去。」
「嗯,那就好,那就好。」
吃完晚飯,已經是晚上九點。送走唐家父子,楊先河服侍耿爺就寢,等老爺子睡下后,他去了工作室。
楊先河有著與紫砂圈人共有的習慣,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相反的習慣;用業內人的話來說,晚上比較安靜,利於創作。
壺坯上手,刻刀拿起,腦海中有了大概的構圖后,楊先河正要下刀,耳中忽聽得一絲輕微的響動。
那聲音很輕,常人很難聽得見,不過,楊先河是行伍出身,警惕性自然高於常人。他仔細分辨,確定聲音來自前院,並且,斷定那是腳步聲。
奇怪,老爺子剛睡下,按理不會這麼快就起夜,如果不是他……
忽然,楊先河心裡咯噔了一下。
難道,家中進賊了?
他忙停下手裡的活,起身走出工作室,悄悄來到書房。他拿起一支強光手電筒和一把健身用的寶劍,透過窗戶看向院子。他看見,月光下,一個人影正鬼鬼祟祟朝這邊走來。
七八秒之後,那人來到書房的窗前朝里張望。
此刻,書房裡沒開燈,從外頭看進去黑漆漆的一片,所以,來人並不知道楊先河也在注視著他。更有意思的是,兩人僅隔著一層窗戶玻璃。
等看清楚窗戶外頭那人的長相后,楊先河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因為,窗戶外頭那人他不陌生,可是,他也百分百的確定,這個人應該已經死了。
一個死了的人又出現在眼前,這是何等可怕的事情。楊先河渾身的毛孔都炸開了,他感到了無比的陰冷。
怎麼辦?外頭那東西到底是人還是鬼?他鬼鬼祟祟來這裡幹嗎?
諸多念頭在楊先河的腦海中翻騰,一時之間難以理出個頭緒來。
為了不讓來者發現,也為了能想出應對的法子,他躲進了黑暗之中。
幾分鐘過去了,外頭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那傢伙走了?楊先河想。
他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向窗外,卻吃驚地發現,那人還在,並且,站姿、表情跟幾分鐘前沒什麼兩樣,依舊專註地向屋裡看著,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
楊先河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他儘管不是個膽小的人,但面對一個已經死去卻又站在面前的人,誰會不害怕呢?
他縮回到陰影里,大氣不敢喘一口。
這時,窗外那人卻有了動作,那人從兜里掏出一把刀子,將刀尖插入窗戶的縫隙,看樣子,想撬開窗子。
吱吱嘎嘎撬窗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那聲音灌入楊先河的耳朵,他的心一下一下地往下沉。他知道,躲不住了,外頭那東西鐵了心要進來,與其等他進來打個照面,不如現在就現身喝問,說不定能嚇跑對方。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騰地站起身,作勢就要大聲呵斥。
然而,讓他預料不到的一幕上演了,窗戶外頭空蕩蕩的,已經沒了那個人的影子。
楊先河愣了一下,隨即把臉貼到窗玻璃上左右看了看,視線之內沒見有人。他又壯著膽子來到客廳,通過別的窗子去看,還是沒見人影。一不做二不休,楊先河拔出寶劍推開客廳的門,走出去想一看究竟。
今夜,月光甚好,滿月如銀盤一般懸挂在夜空,照得「龍嶺砂苑」如同白晝。由於視線較好,院子里的景物幾乎能一目了然,但楊先河掃視過整個院子,也沒發現有人。
「奇怪,跑哪去了?難道是看花了眼?也許,那個人只是光影造成的錯覺?」他自言自語著,手電筒光掃過大院的每個角落,但那個讓他害怕的人卻再也找不到了。
他長出了口氣:「看來,真是看花眼了。想想也對,哪有已經死了的人會再出現的呢。」